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奴替公主开阁门。”瑾威公公最终妥协了。
瑾威掏出令牌，对着天剑阁，啪嗒一声，机括打开的声音，天剑阁门缓缓打开。
安阳公主嘴角微微上扬，喊道：“六哥，走吧。”
“六哥？”瑾威大监察觉不对。
萧瑟无奈从拐角里走出来，道：“瑾威大监。”
“六殿下？”瑾威眼神犀利，“是你让安阳公主来戏耍老奴？”
“不是的不是的。”安阳立马摆手道，“我自己也想见师父。”
瑾威眼神疑惑不定。
“大监，父皇身边轮换的时间就要到了。”萧瑟说道，“萧瑟也只是进去请教一下罗不先生而已。”
瑾威看了看天，最终闷声说道：“殿下进去可以，莫要让老奴难做才好。”
“一定。”萧瑟对瑾威行礼，“多谢大监。”
踏入天剑阁，与阁外不同，常年关门闭户，能见度顿时降了下来。
“六哥。”萧玲玲拉着萧瑟的衣摆，小心翼翼地蠕动前进。
“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黑啊。”萧瑟感慨道。
“剑需藏锋，一如人要藏愚守拙。”一个粗砺的声音无端响起。
从黑暗中，走出一人，萧瑟等到瞳孔适应了黑暗之后，才勉强看清楚那个轮廓。
“师父。”萧玲玲开心笑道。
“罗不先生。”萧瑟对那轮廓行礼。
罗不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四周的蜡烛“你这丫头，什么人都往天剑阁带。”
“六哥才不是什么人。”小安阳嘟嘴说道，“况且瑾威大监也允许了。”
烛火燃起，四周的情形如同萧瑟在剑心冢见到的一般，无数宝剑被放在剑架上，都折射得火光闪闪发光，不知是什么原因，没有剑气森然的寒冷，这天剑阁一楼隐隐有一股暖意。。
罗不看了一眼萧瑟，说道：“你就是红极一时的六皇子永安王？”
“不敢。”萧瑟说道。
“你很弱。”罗不又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罗不先生还会识人？”萧瑟有些讶异。
“我不会看人，但我会看剑。”罗不说道，“江湖中有一个剑论，深得我心。”
“少年时期，如同利剑，刚猛凌厉，无坚不摧，一往无前。”
“而三十之时，犹如软剑，能屈能伸，可直可弯。”
“到四十了，便如重剑，无锋，可占了一个大巧不工，浑然天成，有如中流砥柱，定海神针。”
罗不环绕萧瑟，说道：“你既无一往无前的凌厉，也无法做到能屈能伸，更加不配当中流砥柱。”
“高不成低不就，文不成武不就的。自以为老谋深算，实则并无半点用处。在我眼中，于一块渣胚无异。”罗不毫不客气地说道，“兴许回炉重造才有新的可能。”
萧瑟苦笑：“先生若是知道我的经历，或许便不会这般说了。我有一段时间，手足无力只能算账。。。”
隐脉受损，丹田被废，在平常人身上已经是被打击得一蹶不振了。
却不料被罗不抬手拒绝：“不必跟我讲你的际遇，罗某坚信宝剑锋从磨砺出，所有际遇不论好坏，挺过来了就能成就你自己。”
或许罗不曾经也遭受过天大的打击，但是一样挺过来了，所以不在乎别人对苦难的控诉，想到如此萧瑟无奈点了点头。
毕竟自己已经被仙人再造过，精气神还跟不上躯壳而已。
“所以你来天剑阁是为了什么？”罗不问道，“总不会为了找我这个糟老头子说几句话吧。”
“天启就要风起云涌，我来天剑阁借点武器防身。”萧瑟沉吟片刻说道，琅琊王不日攻城，到时候会乱成什么地步谁也无法估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萧家来拿东西也那么客气？”罗不出言不逊，兴许是对前几代皇族积怨已久。
罗不看了看萧瑟手中的无极棍说道：“并且你的手不是握剑的手。你用的是棍法。”
“太祖萧毅剑开太平，后世族人莫不敢忘。”萧瑟收起无极棍，挂在腰间说道，“萧瑟虽说是习惯用棍，但剑法上也是有些理解。”
“师父，你就让六哥挑一挑呗，你对玲玲最好了。”小安阳开始展开攻击道。
“丫头，你知道我嗜剑如命，自号剑痴。”罗不无奈摸了摸小安阳的脑袋。
“我罗不膝下无子，所以你看准了这丫头是我的软肋，让她来说服我。”罗不转头对萧瑟说道。
“是罗不先生宠爱安阳，萧瑟不过跟着沾了光。”萧瑟谦虚说道。
“本来应该压上一把剑，才能给你借出一把剑。”罗不说道，“不过自从瑾仙公公带回来一把特殊的剑之后，其他剑都入不得眼，所以便不作过多要求。”
“一把特殊的剑？”能被剑痴罗不称为“其他剑都入不得眼”，萧瑟顿时觉得神奇，连忙问道，“那，这把被罗不先生推崇至极的剑，萧瑟可否借去？”
罗不淡淡说道：“名剑有灵，你选择它们，同时也是它们在选择你。有没有资格引动它们与你相随，看的还是你的本事。”
萧瑟点点头跟着罗不步入天剑阁内，映入眼帘是一把被八条寒铁铁链拴住的，粗糙得勉强看得出来剑的雏形的剑胚。
