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戈战夫死亡的现场,付跑呆了很久。戈战夫在临死前还在翻阅时来新的档案,他也仔细看过一遍。这些材料中有些是他熟悉的,他曾调阅过时来新的资料,不过,联邦调查局的资料也比别家要丰富得多,这是他们得天独厚的地方,警察局在这方面差得太远,付跑从中看到一些从未见过的东西。
在戈战夫死前的一刻正在看的,是时来新双亲因车祸双双去世的相关记录。可以看出在对付时来新这件事情上,他算是殚精竭虑了。几份表面上很普通平常的资料,他为什么要反反复复地看?当其时翻开的这一页,是巧合,还是他在当中发现了什么?
这份材料只是简单地记录了相关部门对多年前发生的一起交通事故的调查结果,当中最吸引付跑眼球的,在肇事司机逃逸尚未归案这一点上。这种陈年旧案多是不了了之,表面上实在没有太多值得深入探究的价值,关键是这些旧事和今天的时来新有何关系?
戈战夫从中看出疑点来,为此做过哪些安排,旁人无法得知,既然这材料到了付跑的手上,虽一时找不出关联,他也不敢就此轻忽掉。
他决定派人着手去查一查。
难得今天有这么好的天气,清透的阳光遍洒在东郊墓园,灵堂前的空地无遮无挡,收获了满满一地冬日的暖阳,看着就觉得舒服惬意,记者们纷纷靠过来,让阳光烘一烘僵硬了一整个冬天的躯体。
吊唁的人还是三三两两地来了一些,主要是几位电台的同事,还有念旧的粉丝。电台的老总虽然没有亲自来,还是派来助理代为问候,没来的同事们也凑了些帛金让人捎来,众人见到文慧的父亲和静雪不免唏嘘洒泪,虽也就只能做到这么一点,但在凉薄的人情面前也算难能可贵了。
就在大家以为到此已差不多的时候,不远处又有一群人过来。
这批人来得有些气势,都穿着黑色西装,不少人戴上墨镜,配上严肃的表情,显得有些酷。一小群人迈着同样的步点走来,给到旁人压迫感,让路人自觉规避开。
人群当中簇拥着一位光头、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记者中不少人认得,他是宁越有头有脸的人物,协会组织的拔哥。
期待中的新闻事件要发生了,有机灵的记者已经动起来。
付跑有个手下在外面游弋巡视,见到拔哥一行来了,知道来者不善,想要上前干预又不好拿捏分寸,连忙走入灵堂,向付跑耳语几句,付跑听完立刻站起身,回头看来,见拔哥一行人已经快要到门口,只是被热情的记者们羁绊了一下。
付跑迎着他们走向门口,目的是要让对方看见自己,以免对方错估形势,作出过份的举动,逼迫他出手制止,到头来双方面子上都不好看。若对方没有什么过激行为,吊唁也好,示威也罢,他懒得理会。
文慧的父亲不认得拔哥,对该协会与时来新之间的恩恩怨怨也不知情,更加不会晓得文慧的死跟这帮人脱不开关系,见有人来,礼貌上当然要上前接待,于是走上前半步,伸出一只手打算握个手,嘴里还说道:“诸位能够出席文慧的追思会,我非常感谢……”
拔哥却不理会他,在门口站住了,看着老人伸手,根本没有要握手的意思,尤带着一脸的煞气,只拿眼睛上下打量一下老人,又瞧瞧他身边的静雪。
气氛一下子凝住,文慧的父亲摸不着头脑,伸出的手仍僵在半空,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
接着,拔哥轻甩一下头,再次提步带着一众人从老人身边走过,对在场的人丝毫不作理会,跨过灵堂大门直入堂内,便见到迎面而来的付跑。
付跑伸手将他拦住,拔哥停下驻足,扬起手摆了摆,让身后的手下也止住脚步,与付跑互视了大约几秒钟,付跑先开了口。
“我知道你,相信你也清楚我是谁,今天这个日子,你们来吊唁我欢迎,但是要搞事情我不允许,希望你们不要让我难做。”
“哪里哪里,我们可都是文明人,来追思会还能干啥?过来只是送点礼,很快就会走,只要不是违法的事情,付大队长也管不到我们头上吧。”
拔哥言语间江湖气很重,话说完,他示意了一下身后的手下们,得到指示的手下立刻麻利地捧出几本厚厚的相册,摆到灵堂前面的桌上,堂内众人一看,封面上大大的一幅照片,分明就是网上流传的那些逼死文慧的艳照。
“我们可都是文慧的粉丝呀,而且跟她的丈夫时来新最近互动很密切,在这个悲伤的日子里,我们特地制作了几本纪念册,以便大家留住那些美好的记忆。”拔哥一脸的真切。
