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惊弓之鸟
一个县长，居然说要亲自带人去抓犯罪嫌疑人？杨松林差点气死：“那他嘛的是你干的活吗？就你？你以为你是王猛呢？你也能抓住他们？抓住了，你能把钱拿回来？三分之一工程的拨款，三千多万呢？卖了你也不止这些钱。即使你把张春晖的工程款拿回来？还能是三千万吗？一部分先期预拨的工程款，他也浪费在了豆腐渣路面上了一部分，你能把钱全刨出来？“
李成耷拉着脑袋，无言以对，面如死灰。
”现在路面大部分都得清理掉，重新施工，人工费材料费，你知道要多少？本来预算一个亿足够的工程，现在缺空扩大，这个亏空谁来补？让市财政补？市财政是你爹呀？无私为你奉献？要不是我周旋，常委们根本不同意青龙县道路工程现在就开工。常委们都希望王猛同志挂帅。说白了，没人看好你。是我以时间紧迫为由，力主开工的。我还不是为了你。可你是怎么做的？让你骗了不说，还搞出个豆腐渣工程？你是不懂，你不会学啊？你不会请有关部门经常检验？“杨松林狠狠地训斥李成，恨铁不成钢。
也不怪杨松林生气，如今出了事，他是排除众议，力主开工的常委之一，又是市委书记，结果，人家都不同意，他力主执行的项目出了问题，以后他在常委会上还怎么立足？即使依旧可以控制常委，但显然，力度弱了，底气也不足了。
“对不起.......对不起......”此时，李成出了说对不起，不知道该说什么。
“郑凯？他是谁？”杨松林忽然想起李成还提到一个叫郑凯的，便问道，他知道张春辉是修路负责人，可他没听说还有个郑凯的人。
嘎？
李成脸色顿时煞白，突然醒悟，情急之下，他说漏嘴了。
杨松林一看到李成这样的表情，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子。
“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不实话实说，我也救不了你！”余三两厉声问道。
“老领导？我知道错了，救命啊！”扑通，李成突然给杨松林跪下了，痛哭流涕。
杨松林吓了一跳，一是李成突然下跪，而是，李成这一跪，说明事情很严重了。
杨松林冒汗了，吼道：“说！”
“是这么回事......”李成没敢隐瞒，一五一十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当然，他干了小姐，和郑凯曾经杀人的事情，他没敢说，否则，他铁定完蛋了。
干了小姐，杨松林绝不会姑息他。
郑凯杀人，他李成知情不报，杨松林更不会饶了他。
“老领导？郑凯见腐蚀不了我，就腐蚀了我妻子，我知道后也是退了赃款的，虽然还有一部分没还，但我会还上的。”最后，李成说道。
李成把一切罪责都推给郑凯和妻子陆静怡身上。
杨松林听完后都蒙了，震骇坏了。李成这胆子也太大了。
看着跪在地上哭得跟孩子似的李成，杨松林仰天长叹，一脸的悲凉！
李成摊上这样的朋友和媳妇真是不幸啊！但是，李成居然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是大出杨松林预料的。
“放屁！你真是个棒槌，退赃？退给郑凯？你还是不是国家干部？赃款是要上缴的，不是退给犯罪嫌疑人助纣为虐的!不但要将受贿款和贿礼上缴，还应该想组织主动揭发检举，你倒好，把钱推给了郑凯，还知情不报。你要是早按照规矩来，也不会酿成今天的大祸。”杨松林气得浑身直颤，大骂道。
“书记，我知道错了，救命啊！”李成跪在地上，只有求救的份了。他不是不知道规矩，只是，他要是按照规矩来，他就早暴露了。只是他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现在这种程度而已。
李成心里那点小九九怎能瞒过杨松林？杨松林长叹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起来吧！”
杨松林似乎一下子苍老了，
“老领导？这次你可得救我啊？我也是被逼的，但是我个人可没贪污受贿。我当时也是懵了，都忘了规矩了。再说，那道路工程的事情，我压根也不懂啊，我哪知道连县里的行政部门都敢合起伙来骗我？我也是对他们太信任啦。”李成跪着不动，哀求道，还在给自己找理由。
“放屁！你这是狡辩，你还不知道悔改？王猛懂工程吗？我懂工程吗？那是人家专业人员的工作。作为领导，也不可能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是，重在用人，重在干部队伍管理。而不是事必躬亲。那还不把领导累死？青龙县质监站是有问题，这个部门不是在县政府的领导下？你只是在推卸责任！你怎么一点担当都没有？”杨松林看着李成，彻底对李成失望了。
杨松林现在都生不起气了。李成和王猛比差远了。王猛虽然浑，但那小子敢作敢当。如果此时是王猛摊上这事儿，王猛绝对不会出卖同学，哪怕同学坑了他，王猛也会自己承担。因为是他交友不慎，怪不得别人。王猛更不会把责任推给同床共枕的妻子，哪怕妻子做错了事情，但毕竟那是他选择的女人。男人怎么能把责任推给女人？男人应该保护自己女人，哪怕这个女人十恶不赦，你也要把她从歧路上拉回来，而不是一下子把她推进深渊。
这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
李成此时的表现，根本就不像一个男人！
“你回去吧！配合市里工作组做好善后事宜。我会尽量把这件事情压下的，但是，如果压不下，我也没办法！”终于，杨松林松口。他也是迫不得已，他真想把李成绳之以法，但是，他也有不得不护着李成的理由。
“谢谢书记！”李成感动坏了，居然砰砰砰给杨松林磕了三个响头......
