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宗吉元给徐家二老留下一些碎银子,嘱咐道,
“徐爷爷、徐奶奶,如今那两个畜牲不会再来欺负你们了,二老多多保重身体,等到来年春天、孙儿我一定会来接您二位、去我们自己的家。”
……
从“水鸭屯”离开,坐在车上的表兄弟俩、都没怎么说话。
史思文还在回想徐家二老的悲惨境遇,过了好一会儿、才抹去在不知不觉中流下的同情之泪、道,
“吉元,那两位老人家真的好可怜。”
“嗯……”
宗吉元轻声应道。
发觉对方语气中、颇为心不在焉,史思文扭过头,见宗吉元正在专心致志地观察着、从包老三手中买来的那只瓷杯……
见她看得如此的仔细,史思文不禁好奇地问道,
“怎么了、吉元,这只杯子、有什么不寻常的么?”
“哦、是啊,”
宗吉元看了一眼正在驾着车、自由地向前走着的两匹马,道,
“其实啊、表哥,我刚才在那些村民面前说了个谎。”
“啊?说谎?说什么谎了?”
史思文带着一脸“吉元你不可能说谎”的表情,惊讶地问道。
宗吉元被他这夸张的样子、给逗乐了,
“就是在有关这只杯子的事情上,小弟刚刚是在说谎,我对包老三及村民们说、这杯子很常见,然而事实上、这杯的确是皇家御藏品,在民间当然是见不到的了。
我曾听宋老夫人说过、当今太后酷爱瓷器,还曾经亲自设计过几款、命官窑烧制而成,并藏于盛京行宫。从这只杯子上的御印及质地来看,这定是出自官窑。另外、这上面的藕荷色花纹颇为少见,听说太后喜爱此色,由此看来,定是御制无疑了。”
“哦——、是这样啊,”
史思文听得频频点头,可想了想道,
“既然是御藏品,如何又会流落到了民间?”
“表哥问的好,这也正是小弟会‘说谎’的原因,”
宗吉元有些赞赏地点了点头、道,
“既然这是太后的心爱之物,还特地藏于这陪都行宫,却能流到民间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有人在偷偷倒卖御藏品,很有可能是卖给洋人的。而能够做到这点的人、还能会有谁?肯定是奉天官府在监守自盗,而这只杯子只是在倒卖过程中、出了一个小意外罢了。”
“这么说、吉元?”
史思文终于明白了、惊讶地叫道。
宗吉元点了点头、冷笑道,
“一点儿都没错,恐怕这又是王再先他们那伙人的、又一个新的罪行,而且还是直接偷到太后那里去了。”
“这些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
史思文听得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息着,
“幸好这件事情让吉元你给看破了。”
“是啊,”
宗吉元听他这么说,便展颜一笑、道,
“可能是老天爷开了眼,让我给遇上了,不但又送来了一个新的物证,还救了几个无辜的百姓,那包老三还做梦拿这杯子多卖点儿钱,这要是被官府的人发现了,恐怕连脑袋都保不住了,还哪来的钱啊。”
就这样,兄弟俩边聊着天、边向西边走着,基本选着偏僻的道路行进着,尽量避开人口稠密的地方,一路下来、倒也无事。
转眼间、便接近了山海关……
东北人习惯将南方人叫做“关里人”、而将东北地区叫做“关外”,这里的“关”、指的就是山海关——
过了这里,几乎就是“京畿之地”了,所以、表兄弟二人也算是略微的松了口气。
此时,已经是午后申时初,两人核计着找个地方休息一夜、明日再进关。
再往前走出不远、一座不太大的镇子出现在了眼前,宗吉元看了史思文一眼,
“表哥,这一路之上,十天有七、八天都睡在这马车上,今晚我们就找个客栈、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那当然是好了,只是、不知道那个镇子里会不会有象样儿点儿的客栈。”
史思文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最先想到的就是消极的一面儿,不过、正因为如此,倒也可以弥补一下宗吉元那、不顾一切向前冲的性子。
瞧了瞧那越来越近的小镇,宗吉元也觉得、此担忧并非是多余的,正巧、迎面儿来了一队人,大车小辆的、看起来象是一支商队。
这眼看着就是傍晚了,这些人怎么会越镇而过、没有住下呢?莫非、那镇子里真的无店可住——
想到此处,宗吉元就着车辕上站起身,朝着已经来到近前的一辆车上的赶车人、拱了拱手,道,
“这位大哥!能和您打听点儿事情么?”
“啊、行啊,什么事儿啊!”
那赶车人大着嗓门、问道。
见对方好象很着急,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马上就要擦身而过了,宗吉元连忙道,
“请问前面那个镇子里、可有客栈啊?”
“客栈?有啊!”
这人已经赶着车、从宗吉元二人这辆车前经过,扭回头笑道,
“你们尽管去好了,保证会吓你一跳,哈、哈、哈……”
“吉元,这是什么意思啊……”
看着在渐渐远去的那队车马,史思文有些莫名其妙。
宗吉元也是满脸的茫然、道,
“我怎么知道,还是进镇子里看看再说吧。”
二人赶着车、不急不缓地继续向前走着,还没走出多远,大约离着镇子不足半里地时,忽见从旁边的一条岔路上、飞奔出七、八匹快马,仿佛是在追赶着什么人似的、急匆匆地从他们的马车旁一掠而过,带起一阵狂风、从身边吹过。
就在这一掠之即,宗吉元很清晰地感觉到了、杀气……
本能地回过头、望向了那只小型马队,虽然那些人跑的很快,可宗吉元还是看清了他们那清一色的黑布劲装、与肋下配戴着的腰刀。
怎么看起来象劫匪似的,可问题是、劫匪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么?
心中狐疑着,但想想还是不要管闲事了的好,便一甩长鞭、马车继续向前走去。
进了镇子,这表兄弟俩还真的如那赶车人所说的那样“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