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拨出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他早就想打,只是没到时机。
“邢署长,是我,王超。”
在联邦调查局宁越行署办公室里的邢边峰有些意外,但王超这个宁越政局里来的新鲜人,他必然知道,也了解过王超的背景,正如王超也会拿他做功课一样。
“哟,王秘书长,真是想不到啊,能接到您的电话,是我的荣幸,有什么用得到兄弟的地方,您尽管说。”王超有多重身份,还有公职在身,但此刻用那些称呼好像都不适合,邢边峰记得他有个慈善基金会秘书长的职位,这帮子门阀子弟就喜欢些虚头,显得低调有派,所以就用了秘书长这个叫法。
“不敢不敢,您太客气了。来宁越这段时间,一直都想拜您的山头,只是被些事情绊住了,现在也算一偿心愿。也真是巧,我这边刚收到些消息,和时来新这个人有关的,我估计你们最近也在忙着找他,特地来告知一下。”
邢边峰对前任戈战夫的事情非常清楚,戈战夫和协会组织之间的勾连,在局里并不是秘密,也算是非公开的前度遗留事项,转到他手里,他有些犹豫不决。能与协会组织再续前缘,在许多方面都是一件好事。
之前戈战夫在协会组织拿到的分红,有一部分会划到联邦调查局宁越行署账上,同事们的不少福利都在这里面支出。现在暂时停了,行署上上下下都伸着脖子在看。
有钱固然是好事,于公于私,邢边峰都不会拒绝,关键是上面的意思不明朗,邢边峰为人保守谨慎,没有上面的明确授意,他不敢擅自拍板。
今天王超亲自打来电话,还是有关时来新的情报,太重要了,邢边峰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据可靠情报,时来新此刻在地铁总站的列车维修厂附近,准备要进攻维修厂厂区。我呢,也正好在这里,带了一些人,做好了战斗准备。后来我听说,此人罪行累累,连你们也在找他,我想吧,人多力量大,把你们也算上,我们一起共襄盛举,为宁越除掉一个大害。”
不愧还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人,那傲气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前面客气劲还没过,立刻就打起官腔来。邢边峰撇撇嘴,不就是心里没底,多找人来帮忙吗?连求援也如此脱俗,好像在给我好处似的。
不过,时来新这人是不容错过,但要是跟得太紧巴,人家还会拿捏你,端端架子总没错。
“哦,王秘书长您也知道,我也是才调到宁越来,两眼一抹黑,连手下几个人的名字还没有认全,所以在最近一段时间,我们还是以内部整改为主。时来新这个人吧,是犯了不少事儿,民愤极大,是社会治安方面的,属于警方管的范围,我们过问太多不合适。那边负责的人叫什么来着,对了,叫付跑,我这有他电话……”
“邢处长,这个先不忙,我和你的前任戈战夫是老相识了,我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是在秦都贵局总部里,当时你们局座也在,我跟着首长们开会,你们局座的风采让我记忆犹新,那一席话振聋发聩,在场者都获益不浅呀。”王超颇善言辞,发现邢边峰在拿乔,忙捧出那尊大神,让邢躲闪不得。“也就是那回之后,我充当了一次桥梁,把古斯塔夫介绍给了戈战夫,两人开始一系列的合作,各方面都相当满意,你们局座好像也关心过这件事,只可惜后来……”
“好在,你来接任了,秩序也恢复了正常,有些事情你也该关心一下,同时,你也可以和秦都那边多联系,把情况充分了解清楚,才好开展工作嘛。况且,你我二人认识以后,好多问题处理起来也方便。”
王超把话说到这份上,邢边峰就不敢再打哈哈了,上面没说合作继续,也没说不合作,而且潜台词中,还有王家出面的意思,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能卖王家一个人情,这本身也是不错的一桩事情。
