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坤的目光闪了闪、道,
“小月还是个小孩子,白天打猎累了,早早地就已经睡下了,呵呵……她毕竟还是单纯,没那么多的心事……”
“你还不是一样么,不也只是个孩子么,干嘛要有那么多的心事呢。”
宗吉元轻笑了一声、道。
犹坤好象是在猜测着、对方话中是否还有别的什么意思,可还不能不说点儿什么,迟疑地缓缓道,
“我么,不多想些事情是不行的……至少、要多多反省……”
“反省?”
宗吉元听了、顿时觉得很是好笑,瞧了他一眼道,
“为什么要反省啊?”
“这不是很明显的么,因为我是大贼首犹春瑶的儿子,李家曾遭受过的那些痛苦、都是我们犹家造成的。而现在、李家夫妻竟然还将我视为己出,把我当做亲生儿子般的对待,即使他们不知道我是谁、这也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犹坤将视线转向斜下方,仿佛在背书般喃喃地说着。
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
宗吉元立刻敏锐地察觉到、这孩子竟然生活在巨大的阴影之下,如果不解决的话,那座无形的大山、终有一天会将他压垮。
想到这里,宗吉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得轻松又随意,
“你这傻孩子在说什么呢,是谁这么告诉你的啊?”
“还用的着别人告诉我么,”
犹坤的语气中透着疲惫,
“这些话本来就是事实,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懂得的事情、何需要其他人来提醒呢……”
“可这并非是事实啊……”
看来,不好好的开导他一下、还真的是不行的了。宗吉元略一思索,想了想该如何措辞,然后才道,
“你知道在那个时候,我为什么要保护你、帮助你隐瞒身份么?”
“不知道,”
犹坤缓缓地答道,
“而且我还真想知道……宗师爷你能告诉我么?”
“我也正想告诉你,”
对方的声音语气中、透出了异常的冰冷,令宗吉元都不禁从心底里一寒,虽然猜不准其中的真正原因,可还是耐心地解释道,
“那是因为我看得出、你对小月姑娘是真心的好。”
“是么,看来的确是小月救了我,我们犹家的所有人、之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能够活下来,全是因为小月,而我也更应该感激他们全家人了……”
犹坤苦笑了一下,幽幽地道。
看来他已经认定了、除了他欠着这家人的情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了——
这种执念还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可是、转念又一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公门中人的身份,才会让这个年轻人、不敢表达出太多的想法呢?想到这里,宗吉元轻笑了一声、道,
“好吧,你这么想、倒也没什么不对的。不过,既然李家人已经将你当成了亲人,那么你也就要把他们也当成亲人不是么?他们对你的确有恩是没错儿,但做为亲人之间、所拥有的不止是‘恩’这么简单,更多的还有‘情’啊,记住这点,让自己放松下来,你年纪还小,有许多事情还需要你去做呢。”
“有许多事情……”
很难理解犹坤到底在想什么,对方费了半天的劲儿、说了这么多的话,可他在意的地方、却总不是真正的重点,
“这么说来,宗师爷你也有事情需要我去做么?”
“……”
宗吉元真的有些无语了,顿了顿、才又哭笑不得地道,
“你啊……就算是这样吧,你是男子汉,自然要去做该做的事情。”
“是什么事情呢?”
犹坤终于肯将视线抬了起来,真真正正地看着对方。
可宗吉元的目光却无法再看他了,因为担心一旦和他的眼神对上,自己会不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只好再一次顿了顿、道,
“现在还不好说,慢慢的你会知道的……”
等你再长大一些、成熟了一些后,就应该能够理解我所说的话了吧,所谓的“亲情”,并非是建立在谁欠谁的之上,而是从内心里感受的、骨肉相融的那种无法割舍的情感——
宗吉元就是这么想的,因为从小到大、亲人们给予自己的温暖,让其有感而发。不过,年纪毕竟也很轻的她、却忘记了犹坤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成长的,也不了解这个青年人心目中的“亲情”、到底为何物……
这个话题谈到此、真的有些聊不下去了,宗吉元想着、也该是时候转换一个了,便猛然又想到自己一直很关心的那件事情,觉得顺便问问这孩子倒也可以、便道,
“对了、小坤,你来李家之前,有没有听身边的人曾提到过‘霸王庄’这个名字?”
“霸王庄?”
犹坤听了、先是一愣,可接着又反问道,
“师爷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名字呢?”
“是因为我要查一下、住在叫这个名字的地方的一些人,他们很可能做过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将他们找出来是不行的,”
见他的反应,宗吉元有种感觉、这孩子也许真的知道些什么,便适度地解释了一下,
“怎么了?莫非你听说过这个地方?”
“听我二叔提过……噢、就是鸣起梦……”
说到这里,犹坤好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很突兀地便住了嘴,过了一会儿才尴尬地道,
“但我只听他提过而已,好象他们和那个地方的人有些来往,别的就不知道了……”
“是么……”
看出来他不想再说下去了,可是无论这孩子是否真的不知道与否,现在也不可能再强迫着他说出什么来。
想到这里,宗吉元暗暗地叹了口气,看看夜已经更深了,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明月、又瞧了正若有所思的犹坤一眼,道,
“好了,已经太晚了,快回房休息去吧,不要整天的胡思乱想,小孩子就应该开开心心的才好。”
“噢……我知道了……”
犹坤迟疑地答应着,想了想、还是问道,
“师爷您真的没有别的什么事情要问的了么?”
“唔……暂时没有了,”
看着他那仍然满脸的戒备、并没有消减去多少,宗吉元只有苦笑,心中暗道、如果再这样谈下去的话,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可能是这孩子的心情、还没有完全从东山沟那件案子中摆脱出来,所以才会有如此的表现吧,还是再给他一段时间、慢慢平复下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