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劈开了那沉重着火已经避不开了的木匾。
木匾分作两半，砸在洛明轩左右。
“洛明轩，做得好。”
闭着眼睛紧张得带等待结局到来的洛明轩，蹲抱怀中小女孩，除了听到近在耳边逐渐平息的哭闹声，不远处还传来了一句女扮男的假音。
“多。。。多谢。”苏枕羽慌乱过后惊喜地对着那男子款式打扮，带着一个面具的人说道。
“二。。。二城主！”洛明轩睁开眼睛，手持铁马冰河的人傲然而立。
“不愧是我雪月城的弟子。”假声又道了一句。
洛明轩抱起小女孩，小女孩也乖巧不再哭泣。
“你便照顾好她。”李寒衣同别的男人说过依旧是这般生硬。
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已经浮在她身边，李寒衣翻身跃上巨掌，被巨掌托举而去。
同时，洛明轩一路望去，不知多少大小不一的金色手掌或是正在拆除摇摇欲坠，十分可能高空砸下的物品。或是抬住将倾的建筑给人清出一条逃生的道路。
“小囡！”逆着拥挤逃离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个贵妇，看着洛明轩怀中的女娃。
“你是她娘亲？”洛明轩回过神来，问挤到面前的妇人，
“是！是！多谢少侠护住我家小囡。”那夫人喜极而泣道。
洛明轩就要把女娃递过去，却被苏枕羽扯住了胳膊，看清楚小女孩挥舞着奶声奶气挣扎向那妇人喊娘后才允许洛明轩将女娃交给妇人。
“不知恩人姓名！在此危难之际救下我家小囡。”那妇人抱住了孩童，无法施礼万福道谢，“妾身回家之后必为恩人立牌，日日香火供奉。”
“我乃雪月城尹落霞的弟子。”洛明轩不好意思说道，“立牌什么的，就不用了吧。”
“哥哥，恰。”眼眶还含着泪的女宝宝，在妇人怀里，把咬了一口的递给洛明轩。
洛明轩哪里好意思要人家吃过的东西，只能板着脸说道：“这里太危险了，你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妇人再次谢过，抱着女孩随着人潮离开，人群被疏散得差不多了。
“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实乃雪月城的好少年。”御空踏步而来，一洗的发白翠绿道袍，面如冠玉，长了胡须依旧看得出其中风度的道人。
李寒衣被一只金光巨掌小心翼翼捧在身边。
“见过，赵道君！二城主！”洛明轩对着空中二人行礼道。
苏枕羽也急忙跟着行礼。
“红鸾星动。”小赵剑仙看了一眼二人头顶正在升温的气象，对着洛明轩说道，“来天启一趟却发生这种事端，你且要好好待她。”
“小伙子不错哦。”老赵赞许说道，“我们北离的大好儿郎，都值得托付终身。这里便交给你们了，贫道还要奔赴救援下一处。”
说完便与二人分别。
“道君说的什么意思啊？”等赵李夫妇行远之后，苏枕羽偷偷问洛明轩。
“我。。。”火光映衬下，洛明轩的脸有些发红，“我也理解不了，估计是道君的道理太过深奥。”
“还有那便是我们雪月城的二城主。”像是中学生和女同学分享自己的最新款玩具一般，“很是英姿飒爽是吧。”
话音刚落，“嘭”一声，一处燃着的门板被踹开，被火烟熏花了小脸的孙阳，扶着一个老妇人从火中闯出来。
“在下雪月城洛明轩，不知女侠？？？”苏枕羽上前帮助扶着老妇人，洛明轩对孙阳说道。
“终南山，坤道，孙阳。”孙阳回复道。
白王府。
内外已经戒备森严，眼上覆盖黑布的凌少寒，肩上倚着一杆枯竹，坐在院中阶前问道：“藏暝，殿下可有消息。”
“寒先生，白王殿下有消息来，称今夜天启乱起，他守卫好天启城，我们守卫好白王府。特意让我保护好您。”藏暝说道。
凌少寒点点头。
“王爷也真是的，这天启外头那么危险，不早点回来府上，安全一些。”藏暝有些埋怨道。
凌少寒摇了摇头：“天启乱，殿下更需要在外面聚拢人心，让陛下看到他的努力。”
藏暝有所了解，点了点头。
“小神医呢？”凌少寒突然问道。