这三个响头不但没能打动杨松林，反而让杨松林对李成极其的厌恶......
杨松林是真护犊子，速度下令封锁消息，防止消息扩散，并责令市公安局全力缉拿犯罪嫌疑人张春辉。
杨松林隐瞒了李成的罪过，也没有提及郑凯此人。因为郑凯一露面，李成准跑不了。
杨松林也是不得不如此，他是怕自己受到牵连。
人人都有私心，杨松林也不例外！
李成毕竟是他杨松林的前任秘书，是他力荐放下去锻炼的人。他本想着让李成借着王猛的东风捞些政绩，稳固地位，奠定基础，以后好稳步提升，为己所用。
培养一个人为了什么？不就是为己所用吗？这无可厚非。只是有的出于公心，有的出于私心而已。
但是杨松林做梦也没想到，李成是个废材，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要是李成能够少一些傲气，多一些谦虚；少一些嫉妒，多一些豁达；少一些私心，多一些公心。能和王猛和平共处，放下身价不耻下问，多向王猛请教，多和王猛沟通，李成不会有今天，也闹不出这么大的事情，因为王猛那个为人仗义的小狐狸不会看着李成倒霉。
只是，李成把自己的路走死了，这怨得了谁？
杨松林现在只希望能快点抓住张春晖，哪怕只收缴回来一部分工程款，他也能有周旋的余地，也能保住李成。毕竟，李成没有受贿的主观意识，确实他妻子所为。不过那时候，李成的妻子陆静怡可能就要做大牢了。
那时候，此事即使被省里知道了，他杨松林也有话说。毕竟案犯被捕获，资金也被收回了一部分，只要郑凯不出现，李成只能是失职之罪。
但李成想再当县长，是不可能了，毕竟这个错误造成的损失太大了。
而且，上面还不能深究。
因为一旦深究，就会挖出真相。张春辉被抓获，必定会咬出郑凯，郑凯也会咬出李成。虽然李成说他没在工程上做手脚，一切都是按规矩办的，但是，谁会信？郑凯是李成的同学，郑凯又拼了张春辉的缝，而道路工程又全交给张春辉，这不明显是李成从中使了劲了吗？
所以，杨松林必须把事情控制在张春辉这里，不在深挖。
张春辉要是不傻，想减轻罪行，他也只会交代眼前的事，否则，交代的越多，他的罪越重。
只要公安部门不进行深入调查，不加强审讯力度，相信，张春辉也不会全撂的。
后果，杨松林想得很明白。
杨松林心里不是滋味，为官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这么加厚的捂盖子，甚至要放过某些违法的人。只是，如今，他顾忌的太多，不得不如此。
人越老，胆越小，官越大越顾及名声。而且，贺国民已经透话给他，如果青龙县改造成功，他杨松林有希望再进一步。
贺国民如此说，显然是有了风声。
所以，此时，青龙县的工程绝对不能出乱子。
只是杨松林没想到的是，他的这种保密不声张捂盖子的做法，迫使公安侦查工作不得不由明转暗，这使得侦查工作难上加难。
王迪当时下令缉捕张春辉是很及时的，北海市公安部门也迅速封锁了北海市机场和主要交通要道，但是，王迪这个市长也只是能在北海市可以发号施令。
可是张春辉还敢在北海市地界待吗？
而杨松林想捂盖子，所以不能上报省公安厅，而市公安局虽然得到命令后立即布防，但毕竟张春辉逃跑在先。所以，张春辉得意顺利逃脱。
张春辉从青龙县直接就跑到邻市去了，护照随身都带着，当天就出国了。
本来，如果杨松林不采取捂盖子的措施，即使不是全国通缉，哪怕只是在全省通缉，因为时间够用，张春辉也绝对跑不出国境。
但杨松林太在意影响了，结果导致张春辉顺利跑出了国门。
说白了，杨松林就是太在乎自己的乌纱帽了，也太在乎自己的名声了。当然，也有护犊子一些成分。
经过市工程事故调查组调查，春晖路桥的招标资质全部是伪造的，春晖路桥公司臭名昭着，而且资质早被有关部门吊销了。而青龙县居然舍弃了那么多资质合格的公司单单选了这个假资质公司，这不能不说明内在的问题。
