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云，你怎么了？刚刚你说什么？”黑月的嗓音响起，周遭的一切迅速褪去，两人仍旧站在绿树葱茏的山顶上。
清凉的微风带着阵阵花香轻抚着眠云额间的冷汗，让他从炼狱回到了现实。
刚刚的那是什么？温芩的心脏仍在狂跳，那画面太过真实，仿佛就像真正发生过似的。可眼前活生生站着的黑月似乎又提醒着她方才的虚幻。
眠云勉强翘了翘嘴角，眼神中还带着震惊和悲痛的痕迹。他感到心脏被撕裂，每一次心跳都仿佛是那一瞬绝望的重演。
然而，他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黑月察觉。
“没什么。”眠云望着眼前鲜活的黑月，“就是最近事务繁多，有些累了。”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有话以后再说也不迟，总归我们来日方长。”黑月有些心疼地轻轻拍了拍眠云的胳膊，在他的眼中，眠云像是下一秒就要碎了一般。
眠云的心跳一滞，那四个字如今显得格外地刺耳，但他还是应了下来，一如既往地站在原地望着黑月渐渐远去。
“来日方长啊，可惜……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了……”眠云明白，刚刚的那个画面是天道的预警，若两人真的不顾一切在一起了，那么黑月与仙魔两界的无辜众生都会因他而死。
他如何能担得起亿万条生命，又如何能为一时欢愉舍弃黑月的性命。
这难道就是所谓仙尊的使命吗？
若有来世，他不想再修仙，不想再背负这无端的责任……
温芩跟着眠云回到了他的宫殿，他的脚步踉跄，几次险些跌倒，但她只能做一个旁观者，无法干涉两人的命运。
当晚，眠云一直试图与天道沟通，想要寻求一线生机，可一次次的尝试皆是徒劳。他走遍了所有可能性，结局都以黑月的死亡而告终。
他数次妄图窥探天机而遭到了严重反噬，体内流动的灵力变得紊乱，整个身体仿佛被电流穿过，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紧紧咬住牙关，却无法阻止一阵冰冷的寒意从他的背脊上升起。
眠云的头发开始逐渐变得苍白，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上的白衣。
“黑月……对不起……”
温芩的眼前一黑，再一次站在了那个山顶上。
眠云的头发不知用了何法变得乌黑柔亮，脸色也红润有光泽，只是他看向黑月的眼神微冷，如同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
“这头蠢龙你带回去吧，我不想养了。”眠云将龙不凡随手丢给黑月，像是在扔垃圾似的。
黑月有些怔愣，不解地问道：“之前不是还养得好好的吗？怎么不要了？”
眠云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不想继续玩了，挺没意思的。”
“什么意思？”黑月上前一步想要抓住眠云的手，却被他躲了开去。
“别碰我，脏！”眠云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忙转身背对他，“你们魔修真是好骗，我不过是觉得无聊随便陪你玩玩，你就对我情根深种了？真是下贱。”
“眠云，你……”黑月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的背影，“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我从未……从未喜欢过你。”眠云压抑着心中的酸楚与绝望，稳定着声线道，“师尊已为我寻了个道侣，是青鸾宗掌门之女，也算与我门当户对……”
“我不信，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黑月紧咬着牙关。
眠云闭着眼睛沉默片刻，咽下涌到喉头的鲜血，转身冷漠地望进黑月翻腾着怒气的眼眸中：“我从未喜欢过你，听清楚了吗？”
“好，眠云你好样的！”黑月已气到了极点，他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却又下意识收起来，免得周身的暴戾之气伤到了面前这人。
他自嘲地笑笑，如今这时候，他竟然还想着护着他，真是可笑。
黑月深深地望了眠云一眼，似是想要将他的面容刻进脑海之中。他不再多言，将龙不凡甩到肩头，带着它转身离开了。
眠云见他走远，施展在自己身上的法术也难以再支撑下去。他的头发缓缓地由乌黑变得雪白，脸上的红润也渐渐褪去，露出原本如死灰般的虚弱来。
他瞧见龙不凡正震惊地看着他，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便忙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扯扯嘴角对它笑了笑。
尚且年幼的龙不凡还不懂眠云的状态意味着什么，见他对自己笑，便也跟着笑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黑月和龙不凡的身影，眠云才吐出了一口血。他半跪在地上，痛苦地抓着胸前的衣服，无声地痛哭着。
遭到背叛的黑月并没有对仙界发动大规模的战争，他这个威风凛凛的魔尊更像是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小狗，缩在魔宫里舔舐伤口。
只是他的手下心中难免不忿，便自主地一次次地侵扰着仙界，但都被眠云带人挡了回去。
之后，眠云成了整个仙界的信仰，所有人都认为，有他在定能保仙界永盛不衰。
温芩转眼间又被带到了几万年后的仙尊宫殿，眠云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虚空，口中喃喃着：“师尊，弟子护了仙界几万年，可够了？”
良久都无人应答。
眠云像是才想起来似的，低低笑了一声：“都忘了，师尊早已陨落。已过了这般久了……”他艰难地喘着气，“终于可以解脱了……”
“黑月，对不起……”
温芩眼睁睁地看着眠云死亡的画面，心中忍不住酸痛起来，而下一秒，她又看到了黑月坐在魔宫的大殿之中，像是在听手下汇报着什么。
这时，龙不凡跌跌撞撞地飞了进来，嘴里嚷嚷着：“主人，眠云死了，本龙的小美人死了！”
黑月手中的册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如墨的瞳孔紧锁着龙不凡：“你说什么？”
“蠢主人，听不懂老子的话是不是，眠云死了，香消玉殒了！”龙不凡恨不得能给他两爪子，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