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苔挥了挥手,对自己施了一个收水术,加重了一点语气:“外婆!您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之后再看看我的想法可不可行!”
斜靠在床上的桑席伸手拉了拉水婉娜,让她靠着自己坐在床沿。然后轻轻拍了拍水婉娜的手:“咱们就耐心点听小云苔把她的想法全部说出来。我觉得她的想法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但不是不可行的,只不过的确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
“谢谢外公。之所以找校长,因为他手里有人。”
“你看上了科罗拉多启蒙学校里的老师?”桑席猜测着最大的可能性。
“老师能来当然是最好,只是我们现在还负担不起他们的费用,除非他们也愿意当免费的义工。”云苔也没有卖关子,“我看上的是整个科罗拉多启蒙学校的学生。”
“学生?”夫妇俩吃了一惊,“这些十来岁的孩子能干什么?他们的魔法招式都没学会几个。”
“够用了。”云苔回答道:“风系法师和斗气部的,可以负责每天的劈柴和搬运工作;水系负责整个医院的洗涤、清理、和伤员的护理等等;光系法师自然是负责治疗;还有任何想要学习汤药或是煎药的配制的,都可以到医院来。”
夫妻俩傻眼了,让一大群十来岁的孩子负责整个医院的运作?这已经不是异想天开能够解释的了。
“会有人来看病么?”水婉娜傻傻地问道。有谁会嫌弃自己命太硬,钱太多,找小孩子治疗啊!
“外婆,如果你看到院墙裂了道口子,你会马上让人修补好,还是就让口子裂着,等到大风把院墙整个吹倒之后,重金请人重新建一座新的院墙?”云苔想了想,给了一个能让水婉娜比较容易接受,比较直观的问题。
“当然是马上让人修补好啊。”水婉娜很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但她依然没有明白院墙和病人会不会来找小孩看病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桑席似乎有些明白云苔想要说什么,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人其实就和院墙一样。那些裂开的口子就是人身上的病痛,或是以前旧伤患留下的病根,小修小补,请牧师就太奢侈了,也有些人会觉得自己的底子好,没有必要浪费这个钱。”
“如果是孩子,原本他们的等级就低,这费用就不会高到哪里去?你是在打这个主意?”桑席是桑氏药铺唯一的顶梁柱,自然知道云苔说的这种情况,太普遍了,特别是那些佣兵,几乎全部都是这样的想法。
“是的。比如说一个佣兵,他受到寒气入侵,如果找牧师,哪怕是最普通的牧师,一个光明礼赞至少要十金币吧,而且还有些浪费。如果让学校的光系同学出手,既能刚好帮他祛除寒气,又只收一金币,您说他会不会愿意来呢?”
“有这么好的事,当然来啊。”水婉娜立刻回答道。既治好了病,又省下了钱,这根本不需要选择的啊。
桑席点头:“这就是你原先的设想?虽然细节上还有许多小问题,但光听你这么一说,这个医院还是可以试试的。”
“是的,比如病人的病历卡设置,还有那些学生在正式上岗之前,必须进行培训,要培养他们的责任感、耐心等等。”这些能够想到的小问题,云苔也一一罗列了下来。
“咳……如果不是外公这次摔伤,十几年后你也有钱办这么一家医院了。”看到云苔考虑得那么周详,桑席就知道外孙女不是随便说说,她对自己的未来有着非常明确的规划。只可惜,这一切都被自己这一摔给摔坏了啊!桑席越显愧疚,如果之前只是觉得成为了老婆的累赘的话,现在就要再加上破坏了外孙女的光明未来了。现在让他们到哪里去找那么一大笔钱实现外孙女的愿望?现在不可能,有了他这个累赘,这个家将来只会越来越困难!
“外公,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让您自怨自艾的。如果没有您的背书,光是十来岁的孩子,您认为有多少人真的放心来看病?”现在的问题是钱不够啊!不但是钱不够,时间同样不够!
在前世,像外公这样的情况,肯定是在现场固定受伤的地方,进行最基本的急救处理。送进医院治好,拍片,看看骨裂的情况,有没有碎骨,如果有碎骨,就必须开刀手术,把碎骨清理干净,不然当碎骨和新生的骨头长到一起,那麻烦就大了。可前世她根本就没有主刀的资格,在急救室的几次手术中她偶尔因为人手不够的问题,当过副刀。而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开刀治疗之说,那些会解剖的,整天与骷髅和尸体为伍的,在大家的观念中只有黑暗法师。因此,她自己是唯一的选择。可是医不自医,也可以说是关心则乱,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她不敢动手。之前提出医院之说,也是想要有个机会锻炼一下自己的身手,将以前的手感找回来。穿越过来这些年,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出手,也不敢出手,怕被打成异教徒,绑上十字架,一把火给烧了。可现在看外公动一动腿,就会疼得冷汗浸透衣衫,云苔焦急又有些无奈。退一步讲,就算她敢动这个手,而且她也相信,无论信与不信,外公都会让她动这个手术,但没有手术工具,X光设备,没有局部麻醉剂,她所熟悉的一切急救设备,在这个世界一件都没有!偏偏之前校长跑到东石城的光明教会里,请了那里的白衣主教来救治,听说是施了光明祝福。光明祝福是一个中级法术,能够促进伤口的愈合,换成学术语言就是,这个法术促进了细胞分裂。时间一长,伤口长合,万一内部的骨头错位,或是有碎骨,就得把骨头再次敲断,重新对齐……外公可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虽然理智上知道这里的人因为修炼斗气和魔法,平均寿命比前世的要高出许多,身体素质也要强上许多倍,可云苔对于亲人年龄上的观念依然停留在前世。
看到云苔盯着盖在自己腿上的被子发呆,一张圆脸皱成了包子脸,桑席安慰道:“云苔儿,没事的,外公不疼。”
时间不等人,云苔迟疑地问桑席:“外公,如果,我是说如果,您的腿有可能治好,您愿意试试看吗?”
水婉娜‘腾’地站了起来,冲上前,一把抓住云苔的双肩,拼命摇晃:“你说什么?你说有人能够治好你外公的腿伤?你没有骗我?连白衣主教都说没治了啊!”
“婉娜,你快放手!你抓疼云苔了。”桑席想要伸手阻止,但力不从心,才稍微动了动,立刻疼得冷汗满脸。他深吸了几口气:“云苔,你说的是真的?不是在跟外公外婆开玩笑?”
“在没有切开,看到伤口内部情况之前,我不能保证任何事情。”云苔一脸严肃。在这一刻,她是一名医生,她不能不负责任地给出不真实的期望,哪怕这是患者和患者家属唯一想要听到的答案。
“切开伤口?”桑席若有所思。
水婉娜直接忽略了云苔口中的第一人称,一连串的话冲口而出:“云苔,你认识的那个人,真的能治好你外公的腿?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不,算了,那个不重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同意来帮你外公看病?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只要能治好你外公的腿,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外婆,冷静!”云苔提高了音量。她的肩膀真的被抓得很痛。
“你让我怎么冷静啊!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水婉娜脸上那种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表情,云苔上辈子在急诊室里见多了。这样的表现是患者家属的正常反应。可正是这样的反应才更难办,因为他们永远都只会选择自己想要听的话,自动过滤不想要听的话。
“如果您不能冷静下来,我不会再说有关于这件事情的任何一个字。”
水婉娜脸色一变,立刻端庄地坐回到了床沿边:“好了,我现在冷静了,你可以说了。”可是她握在一起,放在膝头的双手,手背上爆起的青筋泄露了她的心口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