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乞丐拧眉,看着云悠冉的目光带着探究。
他觉得云悠冉与那日见到的人不一样。
那日的她,说话傻里傻气,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可今日这状态,说话有理有据,条理清晰,一点不像脑子不好使的样子。
云悠冉嘴角上扬,淡淡道:“看什么?觉得很奇怪?”
“对,今日的夫人与那日的夫人判若两人。”
“有何好探究的,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云悠冉指着他的脸,微微一笑:“你不同样也是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与一堆乞丐扎堆在一起?”
瘸腿乞丐瞳孔一缩,摸了一把脸颊,立即防备起来。
“你不用如此防备,我对你的身份并不好奇,也不感兴趣。
只要你帮我找到弟弟,我们银货两讫,再见就是陌路人。”
看她并不像是在说谎,瘸腿乞丐放下戒备:“你就如此信任在下,就不怕在下卸磨杀驴,把你不痴傻的消息透露出去?”
“不怕,我们之间并无冲突,你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做,又不是脑子有病。”
瘸腿乞丐收敛心神,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说说!当年夫人弟弟丢失时的情况。”
雁过无痕,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云悠冉根据系统提供的消息,缓缓道来:“十一年前,那时我五岁。
在得知母亲生产的消息后,就偷偷摸摸跑去观看。
没想到却阴差阳错撞见了产婆与府内嬷嬷的勾当。
听见了她们合谋害我母亲与弟弟的计谋。
弟弟生下来明明就是活生生一个婴孩,被人以死胎给丢弃了。
母亲也被人动了手脚,难产而亡……”
瘸腿乞丐用同情的目光凝视着她:“所以你就用装傻来掩饰自己?”
云悠冉摇头:“你觉得我撞见了产婆与嬷嬷之间的勾当,还能安然无恙抽身离开?
不,那时我太小,听见那惊天动地的秘密,根本掩藏不住自己的身形。
我被她们当场抓住,打晕后丢进池塘。
不过我福大命大,没有被淹死,只是从此变成一个痴傻的孩子。
祖父厌弃,父亲连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被丢在后院里无人问津,自生自灭。
也因为痴傻了,才堪堪保住一条性命,苟活至今。
一个月前,被人捉弄,还被扇了二十个嘴巴子。
就因为二十个嘴巴子,我晕倒了,醒来后脑子恢复了正常。”
也算是因祸得福。
“所以你选择继续伪装傻子,想要伺机而动。”
“对啊!我母亲死得那么凄惨,弟弟被坑得那么无辜,我怎么可能会放过那些人。
怎么会让害了我母亲与弟弟的人好过。
她们全都该死,全都该下地狱。”
听着云悠冉的复述,瘸腿乞丐联想到自己。
自己不是同样被算计,被家族陷害。
流落至此,成了一名乞丐,苟且偷生活着。
不过云悠冉有机会翻盘,而他再无机会。
因为他武力尽失,腿也废了,就算再回到家族中,谁还会让一个身有残缺的人继承那个位置。
“那你记忆复苏,已经记起了产婆与嬷嬷的面容,为何不自己去查探?”
云悠冉继续面无表情道:“一心不可二用,我想要通过摄政王给母亲与弟弟报仇,就得时刻在摄政王身边寻找机会。
加上我傻子的人设,根本没有多余的机会出府,如何去寻人。
我是有银子,可我没人脉啊!再说,摄政王眼皮子底下,我哪敢露出半分异常。
动静太大,万一被摄政王察觉怎么办?到时我不痴傻的秘密还如何瞒得住。”
“那你找在下,就不怕了吗?”瘸腿乞丐不解。
“你是乞丐,我与你有所接近,不容易引起怀疑。
而且我还是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干的事,他就算有所怀疑,也会被我傻子的人设给欺骗了。”
瘸腿乞丐竖起大拇指:不吝啬夸赞道:“高,敢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的人,唯有你一人。”
“我一个傻子同情乞丐,买包子送给乞丐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同情心泛滥,如何与乞丐搭讪。
这乞丐可与其他乞丐不一样。
别看他瘸腿,身份可大有来头,加上他与弟弟有所牵扯,当然得想方设法把人留下。
无缘无故施舍恩惠,他怎么可能会接受,并且,不管如何打探消息,最后都要与他有所牵扯。
何不如一开始就把寻人这任务交给他做,既省心又省事。
云悠冉在出发前,就把当年给欧阳卿卿接生的两名产婆面貌画出来了。
她从衣袖里把两张画纸掏出来,摊开,递给瘸腿乞丐:
“这就是两名产婆的相貌。那名嬷嬷是许锦儿身边的贴身卫嬷嬷。”
“胆子够大,害了人,竟还敢明目张胆住在侯府里。”
瘸腿乞丐愤愤不平,真是一个老毒妇。
云悠冉笑笑,语气至始至终都没有变,依旧很平静。
“我已经成为一个傻子,对她毫无半分威胁,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瘸腿乞丐接过画纸,恭敬对云悠冉道:“夫人请放心,在下既然接受了你的恩惠,定会把你交代的事情办妥帖了。”
“找到线索,你就在你家院外挂红布,我自会寻机会来找你。”
“行。”瘸腿乞丐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夫人,你确定你弟弟还活着吗?”