藏暝想了想，道：“华锦小神医今夜有些奇怪，问了我天启城的水渠是不是互通的之后，便掌灯一直呆在水渠旁。”
白王府水渠。
沐春风提着灯照着渠内：“师父，你在找什么呢？”
“先别出声。”华锦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根树枝，使做筷子状，从水渠中挑出一根扭曲好似蚂蟥的虫子。
“师父？这是？”沐春风有些毛骨悚然。
“药蛊毒虫。”华锦盯着那虫子说道，“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那么。小神医，能将此人找出来吗？”谢君豪不知何时出现，盯着那毒虫问道。
“今晚天启城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我就觉得他会有所行动，如今看来确实是了。”华锦将毒虫放在灯上炙烤，发出滋滋的声音，“逆着水系而上，应该可以溯源。”
沐春风闻着焦臭味，心底生出一股恶寒，自家那么可爱的师父，竟然有这么古怪的爱好。
“这种虫，要紧吗？”谢大皱眉看着灯上的焦尸问道。
“我们药王谷的典籍有说，稍有不慎，就会变成修罗鬼域。”华锦说道，“但是这天启城隐隐有阵法阻止了这鬼蜮的扩散。”
“也就是说，变相地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谢大了然。
“但时间还是紧迫！”华锦摇了摇头道，“天启城太大了。”
“那便动身吧。”谢大平静道。
“师父，你和谢大先生在说什么？”沐春风问道。
“我们要去把这企图祸乱天启的背后推手，揪出来。”华锦说道。
华锦碾碎了毒蛊，将灰烬中加入其他杂七杂八的草药和液体，最终制成了一大瓶不知名的东西。
顺着水渠，滴了一滴，整条水渠在月光下泛出别样的色彩，仔细一看都是被华锦染色了密密麻麻的细小毒蛊。
华锦一马当先，顺着异样的水渠逆行，直至翻出白王府的城墙。
白王府外四处都亮起了火光，天启四周都不需要打灯，金吾卫已经将能救的人都救出来了，但街道上仍然是混乱一片。
“师父！到这里水渠分叉！”沐春风喊道。
“两边都有颜色。”谢大看着水渠分叉口沉吟道。
华锦二话不说，伸手放在了水下。
“师父！”沐春风惊呼。
却看到那毒虫好似被惊吓到了一般在华锦手臂周围空出了一大圈。
“我手上有可避蛊毒之物，它们不能拿我怎么样。”华锦说道，观察光亮的移动痕迹。
“有几缕蛊，往左边逆着水流上去了。”谢大沉稳说道。
“蛊虫并无思考能力，遇到危险便会往巢穴处遁逃。”华锦将手收回，“在它们的意识里，会把下此毒虫之人的气息记住，将有其气息的地方当成巢穴。”
二人又跟着华锦往左前行，沐春风打头，谢大殿后，将华锦护在中间。
“师父！到头了！”沐春风看到水渠已到尽头。
“不！”谢君豪面向左侧，却有不同的意见，“应该是找到了。”
“水井坊！”华锦看着那门牌念道。
“对！”沐春风才恍然大悟，“天启四方起火，唯独这水井坊水源之处并不会被烧起来！所以下毒之人必然会选择水井坊下毒！”
华锦身先士卒冲了进去，那巨大的水井口已经是绿油油一片，皆是被毒虫攀满。
沐春风见状，密集恐惧症犯了，差点吐了出来。
“该死！”华锦看着水井内被抛弃了的一件包袱懊恼道，“我竟然忽略了，那人下了毒便可离去！”
“那我们该怎么办。”谢大皱眉问道。
沐春风问不出口，生怕一开口就要吐了出来。
此刻天启不知几十万条水渠，几万口水井，下毒之人如今在哪条水渠，哪口水井，这如何能靠华锦手上这一瓶液体探测到。
钦天监中，独坐阵眼的，双目紧闭，双唇抿得紧，头顶冒出蒸汽，已经无汗可流，可见是燃烧自身真气来运转着护国大阵。
每一处被放火破坏的地方，金吾卫都能及时赶到。每一条被污染的水渠，流速都被尽力阻止。
“酒香？”谢大鼻头微动，“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人有兴致饮酒。”
“还是天启最贵的秋露白！”沐春风也闻到了。
“像是南边传来的。”谢大说道。
