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能够让男人用来缓解压力的最佳良药,非女人莫属。
清晨时分的芳菲也并没有逃脱叶大官人的魔爪,钟晴嗔怒着拍打着要把她同时留在床上的叶青,而后不顾芳菲的娇呼声,抓起凌乱的衣衫起身就跑,只留下曼妙的身姿在叶大官人的余光中一闪而过。
当钟晴招呼完小钟叶时,叶青这才与容光焕发的芳菲,一起从后院的阁楼里走了出来,面对钟晴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但今日却还是多少有些感到羞涩。
穿戴整齐的叶青一身紫色曲领窄袖朝服,腰悬金鱼袋、玉剑、玉佩、锦绶,头顶带着一方软脚幞头,配上其高大的身型,以及叶青那棱角分明的五官与随和笑容,竟是让扭过头的钟晴看的有些发呆。
枕边人平日里多是深青色窄袖长袍,穿隆重朝服的次数屈指可数,何况是今日这般隆重的佩戴,竟然让有些发呆的钟晴,心里隐隐有些担忧,这般装扮的叶青若是上街一趟,岂不是……岂不是要引得那些妙龄少女怦然心动?
一时之间有些发呆的钟晴,脑海里则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个曾经来过府里找叶青的妙龄少女谢道清。
叶青看着钟晴盯着自己有些发呆的目光,又看了看旁边偷笑的芳菲,不由有些心虚的低头审视自己:“怎么了?穿戴错了不成?”
“没有,夫人是被老爷的英姿痴迷住了。”芳菲掩嘴笑着说道。
钟晴直到叶青的手在她跟前晃荡,才快速回过神来,白皙的脸颊不由一红,那种深怕叶青被人勾引的担忧随之也愈发强烈,有些慌张的问道:“现在就要去吗?”
“并不会随其他官员在城门口迎候,但……还是要在东华门处迎候,如此才能不失一个臣子之所为。”叶青笑着坐下说道。
这样的朝服除了窄袖这一种,自然还有一种更加隆重与彰显贵气的宽袖口服饰,只是叶青向来不喜欢那款袖口的服饰,因为若是穿上那宽大袖口的朝服,两只手根本无法自然的下垂,需时刻提在腰间,以免袖子拖在地上。
所以窄袖服饰向来都是叶青最为中意的服饰,甚至就连头顶的幞头,他都选择了软脚幞头,而非是那种支棱着如同两根翅膀的展脚幞头。
“我们在府里等你回来。”撇开了那些患得患失的心绪后,钟晴看着眼前硬朗帅气的夫君说道。
“好,钟蚕会在府里,有什么事儿找他便是。”叶青拍了拍钟晴的手背,而后便只带着陶潜向府门口走去。
钟晴与芳菲望着那高大的背影,心里莫名有种将士出征的感觉,甚至当叶青的身影消失在影壁身后后,钟晴的心底深处,甚至是有种诀别的感觉。
不由自主的跟着飞奔出去,在府门口看着停下脚步的叶青,陶潜极为识趣的走到马车前,给夫妇二人留下单独说话的空间。
“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在家里安心等我回来便是。”叶青轻抚钟晴的脸颊说道。
“你……你一定要小心,妾身等你回来。”钟晴反握住叶青的手,眼泪儿却是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替钟晴擦拭着眼泪的叶青,柔声细语的安慰着钟晴,直到钟晴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后,叶青才转身上了马车。
御街之上的行人比平日里明显要多了很多,加上还有大批甲胄在身的禁军巡视于御街之上,虽然街道两侧的商铺依旧是如昨日一般开门营业,即便是百姓们同样是在御街之上翘首以待太上皇今日回宫的景象,但在这喧嚣的热闹场景中,还是隐隐能够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严与肃杀之气。
禁军的巡防之下,御街之上的马车、轿子寥寥无几,几乎都是靠着双腿走路的行人,贴着道路的两侧行走,中间宽敞的道路,也早已经被禁军等人给戒严了起来。
