十一月的燕京再次迎来了雪花,有些灰蒙蒙的空气中,雪花开始无声漫舞,再次装饰着山川大地。
而除了雪花之外,燕京城同样还迎来了一队来自草原的使臣,所以使得抬头望天、伸手接雪的叶青,便把燕京天空降落的雪花缘由,归咎到了来自草原使臣的头上,认为是来自草原的使臣带来了这一场大雪。
不过是半日的时间,燕京城大街小巷的角角落落便已经全部被雪花所覆盖,主要的几条街道上,随着车马与行人的践踏,道路则是开始变得泥泞起来。
黑色的泥泞道路与雪白的浅浅积雪交织与城内,像是一条四通八达的纽带一样直通蒙古使臣所在的驿馆内。
刘克师与耶律楚材站在驿馆的大门处,张望着远处一辆缓缓驶来的马车,这已经是他们不知道第几次,站在寒冷的门口期望着迎面而来的马车,是载着叶青而来的马车。
前几次的失望让两人对于此时缓缓行来的马车并没有抱多大希望,直到透过漫舞在空中的雪花,看清楚驾车之人竟然是贾涉后,刘克师与耶律楚材这才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而后急忙向着马车迎了过来。
或许是基于当初木华黎与博尔术在济南府时的行为,所以这一次来到燕京的蒙古使臣,人数同样被叶青控制在了五百人之内,从而使得诺大的驿馆,即便是入住了五百人后,依然在寒冷的冬季显得有些空旷。
还是那件早年前完颜璟送给叶青的黑色皮裘,即便是在肩头的部分还带着刺眼的补丁,但叶青对于这件皮裘依旧是极为满意,甚至是看的极为珍贵。
身份地位到了如今叶青这般地位,显然已经不会再在意外在的东西,自然也就更不需要靠一些名贵的皮裘,或者是昂贵华丽的服饰来凸显自己。
也正是因为基于如今的地位,叶青自然而然的也就落入到了另一种境地的俗套,那就是其穿着打扮越来越普通,对于物质的需求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寡淡,就如同那些真正的有钱人,不再通过俗气的形势来凸显自己有钱一般。
叶青如今走上了返璞归真的道路,而铁木真显然还没有到达这样的境地,虽然不过是今日一早刚刚到达燕京驿馆,但就是这短短的半日时间里,也已经让其把驿馆的内部按照他们蒙古人的要求重新布置了一番,从而使得踏入驿馆内的叶青,面对有些大变样的驿馆陈设,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燕京城本就因为曾隶属于金国,从而使得如今无论是在建筑风格上,还是在一些日常生活的习惯中,处处都有着一股不同于宋廷的风格存在。
而蒙古使臣重置后的驿馆,倒是与金国留下的建筑风格倒是颇有相似,同样都是极为重视通过各种陈设与布置,来彰显自己的威严或者是气度。
木华黎与博尔术显然已经习惯了叶青的低调,所以当叶青带着刘克师与耶律楚材出现在驿馆内的王帐前时,木华黎与博尔术对于叶青低调的穿着打扮倒是并没有感到惊讶,相反是靠里面的那个穿着朴素的和尚,在见到叶青的第一眼时,眼睛中不自觉的闪过一抹惊讶。
铁木真高坐于布置的极为金碧辉煌的王帐中央,左首一个同样略高于其他人的金黄色蒲团,显然就是为那个朴素的和尚而准备的。
看到叶青跨步进入所谓的王帐,铁
木真这才缓缓起身笑着向叶青走了过来。
经过一番精心布设的王帐显然是不只是要凸显铁木真的权威,同样,也要在此时的叶青跟前,彰显蒙古人的富裕与奢华,甚至就连被踩在脚下的地毯,在叶青看来也是显得极为名贵。
而与这奢华极为不符的,恐怕也就只有叶青的一身穿着打扮,以及那名和尚一身朴素的衣衫了。
从容不迫的打量过整个王帐的陈设,与铁木真热情的拥抱过后,叶青的目光便再次投向那名穿着朴素的和尚八思巴。
随着铁木真生硬的介绍,以及八思巴同样说着生硬的汉话与叶青打招呼时,叶青脸上的笑容则是变得越来越盛。
而与此同时,在李师儿如今所在的府邸内,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以及一直都不曾露面的乞石烈白山三人则是站在李师儿的对面。
眉头之间带着隐忧的李师儿,视线穿过三人望着外面无声飘舞的雪花,脑海里则是时不时会浮现出今冬第一场大雪时,他们在大雪纷飞的冬日里逃出金国时的情景。
“如此说来,叶青想要的绝非是只有我大金国,他的主意看来连高丽国都谋划在内了。”完颜陈和尚沉默片刻后说道。
凝望着窗外的李师儿无声的叹口气,呆呆道:“不错,叶青想要的远非我大金国之疆域,高丽国显然也在他的谋划之中,只是我想不明白……他告诉我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室内随着李师儿的疑惑再次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中,完颜斜烈看了看李师儿的侧颜,而后开口道:“蒙古国使臣于今日已经抵达燕京驿馆,叶青也在午后前往……。”
“他没有亲自去迎候?”李师儿有些诧异的扭头问道。
完颜斜烈则是无声的摇了摇头,道:“是耶律楚材与刘克师在城门口迎候,仪式很简单,完全谈不上隆重。所以末将觉得,是不是叶青想要通过此举来让我们看到,其实他与蒙古人之间并不是那么密切……。”