二人一人一句，浑然不觉，华锦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声音。
“多谢神医替老九最后妆敛。”一个有些年轻的声音在华锦耳边若有若无地响起。
“天启百道，独占九九！”华锦呢喃道，这声音她从未听过，可她脑子里却是将其认了出来。
“这下，天启城，没有我老九找不到的地方了。”声音继续缥缈。
见惯生死，也看淡生死的医者华锦，这一刻不知为何鼻头泛酸。
身为医者，她不信鬼魂之说。可此刻的她如此无力，却被一个随手替其妆敛仪容的唯心之物施加帮助。
“往酒香的方向去！”华锦整理了一下情绪，打起精神说道。
“什么？”沐春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会不会有些草率。”谢大也皱眉，表示持反对意见。
“九九道死前腹中是饮了酒。”华锦说道，“就是这款秋露白。”
“什么跟什么？关九九道什么事？”沐春风不解问道。
“总之，就信我这次！”华锦笃定说道。
“太过儿戏了！”谢君豪不同意。
“那依谢大先生的，你还有什么高见可追踪到下毒之人！”沐春风也丝毫不让反问道，“追踪到此处，不也是靠我师父的功劳！”
“好了！都别吵了！”华锦微怒道，“什么时候还起内讧。”
“既然去哪里找都是找，何不先跟我师父去看一眼酒香飘来之处。”沐春风说道，“如果真的不在，再去其他地方找找看。”
沉默了片刻，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儒人松了口，说道：“这天启的几百万百姓的性命，都在我们今夜的努力！”
天启城城南，水井坊。
“大人！就是这一片地带，线人说，看到了有北阙妖庭的人出入的痕迹。”身着大理寺服饰的官僚，对大理寺卿沈希夺说道。
“今夜趁我北离万寿之节，祸乱天启，很可能就是由这帮北阙贼人引起，走！跟我进去缉拿。”沈希夺一撇天罚刀，此等危害国家安危的行为，大理寺定不可轻饶。
一刀劈开了水井坊的大门，入目却是满地不下十位大理寺的同僚。
“我说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尾巴。”玥卿优雅却无趣地说道，“北离还是那么多官家的猎犬。”
地面倒下了几个大理寺官服的人员，还有一个跪倒在地，被飞魂拔着双臂，一脚压在喉咙上。
“大。。。大人！快跑！”被飞魂控制的大理寺官员艰难发出声音。
“咔”一声，双臂被飞魂掰脱臼，那大理寺常务痛得大声呼喊。
“飞魂，有点吵。”玥卿皱了皱眉头。
“是，小姐。”飞魂点了点头，脚上一用力，喊疼之声戛然而止，那飞魂脚下大理寺常务脖子无力地垂了下去。
“狗贼！”看到自己手下死在面前，沈希夺怒不可遏，天罚刀抽刀而出。
横刀起劈向飞魂，飞魂一脚将那尸体踢向沈希夺。
沈希夺一把接过同袍的身躯，放在地上，偏头避开那管追魂夺魄的判官笔。
判官笔变换了一个刁钻的角度，直插沈希夺肩膀。
沈希夺被逼无奈，不得不后撤步。
此时，飞魂与玥卿身后乌鸦套装的人已经完成了最后一步，水井坊的水井内本该古井无波的水面，动静咕咕如沸，不一会，就有井水自井口中漫出来。
“最后一个了。”背着用布条缠成大字型的器具，声音自鸟喙中传出。
天启城西。
三人将妇人安顿好之后，苏枕羽心有所感，往烈火中看了一眼，一位披着黑袍，身材极为曼妙的身影隐隐绰约在烈火中。
“师姐？！”苏枕羽难以置信，下意识地用南诀语喊道。
北离万里之外的仙岛。
酒仙百里东君踏着月光，赶上了那悬空的宝塔：“仙人，夜已深了，还不睡？”
莫衣摇了摇头，俊逸的面庞有些冷淡，道：“我这般境界，已经不再需要睡眠。若是睡去，便有些刻意了。”
然后严肃说道：“小百里，你看到了吗。”
“什么？”百里东君明知故问道。
“气象混沌，天机隐蔽，人间当历大劫。”莫衣沉沉说道，“有些事，我要与你诉说。莫要告诉绿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