叶府的马车从中和巷内出来,巡防的禁军像是早就认识一般,快速的让开一条通道,使得叶府的马车畅通无阻的驶上御街,快速的向着东华门的方向飞驰而去。
东华门处殿前司正将夏震,远远看着叶府的马车驶过来,立刻率先跑了过来,今日一早就被史弥远叫到身边,被嘱咐了一番,所以此刻看到叶府的马车后,夏震的脸上并没有显得有多紧张,反而是显得较为轻松。
“末将殿前司正将夏震,见过叶大人。”夏震在马车旁边恭敬的行礼道。
“史大人呢?”马车里的叶青问道。
“回大人,史大人前往艮山门去迎候太上皇回宫。”夏震不知叶青为何如此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史大人对你可有什么交代?”叶青缓缓走下马车,看着东华门四周的景物问道。
夏震又是愣了一下,看着叶青那张随和的笑脸,心里头不由自主的把眼前的叶青,跟传言中的叶青做着比较。
眼前的北地枭雄,比他想象的要年轻了很多,身着紫色朝服的英武之姿,更是让夏震眼前一亮,显然他根本没有想到,盘踞北地、不受朝廷节制的枭雄,竟然会是如此模样儿。
短暂的愣了一下后,回过神的夏震急忙说道:“回叶大人,史大人只是吩咐末将,在太上皇入宫后,便可从东华门处撤离,不必在此继续巡视。”
叶青满意的点点头,而后随意的招了招手,就看见不远处的禁军之中,一个人影快速向这边跑了过来。
绍熙五年七月八日末时初,在东华门久侯了两个时辰多的叶青,才在御街上隐隐看到了大宋皇室威严的仪仗,缓缓向东华门处迎了过来。
足足有近两千人的队伍,在近半个时辰之后,才全部通过东华门而后由皇宫正门丽正门进入到皇宫。
依旧是当处太上皇所在的寿康宫内,精神矍铄的太上皇赵昚,在叶青、史弥远、韩侂胄等一众臣子的簇拥下迈步走进了大殿内,时隔五年多后,再次接受群臣跪拜。
大殿内的叶青与太上皇,两人自从东华门处因为相迎目光有过接触外,自从进入大殿内后,两人的目光则完全再没有过接触。
叶青会在太上皇望过来时,不经意的把视线移开,而太上皇也会在叶青望向他时,把目光飞快从叶青身上移开。
史弥远如同一个弥勒佛一样,把大殿内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今日之事儿于他而言,看热闹多过朝堂政事。
而另外一边的韩侂胄,嘴角则是一直带着自信满满的冷笑,时不时的撇一眼叶青而后不屑的冷哼一声,要么便是直直望着太上皇与其他臣子的问答。
谢深甫等人则是要么聆听着太上皇赵昚模糊不清的话语,要么便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情。
叶青与史弥远互望一眼,而后叶青在进入大殿后,第一次直视着高高在上的太上皇赵昚:“太上皇难得回宫一次,臣叶青本不想以朝堂之事儿烦扰太上皇,但无奈此事儿迫在眉睫,更是关乎于我大宋官员的生死名声,所以臣不得不在太上皇刚回宫后,就冒死打扰太上皇。”
“既然知道不该打扰,还要烦扰,叶青,身为一个臣子难道你就不懂的体恤太上皇,刚刚从孤山回来的辛苦?就不能等明日……。”韩侂胄冷冷的说道。
只是不等他说完,一旁的史弥远便开口道:“韩大人,莫不是怕叶大人把你的丑事当众揭露出来不成?”
韩侂胄皱眉,视线如同两道冷光一般射向史弥远:“史大人,此话是什么意思?韩某身为我大宋左相,一心尽忠朝廷、圣上,无愧于心,何来丑事一说?史大人难不成也想要诬陷栽赃不成?”
韩侂胄的话语有着很大的提醒史弥远的成分,这个时候不该是你我相斗的时候,即便是你有事儿要禀奏,也该是说叶青在北地不受节制一事儿才是。
“韩大人还知道自己是我大宋朝左相啊?”叶青侧头看着韩侂胄,嘴角同样是带着冷笑道:“韩大人身为朝廷左相,权倾朝野,圣上久不理政,而朝堂之上谁敢悖逆韩大人?如今借着太上皇回宫,叶某倒是想问问韩大人,嘉兴府通判谢渠伯、临安通判陈傅良不知犯了何罪,要被韩大人令刑部侍郎邓友龙关押于刑部大牢内?”