张春晖涉嫌巨额行贿，伪造企业证件罪，工程事故罪被通缉。但可笑的是只在北海市内被通缉。
张春晖跑了，但县质量安全监督站因为监管不力，违法出具检验合格证明，而被纪委和相关部门调查。
被调查的县道路工程质量安全监督站站长余光和部分监督站的工作人员在强大的攻势面前，供认不讳，承认了接受张春辉贿赂的事实。
一个假资质居然能竞标成功，猫腻肯定有。
作为青龙县道路改造工程的负责人，常务副县长任连成进入纪委视线。
北海市纪委对任连成进行了秘密调查。
在调查中，市纪委意外发现了有个叫郑凯的人在前段工程招标期间和任连成来往频繁，后来郑凯没在出现，而是张春辉又和任连成联系上了。
郑凯也浮出水面，被秘密调查。
此时还没牵连到李成。
此时，王猛也在静观其变。虽然杨松林第一时间下令封锁消息，但是，还是有消息泄露出来。王猛是听肖军说的，可见，肖军也不是省油的灯。
王猛没说什么。
王猛也是在看杨松林怎么做人。
又是一连串的腐败，杨松林脑袋都大了。
杨松林当即下令对涉案的县质监部门的几人严肃处理，该撤的撤，该抓得住，该判的判。
至于那个常务副县长任连成的处理，杨松林有些犹豫。
青龙县官员落马的海了去了，都是王猛那货搞得。如果再有一个常务副县长落马了，那影响，绝对大了去了。刚平静下来的青龙县还得热闹起来。热闹大了，上面不会不知道的。那时候，他想捂盖子也捂不住了。还会罪加一等。
可是，纪委还等着他下令是否对任连成实施双规调查呢。
是抓，是不抓，不抓，人跑了怎么办？
杨松林头疼。
此时，任连成也是蒙了，他没想到五十万还没热乎够呢，张春辉就出事跑了。
任连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市纪委秘密调查，他看到脸县质监局的干部都被纪委给收拾了，可把他吓坏了。
任连成也想跑。只是，他虽然手脚不干净，但这些年，在穷得叮当响的青龙县，他也没捞到多少好处。他手里那点钱，还不够跑路的路费和开销呢？要是身无分文地跑出国去，他还不得饿死啊？饿死？还不如进大牢啃窝头呢，起码饿不死。
任连成犹豫着是不是去主动自首。
而就在任连成犹豫的时候，杨松林终于是想明白了，任连成必须要处理，否则，就保不住李成了。因为这件事情太大，不可能都推给张春辉和县质监局，县政府必须也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否则就说不过去了。而此时，任连成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杨松林下令，立即双规任连成。
市纪委立即出动，直扑青龙县政府。
还在犹豫不决的任连成被市纪委双规审查。
本来就想投案自首的任连成在纪委，都没用纪委上手段，就啼哩吐噜主动全招了。
任连成供认，接受了春晖路桥公司老板张春辉的五十万行贿款。同时交代了自己如何和张春辉狼狈为奸的过程。
郑凯的身份也在任连成的供述中暴露。
市纪委得知郑凯是李成的同学，就知道，李成肯定不干净了。但李成是杨松林的原秘书，考虑到对书记的影响，市纪委书记周江北立即到市委书记办公室，亲自向杨松林做了汇报。
杨松林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要查任连成必然会牵连出郑凯，牵连出郑凯，必然会牵连出李成。
“青龙县发展在即，不能乱！”杨松林咬着后槽牙，说道。
周江北明白了，看来松林书记已经知道很多内情了。
周江北，没说什么，按照书记的指示执行，只查任连成，不在扩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任连成被抓，道路工程是豆腐渣工程，路桥公司老板携款潜逃，这些消息不胫而走，引起全县轰动。
正等着发家致富的青龙县百姓当时就急眼了。
