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四月,
杏花微雨。
绿窗之外,烟雨朦胧,那窗内呢?
女子乌发如瀑披散,肤若凝脂,欺霜赛雪,自熟睡中睁眼,她看着枕边人,美眸中隐隐闪过某种极为难明的意味,而后慵懒的像是只猫儿般伸展着腰肢。
男人也醒了过来,苏鸿信侧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陈如素,冷冽如刀的面容,登时似春雪消融,化作万千柔情。
他已非和尚模样,留了发,长发披散,乌黑如墨。
而女人呢?
当然就是陈如素,见他醒来,陈如素笑眼一弯,红唇一贴,两副滚烫的身躯,登时又纠缠在了一起,阵阵婉转低吟,登时飘入雨中,诉说着无尽的相思之苦。
一翻云雨过后,苏鸿信抚摸着陈如素光洁细腻的后背,轻声道:“等咱们回去,我就带你回家,回我家,以后也是你的家!”
陈如素趴在苏鸿信的胸膛上,像是只猫儿般,青丝稍显凌乱,只是听着耳边温柔的声音,她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像是察觉到陈如素的异样,苏鸿信有些诧异,轻声问道:“怎么?”
他抬手拢了拢陈如素的头发,原本还想再说,可不料这个时候,前一刻还和他共赴巫山,一番云雨的陈如素,倏地红唇轻启,迎面张口,呵出一缕香风。
那香风扑面,苏鸿信一开始并未察觉异样,但等他觉察到不对的时候,想要反应已是来不及,只得看着身旁的人。
“你、”
苏鸿信只觉得浑身瞬间失了气力,手脚酸软,动都不能动。
他双眼怔住,看着那慢慢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女人。
残存的意识告诉他,这个与他朝夕相处三年,观日出日落,见风雪朝霞,听风吹雨落的女人,肯定不是陈如素,绝对不是。
自从蛮蛮给这世间布下无量尸毒后,他们便一起去了不少地方,算是游戏人间。
见到的也不少,这幻境中倒是不乏修行中人、精怪野仙,皆是吞吐云霞之气,纳日月之精,积累道行,也并没想象中的天庭、地府,唯有人间。
但,随着尸毒的渐渐扩散,所有的一切,便都在变化,人间死寂,了无生机,至于他们,则是挑了一处风光秀丽之地,静候结果。
可现在,这个女人,竟然不是陈如素。
那她又会是谁?
苏鸿信双眼一沉,他早该想到的。
“你是、苏妲己、”
这是他最后一丝意识,旋即,便沉寂了下去,双眼已不由自主的合上。
女人半伏下皓白的身子,轻轻在苏鸿信嘴上亲吻了一下,红唇相接,她像是计谋得逞般,露出狡黠的笑,笑的像是只狐狸,眼中却露着一丝落寞与孤寂。
“我可真羡慕她,有你这么爱她的一个男人!”
她抚摸着苏鸿信的脸颊,神色复杂,嘴中喃喃道:“可惜,终究有些差别,看来,你家我是去不了了!”
她忽又笑了起来,轻动食指,抬指一招,一柄凶刀登时破空而起,在虚空中变化,射上长天。
凶刀高悬,那斑驳刀身也在此刻起了莫名的变化,晦涩气机溢出,如一团烟云笼罩,恍惚间,那凶刀竟然化作一道模糊人形。
望着那屹立虚空的伟岸身影,苏妲己不由得痴了,她下意识伸手想要触及,口中喃喃道:“帝辛!”
奈何那人却是不动,如同死物,苏妲己双眼微红,而后眼底像是多出几分歇斯底里。
“等我,快了,快了!”
她复又抬指,指尖如刀,在苏鸿信的皮肉上留下一道道血痕,血迹如龙蛇游走,而后首尾衔接,已化作一道玄奥神秘的神符,字迹过处,如有神华外放。
待到神符书成,天空那尊凶刀化成的伟岸身影,蓦然似与苏鸿信有了一股说不出的联系,转身已从空坠下,化作一道虚影,落在苏妲己的身旁。
仔细一看,这尊身影,竟然是与苏鸿信一模一样的容貌,但却更加威严,也更加霸道,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天崩地裂的压迫感,笼罩于气机之中,而那魁梧的身体上,竟然满布着一条条似瓷器碎裂般的痕迹,像是随时会散开,身体残破。
就好像,他就是那把凶刀。
看着床上的苏鸿信,这尊身影死气灰暗的眼眸似是动了动,然后化作虚影,横身一躺,竟是与苏鸿信的身体重叠合一。
便在这二者合一的刹那。
苏鸿信原本合上的眸子,豁然再启,一双眼眸难见黑白二色,取而代之,是一望无际的灰暗死气,气机幻化,竟在他手足身躯之上,凭空化出衣服森然狰狞的冰冷甲胄。
恐怖的压迫感,瞬间如飓风般席卷开来,风雨倒流,山河震动。
未见动作,他已横身直直浮起,直上青天,摊开的右手,掌心赫见九颗命星流转,天崩地裂。
而在不远处的一处坡岭上,正在观望的少女见到这般变故,不由得低声道:“终于忍不住了么,我就知道,那狐狸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这是什么手段?”
但她蓦的一扬眉,嘴里“咦”了一声,眯起双眼,看着天空中浑身气势全然大变的苏鸿信,打量了许久,才见她似是恍然大悟的失声脱口道:“三尸重聚之法?这难道就是洪荒世界的斩三尸之道?错不了,我说呢,当真好狠的心,竟然把执念之身铸成了一柄不可一世的凶刀,如今三尸已聚其二,只怕少说也能重现当年那人三成威能!”
可看着已没了意识的苏鸿信,少女小脸紧绷,眼神阴晴不定,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般。
“如此不惜代价的动用这一招,看来这里的秘密一定很惊人,她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既然如此,那就再帮你一次!”
少女紧抿着嘴,却是转身消失不见。
也在这个时候,那地下世界的咸阳城中,一人却是冥冥中似有所感,蓦然一顿步伐,罩在黑袍中的身躯都跟着一震。
他下意识转身,望向那座宫殿,眼神复杂,像是知晓一切,嘴里幽幽叹道:
“何苦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