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才的话、宗吉元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可谁知、那胡振利听了、脸上顿时又红了,不过看得出这次并非是气的,而是好象被触动了什么心事、使得这名老实的书生有些害羞了。
宗吉元一见、心中不由的一动,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可暂时装做什么都没注意到,继续说道,
“你的事情,本师爷已经知道了,尽可放心好了,虽然我不敢说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吧,可那个宗吉才他本来就什么都不是,若还敢欺压良善至如此地步,我们县衙一定不会姑息于他的,也一定会替你的兄长讨回公道的。”
“啊、那、那小人就在此多谢师爷了!”
听说对方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会帮助自己,胡振利激动得又要磕头。
宗吉元连忙让卢洪、柯义将他扶起来、坐好,才又道,
“不过,胡振利啊,诉讼就要有个诉讼的样子,总不能就凭你在我面前一说,而我就跑去把宗吉才一抓,然后将他的脑袋瓜子拧下来、替你哥把仇给报了吧,这不成了土匪寻私仇了么,你说是不是啊?”
宗吉元的这番话说完,不但旁边的卢洪、柯义,连胡振利听得都差点儿笑出了声儿,气氛顿时也轻松了不少。
略微品了品,胡振利觉得人家师爷说的有理,便点了点头、道,
“师爷言之有理,那么、依您之见呢?”
“我是意思是、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宗吉元耐心地劝道,
“你回去之后,先将令兄呈殓起来,设好灵堂,别让他这么好的人的在天之灵、得不到安宁,然后找人写张状子,当然、看你的样子也是位读书人,你自己写也可以,之后在……后天吧,你到这大堂来告那个宗吉才,我们何大人定会为你做主。”
“小人知道了,多谢师爷的大恩大德。”
胡振利起身施礼,然后告辞……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个疑问跳进宗吉元的脑海中,从他叙述的语气上看,这胡振利对其兄长十分的敬重关心,那么、昨天夜里兄长遇害,今天一大早上就该赶来告状,为什么这现在都快中午了、才赶到了县衙呢……
送走了胡振利,宗吉元又回到了大堂上,一看差点儿乐了,只见那郑妈妈和庚子都趴在地上,很明显的就是被揍了。
此时,就听何瑞昌很威严地道,
“案情已明,来人、将他二人分别押入大牢,择日再行处置,退堂!”
“退堂——”
随着喊堂差官的高喊,有几名差役走过来、将这两个家伙拖了下去。
宗吉元看着他们被带走,然后才走到公案附近、叫了一声,
“大人。”
“哦,吉元,你回来啦,正好,跟我到二堂来一下,还有三郎,你也过来。”
何瑞昌边站起身、边道。
宗吉元和刁三郎立刻点了点头,随着大人来到了二堂,依次落座后、宗吉元问道,
“大人,刚才的案子问得怎么样了?”
“和吉元你猜的一样,”
何瑞昌边端起茶杯、边笑道,
“果然是那个叫满堂红的姑娘、和一个客人私奔了。大半夜的,在房梁上栓个绳子、从窗子顺出去,大概是怕摔伤了,事先还将棉被扔到下面,拽着绳子滑了下去。之后被仆人发现报给了那个郑妈妈,那刁妇派打手也从窗子出去到处找、可一直没找到,只好收拾完跑到这里来报案,到本官面前竟然还敢说谎。”
“最好笑的是,”
刁三郎也笑着补充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半瓶儿醋的客人,还给她出了个‘只喊冤、不告状’的主意,结果这刁妇三十杖责、一下也没少挨。”
“她没说是什么人出的主意么?”
宗吉元不知为什么、本能地在意起这个问题来。
刁三郎想了想、道,
“这个她倒没说清,只说是一个客人,怎么了、这个很重要么?”
“那倒不是,”
宗吉元笑着道,
“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虽然如此,但要是条件允许的话,我们还是要帮她找找那个姑娘吧。”
何大人思忖着道。
宗吉元也是很有同感,道,
“学生也是这么觉得,毕竟不能只打一顿就完了,这郑妈妈也是本县治下的子民,该帮的还是要帮一下的。”
“好,”
何大人扭头道,
“三郎,你先派出十名差役,到城外西南的各处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姑娘。”
“属下遵命。”
刁三郎立刻站起身、按吩咐出去办了。
宗吉元见这件案子暂时告一段落,便道,
“大人,适才学生去门房见了一个人,然后又接了一个案子。”
“哦?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何瑞昌一愣,连忙问道。
宗吉元当即将胡振利所说的事情、从头到尾述说了一遍,又道,
“大人,不管那行凶者是不是宗吉才,也不管他是不是学生的族人,还请大人一定要秉公处理。”
“可是,吉元你的意思是、不想参与到此案中了?”
何瑞昌看着她严肃的脸庞、问道。
宗吉元点了点头、道,
“是啊,此案牵连到了学生的利害关系,学生觉得应该按规定回避一下。”
“不、你不但不能回避,相反还要主导此案的调查,”
何大人很果断地道,
“因为这样才能为师爷你正名。”
“大人……”
聪明如宗吉元,自然明白何瑞昌所说的话中的意思。
如今不管怎么说、这案子的原凶都是她的族兄,而且其在外做恶的时候、也是打着这位县衙宗师爷的旗号,如果自己回避之后,即使是她告诉何大人秉公办事的,可日后当人们谈起此事时、也会说“宗师爷的亲戚仗势欺人、害人性命,被县大老爷何大人给收拾了”,这样的话,她宗吉元的名声便已经受损了。
相反,如果是宗吉元在处理此案时、一直起着主导作用,那么人们再谈起此事来、可能就变成了“县衙的宗师爷有个亲戚犯了法,可师爷他毫不留情,不但亲手抓了那家伙、还按律给处置了”这样的说法,自然对宗吉元来说、反倒变得有利了。
既然是大人为自己着想,当然也就不必辜负他这一片苦心,宗吉元起身略一施礼道,
“如此,学生就却之不恭、接受大人之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