“不确定。但是,不管生与死,总要找到才是。
活着,我就好好待他,把云家这么多年欠他的都弥补回来。
死了,也得落叶归根,让他回到云家,有一个栖身之地,不至于变成孤魂野鬼。”
瘸腿乞丐没再说什么?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云悠冉。
彼此都同病相怜,再安慰又能好到哪里去。
怕玄玖倾从宫里回来,云悠冉道:“大叔,可还缺银子?”
瘸腿乞丐连忙摆手:“夫人,您给在下的六千两银票还剩余五千多两呢!”
“噢!”云悠冉往四处打量一番,轻声道:“这院子是租的?”
“嗯嗯,我觉得没必要浪费银子,所以就没买。”
“好吧!银子放在你手中,你要如何安排,是你自己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事情交代下去后,云悠冉起身就走。
没用半刻钟左右,她就回到了摄政王府,出现在屋内。
脱下衣裳,就躺上床,伪装成睡觉的样子。
不过,躺着躺着,她就睡着了 。
玄玖倾回到府中时,破茧禀报,云悠冉还没睡醒,他就去了书房。
知道逃不过帮皇帝批阅奏折的命运,他还是老老实实在书房里等着吧!
也就半刻钟左右,卫公公带着一堆奏折进入玄玖倾书房。
“参见摄政王。”
“免礼。”玄玖倾坐在案桌上,专心画着什么。
虽然怕忍耐摄政王,但皇帝的命令,谁敢违抗。
卫公公还是鼓足勇气把奏折放在案桌上,声音有些颤:“摄政王,这是陛下分给您批阅的奏折。
并且命令您今夜批阅完,明日早朝带去。”
玄玖倾头都没抬,淡淡回答:“本王知晓了。”听不出喜怒。
“话已带到,奴才告退。”
卫公公躬着腰身退下,走出书房了,他才吐出一口气。
摄政王身上散发的气场太大,面对他时,有种面对巨石之感。
好像他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稍有不慎,大山就会坍塌下来。
还有,刚刚他没注意,瞄到了摄政王笔下的画像。
想到摄政王对王妃的宠爱,他心里就忍不住发虚。
害怕自己眼睛保不住。
卫公公走后,一个暗卫从屋顶落下。
“启禀主子,您交代的事已查清。”
玄玖倾画完最后一笔,才抬眸看向地上单膝跪地的暗卫:“那瘸腿乞丐的身份查清楚了?”
“是,王爷。
根据查探到的信息,那乞丐是十一年前突然出现在京城的。
且他出现那日,浑身是血,怀里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
在一堆乞丐的帮助下,瘸腿乞丐没死,奄奄一息的婴孩也成活了。
瘸腿乞丐名为萧长宴,那名婴孩名为萧衡。
前不久,萧长宴得了一场重病,几乎差点救不回来。
萧衡为了给他筹钱治病,净身进宫做了太监。
萧长宴醒来后,得知萧衡的情况,不顾身体虚弱,日日去皇宫门口打探萧衡的消息。
那日王妃之所以在宫门口看见他,也是因为那日他去打探萧衡的消息。”
玄玖倾对这信息有些不满,如鹰隼一般锐利的寒眸死死注视着暗一。
“就只查探到这些?”
