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是怎么回事——
看着江文举的那种表情,宗吉元暗自有些纳闷儿,可已经来不及再多想了,因为堂威的高呼声已经响了起来。
稳稳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大堂前,却见何瑞昌一拍惊堂木、吩咐道,
“将人犯押上堂来!”
“带人犯——”
随着喊堂的差役一声传唤,“叮叮当当”的锁链撞击声自堂下响起,在两名安平县的差役押解下,一个人披枷戴锁、步履艰难地移动着步子走上堂来,随后跪坐在了堂口。
当这名犯人出现在众人眼前时,辽东县这边的差役们都有些惊讶,因为在他们的想象中、犯下如此重罪的人,一定会是个外表凶残可憎、穷凶极恶的人。不过此时、出现在大家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如此的年轻,脸上甚至还略带出些许的稚气,不仅如此,还有几个人觉得他似乎有些眼熟。
但最为震惊的人却是宗吉元,因为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偏偏就真的发生了——
跪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在东山沟那一战中、掩护并隐藏下来的犹坤。
此时的他、果然如邓宣所形容的那般的倔强,虽然跪在堂口,可眼神中仍旧充满了敌意地向四周扫视了一下,当他的目光落在宗吉元的身上时、竟然从中放射出刀子般的寒光。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在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宗吉元脑子里有些混乱,情不自禁地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王玉,却见他的表情已经变得如严冬般的冰冷,目光一动也不动地盯在了犹坤的向上。
之前,何瑞昌也听施大人说过、眼前这孩子被抓住后的表现,略一深思后、并没有按通常的程序来进行问话,而是用缓和地语气问道,
“下面跪着的这一年轻人,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是,我知道……”
犹坤还真的开口回答了,
“这里是辽东县衙的大堂,是吧。”
见他竟然真的说话了,施大人及安平县的差役们、均露出一种很新鲜的表情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互相瞧着。
何大人轻轻点了点头、又道,
“在此之前,你曾经在安平县的大堂上说过、到了这辽东县就会招认实情,有这回事儿吧?”
“确有此事。”
犹坤的声音显得出奇地冷静,不急不缓地道。
无端地、何大人忽然觉得眼前这少年人居然有些神秘,便试探着问道,
“那么,到了你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吧,能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对本官说出你是谁、是哪里的人,那些案子中被害的人们、是不是被你所杀?”
“回大人,”
犹坤的面色冰冷依旧,道,
“我说过的话、自然就会说到做到的。小人目前的名字叫宁坤,住在安平县境内的一个小村子里,而且、一点儿都不错,你们所说的那些案子中死掉的人、都是我杀的。”
为什么会这样——
本来还抱着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这样的希望,可就在这一瞬间,这最后的一点点幻想也破灭掉了,宗吉元的心中顿时阵阵发痛,脸色自然随之也变得惨白。
杀了这么多的人,竟然还能说的如此平静,何瑞昌也不禁因这个年轻人、所表现出来的冷酷而皱了皱眉,
“是么,那好,你不妨就来说说、死在你手中的人共有多少个,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你又是怎么下的手。”
“可以啊。我杀过的人么,前前后后一共有四个,”
犹坤的声音中、听起来没有丝毫的感情,
“第一个是个女人,我是从背后用刀刺入了她的心脏;第二个和第三个都是在被制服后、我从背后割断了他们脖子的,但第三个人本来是个杀手,当时反抗了一下,使得我的右手受了伤;第四个人是一名更夫,死法和前两个大致相同。”
“哦……”
听了他的描述、与目前为止所掌握的情形基本吻合,何瑞昌也不禁惋惜地叹了口气、看了他一眼,道,
“你叫宁坤是么?”
“算是吧……”
大概是何大人的问题引起了他的一些心事,犹坤轻轻答应了一声后、低下了头,好象在沉思着。
何瑞昌却没有做过多的停顿、继续问道,
“你和这些人都有仇么?”
“仇?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又哪里来的仇。”
犹坤冷笑了一声、回答道。
何瑞昌的目光顿时变得凌厉起来,紧紧盯住了对方,
“既然没有仇怨,你因何要将他们杀死?从案情的过程中来看,总不会是为了谋财吧?!”
“当然不是,”
犹坤的目光又向上瞟了一眼,
“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一定要死,之所以会杀他们,是因为有人挟迫我这样做的。如果我不答应的话,那人就会揭穿我的身份,让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安宁日子、在瞬间全部都会失去。”
“这么说、你是被迫才这么做的喽?”
何瑞昌听了、不禁微微愣了愣,问道。
犹坤冷笑了一声、道,
“正是这样。”
“你说你是担心被揭穿身份、才不得已去杀人的,是么?”
何瑞昌边斟酌着这个冷酷的少年人所说的话,边追问着,
“可如今你在这公堂之上、竟然将这件事说了出来,难道说、你已经不再担心了么?”
“现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犹坤的声音变得仿佛是在地狱中挣扎般的、愤怒中又透着绝望,
“直到被你们抓住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了、那人根本就没打算让我真的去过安生日子!他只不过是在利用我为其杀人,之后再将我推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隐瞒,大不了我拉着他一起去死!”
犹坤的吼声、在大堂之中震动得“嗡嗡”做响,而堂前的气氛也变得更加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原来是这样——
此时此刻的宗吉元,心情也已经是复杂到了极点,脑子里也是乱到了极点……
听犹坤在叙述他自己被利用之时,宗吉元稍稍有些宽慰,至少这少年人并非是凭本意去犯下如此罪行的。可同时又十分的内疚,后悔那天晚上与之交谈时,自己为什么没有和他再多谈谈呢?但除了这两种心情外,隐隐地还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