“密切又如何,不密切又如何?”李师儿叹着气,她相信那日叶青在万宁宫跟她说的,叶青一直忌惮提防蒙古人一事儿是真的,同样,对于叶青与铁木真之间的关系,她其实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如同完颜璟跟叶青之间的师生之情一般,在天下大势面前,完全无法左右任何关于叶青的情绪。
“完颜斜烈的意思是,或许我们可以趁此机会跟蒙古人有所关联,如此一来也许能够让您在跟叶青的谈判之中重新获取一些筹码。”完颜陈和尚思索道。
李师儿则是无意识的摇着头,喃喃道:“叶青应该会想到这一点儿的。”
说完后李师儿则是又叹口气,才解释道:“我总觉得……叶青所言的高丽一事儿,应该是有什么目的,而这与蒙古使臣来过燕京好像又有着什么联系。”
“皇后的意思是……叶青在以高丽人为由防备着我们与蒙古人接触?”完颜陈和尚双眼一亮道。
李师儿则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而后道:“不错,我是这么认为。所以若是我们想要通过与蒙古人接触而给叶青施压,从而换取一些筹码的话,那么就必须弄明白,叶青愿意助我们向高丽人寻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说完后的李师儿,目光缓缓从雪花漫舞的窗外移向了室内那乞
石烈白山的身上,看着身上依旧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微微蹙眉后问道:“既然如今乞石烈白山已经查明,高丽人确实与完颜珣狼狈为奸、谋权篡位有关,那么除了证明叶青在金国还有探子以外,也就足以说明,叶青的心中恐怕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而……不论是我们,甚至是包括蒙古人,恐怕都将会成为他棋盘上的棋子。”
完颜陈和尚看了一眼乞石烈白山,而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他也很清楚,如今眼下这种局势下,再多的足智多谋其实都无法扭转眼下不利于他们的局势,毕竟,在叶青这个拥有绝对力量的重要人物面前,一切的阴谋阳谋都会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何况自从叶青回到燕京后,短短的几次接触下来,已经让完颜陈和尚体会到了叶青的城府与心机,加上皇后还曾像他们详细讲述了叶青这些年来,是如何能够在尔虞我诈的宋廷朝堂中,一步一步的走到今日的地位,更是让完颜陈和尚在感到敬佩与惊叹之余,不自觉的升起了一股无奈之感。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们不得不打消绕过叶青,直接去寻求宋廷少年皇帝庇护的计划,再次转过身来与叶青进行谈判。
叶青想要借完颜璟被害一事儿以及李师儿母子之命亡金,李师儿则想要借叶青之力为完颜璟报仇,替自己的儿子完颜安康夺回地位,两者之间既有共同点,但又有着绝对的不同与目的,而不同的最终目的,显然无法让两人联起手来征金。
叶青绝不会为他人做嫁衣,李师儿也绝不甘愿任由叶青随意摆布他们母子,显然这就是矛盾之所在。
所以事到如今,若是想要让李师儿退一步,叶青便不得不让大宋各路大军的野心变得更大一些,以及把李师儿的仇恨从完颜珣身上,转移到高丽人的身上去。
“即便是叶青选择帮你们母子夺回金国帝位,但蒙古人也绝不会放弃欺负你们孤儿寡母的机会。燕京虽然不是师儿你想要的长留之地,但当下形势你显然也没有更好的去处。”耶律月不知何时推门而入,抖落皮裘上的雪花,目光扫过房间里的众人,继续说道:“叶青既然答应了完颜璟的托付要好生照顾你们母子,那么若是暂时无法称帝,为何就不能选择后退一步先称王呢?”
如今的李师儿经过这一次逃亡之后,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在叶青等人面前刁蛮的皇后,一向聪明的她结合着耶律月的话语,以及叶青前两日在万宁宫跟她说的话,使得她此刻的脑海里一下子变得颇为清明。
“耶律姐姐此话是何意?”李师儿向前两步走到耶律月对面问道。
“以五京之疆域换取在高丽国称王,甚至是以后择机称帝有何不可?到了那时候,只要你们母子在高丽经营的好,那么也不是没有可能称帝,甚至是……有朝一日再重新从宋廷手里夺回五京之地。”耶律月毫不犹豫的说道。
“前往高丽称王?”李师儿跟身后的完颜陈和尚几人有些惊讶的重复道。
“借着这次为完颜璟报仇一事儿图谋高丽有何不可?”耶律月反问道。
“但……耶律姐姐又如何能够肯定,叶青他不会对高丽有野心?”李师儿问道。
“你认为我为何会如此肯定?”耶律月洁白的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