暗一感觉到一股威压扑面而来,身体颤抖了一下。
“主子,属下还查到一桩旧事。”
“说——!”声音沉得能压死人。
“这件旧事,牵连甚广,与王妃有关。
萧衡其实不是萧长宴的孩子,而是他在京城郊外捡到的。
根据一步步线索,属下们查探到,萧衡有可能是王妃的亲弟弟。”
玄玖倾脸色突然阴沉下来:“怎么回事?不是说冉冉母亲难产而亡,产下的是一名死婴吗?”
“王爷,据产婆所言,王妃母亲是被她们给动了手脚,才大出血而亡。
孩子产下来时是一名健康的男婴,是她们用迷药把孩子迷晕了,对外宣称,孩子产下来时就已经毙命。
昨日,属下们就已经把与产婆合谋的嬷嬷给抓了,在严刑逼供下,那嬷嬷供出了幕后主使。
幕后主使是现任世子夫人许锦儿。
当初许锦儿怕王妃母亲产下男婴,抢了她儿子的地位,就想方设法买通两位产婆,吩咐她们,在关键时候让人一尸两命。
王妃之所以变得痴傻,也是因为撞见了这场阴谋。
从而被打晕丢入池塘,被人发现救醒后,她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玄玖倾一边听,一边捏紧拳头。
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浑身泛着低气压,像是一只正在处于爆发边缘的狮子。
“砰——”
实在忍无可忍,玄玖倾一拳头重重捶打在案桌上。
想到他放在心尖尖上宠爱的女人,在他不曾知晓的年岁里,受了那么多苦,他心口就疼得要滴血。
“主子息怒。”暗一见状,赶紧劝解。
如寒潭般深邃的眼眸看着案桌上的画像,女子容貌娇艳,巧笑嫣然,脸上无一丝忧愁,全然天真烂漫,眼底清澈见底,毫无阴霾。
他就想弄死那些曾经伤害她的人,把那些人抽筋剥骨,碎尸万段。
让那些人生不如死。
玄玖倾处于爆发状态,好像暴风雨前来的征兆。
“息怒,本王如何能息怒。”
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的人,竟是被欺负至此。
“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人可都全部抓起来了?”
“主子,丢弃萧衡那名产婆在事情办成后就被杀人灭口了。
如今抓回来的这名产婆,是属下们在江阴城小河村找到的。
至于萧长宴,属下们没敢轻举妄动,怕打草惊蛇。”
“嗯,你们做的对,萧长宴先暂时放任不管,暗中让人悄悄监视即可。”
“是,属下稍后就去安排。”
“等等。萧衡既然有可能是王妃的亲弟弟,让宫里的眼线照顾些,等时机成熟,把人给带回王府来。”
“主子,说来那萧衡也倒霉,刚入宫就被分配到贵妃宫中。
贵妃被陛下禁足那日,她回到宫中,心情不佳,就寻由头打罚了几名奴才。
萧衡也在其中,由于容貌过甚,被贵妃不喜,被她用簪子戳瞎了一只眼,脸上也被划上几道伤痕。
如果不是王爷您凑巧让属下们查探萧长宴,查探到萧衡身上,恐怕此刻他已经凉透了。”
暗一在心里暗暗想,如果王妃知晓她亲弟弟遭受的这些苦难,也不知道她要如何去承受。
“行,那你安排眼线继续照顾着,找个机会,把萧衡调去其他地方。
过几日本王要出发北域国,现在抽不出空来管,等本王回来了,再处理这件事。”
“是,主子。属下定会安排人护好萧衡。”
傍晚时分,云悠冉才醒过来。
“破茧成蝶。”
“王妃。”两人推开房门,走进屋内。
玄玖倾坐起身,享受着破茧成蝶的伺候。
“夫君呢?”没见到玄玖倾,云悠冉疑惑,便开口询问。
毕竟以往这个时辰,玄玖倾早就回来了。
“王妃,王爷在书房批阅奏折。
前不久墨羽回来传话,说是让您别等王爷了。
让你乖乖用膳,奏折批阅完了,王爷就回来陪您。”
“噢!”云悠冉乖巧的点头。
用膳后,云悠冉询问:“我可以去书房找夫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