“能够得到王秘书长的关心,边锋感激不尽。边锋虽然人微言轻,工作上不敢自专,但朋友间的事情,我从来都是尽心尽力,您只要有需要的,一句话,我竭尽全力去办。维修厂那边,我立刻派一队人过来,绝对是精兵强将,到时候,我们两家里应外合,时来新逃不到哪里去。”
见邢边峰顺杆爬上来,王超也有些无奈,真是个老油子,好吧,许你一个人情又如何,只要你能配合我,搞定时来新比什么都强。
“好,能够请来邢处长这种高手,我们就更有信心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在宁越地面,我相信,我们之间的交道会越来越多。”
……
不知自何时起,天上开始洒起了雪粉,点点细碎的白色微粒飘扬下来,直撞到人的脸颊上,被热气一烘马上变成小水点,冰凉的、刺刺的,像根根小针插过。
不光是脸上身上,连同时来新手上摆弄的狙击枪,也沾满了小水点,给他带来一些麻烦,需要不时拿起干布擦拭。尤其那根高倍的瞄准镜,娇嫩得很,镜片上不能留下一点一滴,不然精度会大受影响。
他练习的机会很少,虽然经常拿出来熟悉,但由于条件所限,实弹射击的次数有过两回。一次在砀山,那时子弹紧缺,不敢浪费,只能浅尝辄止。另一次是在对付卫长青的时候,也是他第一次实战狙人,结果还失败了。因此,他虽然杀人不少,连手枪都开过记录,说到使用狙击枪,到目前为止,战绩仍然为零。
他手动调校着瞄准镜的参数,非常专注,这是个复杂的玩意儿,对生手来说界面很不友好。他不禁在怀疑,这个东西可能是少部分真正专业的狙击手才喜欢使用,并且在他们手里才会显出作用,因为选项太多,区别太细微。估计大多数的使用者,到了战场上都是用固定模式,哪有功夫细细调整,就像用傻瓜机照样拍照一样。
心里有点没底,但今天免不了要亲自动手,这样可以增加一个火力点,与泡影一奇一正,一主一辅,发挥出最大的战术效果,给对手足够的压力。
自己的狙击水平再不济,瞄着身体打就是,不追求什么爆头。
对本尊的战术要求是佯攻。不停在外部游弋,打几枪换个地方,大范围移动,保持火力输出的密度,让对手有被包围的错觉。运动战对体力和速度的要求非常高,这些又恰是时来新的强项,以他的体能,估计可以携带全副武装长时间高强度作战。
趁着等待的时间,他把维修厂周边的隐蔽射击位置都选好。但距离都偏远,因为维修厂附近一公里地形平坦,被铲掉了所有的视线障碍物,看痕迹都是最近留下的。基本没有适合藏身的地方,都在对方的了望预警范围之内,因此他要做好超远距离狙击的准备,调校好瞄准镜就很有必要。
要考虑风速、星球自转的惯性,做一名好的狙击手,要同时顾及的因素之多,不亚于一名物理学者。
天色终于齐黑,战斗的时刻快将到来,而迎接挑战最好的准备就是休息。
他吃掉两块压缩饼干,喝了一瓶果汁,嘴里含着一块用烈酒做夹心的巧克力,靠在车座上眯缝起眼睛,进入半睡眠的状态。
整个人安静下来后,浑身有种酸痛传来,疲惫感如潮水般泛起,他保持住呼吸的间隔,按照导引术的方法,意存于人体的中枢线,把气血从一个局部引向另一个局部,一个循环结束,又一个循环开始,进、淘、调、咽、行、炼,不适感一层层淡去,意识也渐渐模糊,他自然而然地就进入了缓慢的腹部呼吸状态。
这是种尚有自主意识的浅层睡眠,不过他紧绷得实在太久了,松弛下来后,不由自主就往深处走去,没过多久,自主意识也被挡在大门之外,五官六识暂时失去了作用……
“爸爸,今天甘泽基向我求婚了,我想跟他结婚,你同意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允许,才多大,五岁而已,就满脑子想这些!”
“每个人都有恋爱的权力,你不能这么粗暴地拆散我们!”
“你还有理了,跟电视剧学的吧?以后不许再看。”
“呜哇,我要结婚,也要看电视,我要向你这个黑暗势力发出挑战。”
“戏过了哈,今晚的奶油蛋糕取消,没有了哈,现在是要考虑你明天的份额还给不给,这要看你的表现。”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们屈服吗?我告诉你,我们不怕。”
“把‘们’字去掉,就是你独个儿,没别人的事,态度这么差,今年的都取消了。”
“啊?!”
“啊什么,你看怎么争取一下明年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