今天来吊唁的人,都是和文慧关系真正不错的,也相当同情她的遭遇,见到这个场面都不禁感到激愤,纷纷起身扬声谴责。文慧的父亲年纪大了,受不得这等刺激,更是浑身哆嗦起来,手指着来人说不出话,脸色青紫,看上去情况很不妥,身边的亲戚小辈们赶忙扶住他。
边上的小女孩静雪反应最是骇人,眼睛睁得大大的,瞳仁里似要喷出火,死死盯住拔哥等人,咬牙切齿,小脸都扭曲了,坐在轮椅上又动不了,只能用尽气力大声嘶喊。
“你们都是大坏蛋,你们害死了妈妈,等我长大了,一定把你们全部杀掉……”
虽然她瘦弱得不成样子,但接触到她眼神的人不由感到一阵心悸,那是纯粹到要刻入生命里的仇恨,这还是那个刚上小学的活泼女孩吗?显然,惨痛的经历已经使她彻底蜕变,谁也不敢再将她当作一般的女孩看待。
文慧的父亲终于撑不住,瘫倒在旁边扶持的人身上,吓得人们将他身体放平下来抢救,有的则在打电话叫救护车,现场陷入一片混乱。
付跑心中愤怒,气得上前几步,作势要逼近拔哥的身前,他几名手下见状跟着围拢过来。拔哥的人也不示弱,一起上来护住拔哥,于是双方剑拔弩张,当场对峙起来。
“别冲动,都要遵纪守法,警察更要自己做好表率,得了,我来也来过了,差事也办完,不多留了,这就走,大家都散了吧。”拔哥看差不多了,伸手虚拦,止住旁边众人的躁动。
交代完几句场面话,拔哥很干脆地原地转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径自带着人走出灵堂。
付跑紧握的拳头又放下了,余怒难消但又有些无奈,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回头去看老人的情况。
拔哥等人来时行走得讲究,不紧不慢,但走的时候却显得紧张兮兮,竟是越走越快。
在行进当中,人群将拔哥围拢在中心,有如那些政要出现在公众场合,保镖前呼后拥地将他紧紧保护起来。拔哥自己也时刻戒备地向四周观察,步步谨慎提防,似乎环境相当危险。
一片小心翼翼中,这行人很快穿行过灵堂前的空地,同时不断零散地有一些人汇聚过来,原来是他们散出去警戒的人手。在开阔地带更是加快了脚步,匆匆往停车场方向赶,全程没有人说话,专注于脚下道路,气氛显得相当凝重。
有几组新闻媒体的记者比较敬业,继续尾随在他们后面拍照,他们没有给好脸色,嘴里喝斥着要记者们远离。
此去停车场还比较远,需要下一段近千米的斜坡,这群人走路踢踢踏踏步伐杂乱,队形开始拉垮,拔哥连忙高声整敕。恰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拔哥有些不耐烦,看看号码还是接了。
“臭小子,老爸的话你都要不听吗?昨晚就跟你说好的,不可能更改,你现在马上给我去机场……什么?……你的那些狐朋狗友有命重要吗,待会儿你要是敢不出现在机场,我马上打断你的腿,这不是开玩笑的……”
拔哥边走边打电话,看上去有些气急,说着说着,经过一片小树林,树长得相当茂密,里面很阴森的样子,保镖们更是提高了警觉,有两个人抢先一步走到树林边上往里面查探,看没什么问题朝后面点点头。
前面就是停车场,几辆轿车早已发动好等在那里,拔哥依旧在簇拥中走向他的座驾。保镖们很专业地在车的四周散布开,封堵住各个角度,有人为他把后车门拉开,一名身形特别高大的保镖杵在当地为他遮挡,他弯腰跨进车厢内,坐好门关上,仍在忙着通电话。
“你妈她们已经到那儿了,这个航班我们必须走,如果错过了,往易鲁帕洲的航班还要等明天,你不要再拖拉……”
等拔哥坐好,司机马上开动汽车,车往前走,连带车里的拔哥正好离开车外面保镖身体的遮挡范围,就在这一瞬间,轿车后车窗忽地粉碎,拔哥的头颅也同时炸开,车厢里溅得到处都是血渍,车头挡风玻璃上也沾上不少。
“雳喇”,这时音爆声才传到保镖们的耳朵里,在经过苍白失神的半秒钟后,在场的人才有了反应。掏枪的、卧倒的、高声喊叫的,乱成一团,大家都不约而同看向车里,那具无头的身体仍旧靠在座椅上,而电话则掉到脚下,正在通话的另一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孔里继续传来声音。
“老爸,你还在吗,生气也用不着摔电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