大批的群众涌到县政府，要求县政府给出答复，要求追究当事人的责任。
县公安局紧急出动，把县政府大门围得严严实实的，防止愤慨的百姓冲击政府。
此时的李成，如同惊弓之鸟，他在办公室里都没脸出屋，也不敢出屋，就像一头困兽，转来转去。
李成是真害怕了，出了这么大个事，虽然市里还没处理他，虽然杨松林够意思没处理他，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前途从这件事情发生开始就已经完了。
李成自从跟了杨松林，就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开仕途。此时，他既茫然又恐惧，他不知道自己一旦离开仕途，自己还能干什么？
李成恨死郑凯了，也恨妻子陆静怡，更恨张春晖。没有这几人，李成绝对不会有今天的处境。但恨也没用。
李成想起杨书记说他不如王猛，他莫名其妙地又恨起了王猛，如果没有王猛比对，也许杨书记就不会这么对他啦！
李成觉得追根究底，造成自己今天困境的原因就是自己太急于求成了，而知所以急于求成，就是因为王猛太锋芒毕露了，他怕王猛抢了他的风头。
万恶有源头，王猛就是万恶之源。李成恨王猛，恨得牙痒痒。
李成派出去副县长，副书记出面调解，但失败，老百姓越围越多。
“李县长？控制不住了，要不，请市里特警队支援吧？”青龙县公安局长赵新南闯进李成的办公室，满头大汗的建议道。
李来顺病退，本来秦岭是希望接班的，但李成力主推荐的赵新南，所以，秦岭就没戏了。
赵新南是市公安局刑侦科科长，是市委宣传部长赵斌的亲属。
是赵斌和李成打的招呼，李成也想有自己的人脉，所以力荐赵新南做了青龙县公安局局长。
杨松林和众常委心知肚明，也没反对。
如今，青龙县政府被大批抗议百姓围困，有失控的趋势，赵新南能不急吗？
李成早就没了主意，他想压住，不让市里知道，可是他控制不住，闹到了市里也会知道的。
李成听取了赵新南的建议，立即给杨松林打去电话求援。
杨松林接到李成的求援电话，脑袋更大了。这个废物，连这件事情都处理不好？
杨松林知道，此时，要想让李成出面去平息众怒，就李成那两下子，是不可能做到的了。
杨松林只能让市长王迪出面。
王迪领命，迅速带着特警队紧急赶赴青龙县。
等王迪到了青龙县境内，还没到县政府，就看见什么办法有人流向着县政府方向汇集，王迪大吃一惊，看来，青龙县也做什么工作啊？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看这趋势是还在汇聚啊？
王迪他们的车根本就靠不到县政府门前。
门前主街已经被黑压压的群众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群众看见特警车也不让路，根本不屑一顾。
看这趋势，就是特警开道也进不去，除非武力解决，可是，谁敢下这个命令？
王迪可不敢。
王迪犹豫了一下，离开自己的轿车，登上特警指挥车。
“乡亲们？我是北海市市长王迪。大家有什么事情，可以派代表坐下来谈，不要围堵县政府，影响政府办公......“王迪利用特警指挥车上的无线对讲，通过扬声器，把声音传递出去。
只是，王迪的话还为喊完，近处的群众立即转回身来，呼啦一下围住指挥车。
“办什么公？办公坑我们老百姓吗？”
“办公收受贿赂吗？”
“当官的每一个好东西！”
“滚！”
人群中有人怒吼！
好家伙，饮料瓶子，垃圾袋，铺天盖地就被甩了过来，差点把指挥车埋了。
虽然特警车辆都是防弹车，但面对黑压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飞来，坐在车里的王迪也是吓得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