“叶大人,人如今是在刑部大牢,还是在大理寺,难道你不清楚?这人……是你叶青无视朝廷捉拿还是我韩侂胄命人捉拿,问临安安抚使谢深甫谢大人岂不就一清二楚了?”韩侂胄的目光扫过一旁的谢深甫说道。
而刑部尚书李立方,则是站在谢深甫的旁边打着哈欠,昨夜里叶青简直是把他给坑惨了,抓来的人还不到半个时辰,而后又立刻被放了大半。如此一来,则是让李立方折腾到了天快亮时,才算是把大理寺的事情处置完毕,而后匆匆回到府里,甚至都来不及用膳,就不得不换上朝服前往艮山门处迎候太上皇。
此刻虽然还是有些迷瞪,不过李立方还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不等一旁的谢深甫开口,就率先说道:“禀奏太上皇,陈傅良、谢渠伯确实乃是刑部侍郎邓友龙所抓,而臣当时并不知晓。后来臣召邓友龙询问方得知,他确实是奉左相韩大人之命,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时先抓的人。臣虽然掌我大宋朝廷刑部,但奈何这朝堂之上,左相大人向来是说一不二,更不会听他人之谏言,所以臣为了以免良臣被冤枉,才不得不请求大理寺卿毕再遇毕大人把人先带到大理寺,以免被宵小之人屈打成招所害。臣如此也是为了……。”
“呵呵……。”高高在上的太上皇赵昚,笑着挥手打断了李立方继续说下去,而后随和的说道:“这些都是朝堂之事儿,不必跟朕禀奏,朕已经禅位多年,不问朝政了。既然此事儿难以决断,不妨就先搁一搁、放一放,待圣上从孤山回来后,再请圣上圣裁此事便是。谢深甫乃是朕举荐,若谢深甫之子犯错,朕也有用人不察之责,所以不管是于公于私,朕都不该过问才是。”
“禀奏太上皇,臣手里有谢渠伯、陈傅良二人诉冤……。”叶青微微皱眉,太上皇这是完全不给他一点儿机会,完全是打算不让所有的事情,向着朝堂之争上发展。
“好了,朕赶了一路,有些累了,你们先下去吧。对了,叶卿,朕前些日子便下旨,让你今日入宫,既然如此,你就不妨也在宫内歇息一番,朕一会儿还有关于北地的一些事情想要问你。”太上皇赵昚说完后,便不再给底下群臣说话的机会,在一名叶青等人都俱为陌生的太监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往旁边的大殿走去。
韩侂胄在太上皇起身的刹那,第一个便行礼口呼遵旨,而其他人眼见如此,也只好跟着行礼,而后缓缓向大殿外行去。
叶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韩侂胄冷笑一声而后也向外走去,史弥远挪动着肥胖的身躯,走向叶青,看了看身后缓缓往外走的群臣,在叶青面前叹口气,而后道:“叶大人好自为之,但……史某所说的话在今日都算数,可若是过了几日之后,叶大人却已经是身陷囹圄,那么叶大人就别怪史某不守承诺了。”
“史大人不是已经让夏震等人撤了吗?”叶青看着史弥远那张幸灾乐祸跟可惜并存的胖脸问道。
“想必叶大人今日在东华门处也看清楚了,太上皇的仪仗足足有近两千人,加上嘉会门处侍卫司的人,叶大人……谢深甫接下来恐怕就是要封锁城门、实施宵禁了。整个临安城自谢深甫踏出这大殿后,所有街巷之上,恐怕便会再无一人了。史某不清楚叶大人如今在临安城有多少人,史某其实也不想知道,但史某不得不劝告叶大人一句,若是硬抗……恐怕胜算不大啊。”史弥远有些惋惜的说道。
叶青回头,看了看在群臣离去后,瞬间把大殿门口包围的侍卫司兵士,点点头后笑着道:“胜负还未分,史大人下结论恐怕是有些早。即便是如今临安城已经是水泄不通,即便这寿康宫内同样是有重兵把守,但……还未到点将台处,所言结果为时尚早啊。不过叶某今日倒是得多谢史大人,也希望史大人记得承诺是到明日太阳升起之前,如何?”
史弥远低头,看着自己肥胖的肚子,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肚皮,思索了一番后,抬头笑道:“史某既然答应了,便不会更改,毕竟,这件事儿不管成与不成,都对我史弥远没有多大的威胁,不过是朝堂之上换个对手罢了。叶大人好自为之,但凡今夜有所差遣,史某必然有应必回。”
“史大人慢走。”叶青向着满脸红光的史弥远行礼,史弥远跟着回礼,而后缓缓向着大殿外走去。
整个皇宫随着群臣走出后,特别是寿康宫,瞬间便被侍卫司的兵士围了个水泄不通,刀枪剑影在阳光下闪烁着肃杀、凝重的光芒,丽正门的正前方,嘉会门处更是重兵把守,一副森严气象。
史弥远走出丽正门,看着韩侂胄消失在嘉会门城楼上的背影,嘴角不由的扯出一抹冷笑,无声的笑了笑后,便上了马车,开始向着东华门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