“额。”萧瑟汗颜，“罗不前辈，这便是你口中盛赞的那把天上有地上无的剑？”
“人不可貌相，剑也是。”罗不有些不悦地说道，“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懂？”
“这剑，有名字吗？”萧瑟沉吟片刻问道。
罗不摇了摇头，道：“疑似是昆仑剑仙所铸的玄阳剑，被瑾仙公公拾回天剑阁之时，仿佛一筋脉干涸的将死之人。被我养在这天剑阁的重重剑气之中。”
“玄阳剑？”萧瑟一惊，“那瑾仙公公可有说从何处拾得？”
罗不摇了摇头，道：“没有说。”
“六哥，怎么了吗？”安阳公主问道。
“没。。。没事。”感受到那把烧火棍一般的剑，在源源不断地辐射温暖，萧瑟说道，“罗不先生，为何要用八条锁链锁住？”
萧瑟走近，抚摸着表面有水汽，每一环都有人胳膊粗细。
“一山不容二虎，剑也是，这把剑送进来之时，压制住了其他剑的锋芒，之后总想挣脱束缚，与天剑阁顶阁的较量一番。”罗不说道。
“师父，天剑阁顶阁，放了什么？”安阳公主抬头仰望了一眼，却是一片漆黑，隐隐约约像是隐藏了什么凶猛巨兽的威压，徐徐压迫下来，被锁住了的烧火棍弥漫出来的暖意堪堪挡住。
“丫头，阁楼顶就是萧氏皇族的帝道之剑。”罗不说道。
“天斩？！”同样仰头的萧瑟喃喃说道，有什么剑敢与帝道之剑的天斩争锋？不过罗不浸淫剑器已久，应该不会无的放矢，说这番无凭无据的话。
萧瑟围着天剑阁转了一圈，直到摸到那把天下纯正正气第一剑昊阙，喃喃自语道：“你要在这里锈蚀，还是等你的主人来带你走。”
昊阙不为所动，不给他任何回应。
“取剑吧。”罗不说道。
萧瑟纵身而起，一马当先，仿佛是要验证罗不这把剑与天斩不相上下的说法，直取那把烧火棍。
手还未触碰到烧火棍，就好像被那烧火棍识破他要取剑于它一般，极大的剑意震荡而出，将烛火震得闪烁，萧瑟也被震退了四五步。
“好强烈的剑意。”萧瑟定住脚步捂住胸口。
“好高骛远。”罗不摇了摇头，一上来就奔着强大的剑而去，罗不看出来了萧瑟的小心思，“看来，这把剑看不上你。”
萧瑟不顾罗不的冷嘲热讽，再次运转内力，被仙人改造的躯壳，对内力的使用水到渠成。
剑架被澎湃的内力晃动，仿佛被风吹过的麦浪一般。
“六哥，好厉害。”躲在罗不身后痴迷地望着，“师父，六哥一定能拿到心仪的剑吧。”
“那得看他的能力。”罗不说道。
第一把剑，闪耀着紫色的电光脱离了剑架，飞入萧瑟手中。
“紫电青霜，王将军之武库。”罗不赞叹道，“钱塘王将军的兵器，紫电被收入这天剑阁中。而青霜却流落江湖，好像被无双城收去了。”
话音未落，第二把剑又动了，剑身血红，剑柄如钩状，罗不嘴角的胡子扯动了一下：“一把还不够？你还要取剑？”
“罗不先生，萧瑟来借剑，可没说过要借多少把。”萧瑟淡淡说道。
“师父，这把剑又叫什么啊？”一脸天真的小安阳没察觉罗不的不对劲继续问道。
罗不本以为这小子拿了一把就差不多了，没想到他没收手，肉疼地给安阳公主讲解：“百年前花黛萝公主的无情，花黛萝公主以花为名，见花落，顿感青春无情逝去，故而以花颜色为剑身，打造这把无情。”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萧瑟喃喃说道。
话音未落，更多的剑叮叮当当地脱离剑架，落入萧瑟怀抱中，其动静之大震得整个天剑阁门窗大开，光线立马充足了起来。
“你。。。你两把剑还不够！”罗不有些吹胡子瞪眼说道。
“师父你不是说，看六哥的能力，他能拿多少吗。”安阳公主插科打诨说道。
“不多不少，正好十柄，凑取一个圆满之意。”萧瑟咧嘴一笑，“罗不先生不介意吧。”
罗不梗着脖子，粗声粗气道：“都是你们萧家的东西，用了记得还回来就行。”
“一定。”萧瑟说道。
话音未落，有铁环崩坏的沉闷之声。
“师父，这是？”安阳公主明显也听到了。
随后好似连锁反应，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八根寒铁锁链尽数崩断。
“完了！”罗不第一反应往阁顶跑。
烧火棍顿时体现出来可战天地的能力，将锁住它的周身锁链尽数切成碎片。
下一刻，并不是如同罗不料想的那样直飞阁顶，而是从打开的窗户，如流星飒沓而出，隐隐约约还能见到摇曳的一股光尾。
“怎么回事？！”罗不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问道。
“罗不先生，我不不清楚。”萧瑟赶忙说道。
“快！跟出去看看，那把剑去哪里了？”罗不慌忙说道，“我乃天剑阁的守阁长老，不可离开天剑阁周围方寸，你们两个快去替我寻找一下那剑的去向，莫要让其伤了无辜百姓。”
“是！”听到罗不焦急的话语，萧瑟立刻严肃起来，随后抱着十柄剑对安阳公主说道，“安阳，我们走！”
“好！六哥，我听你的。”安阳立马迈起小短腿，噔噔噔地跟着萧瑟夺门而出。
小跑离开了天剑阁，拐了个弯就看到了在驾车等自己的小雷爷。
萧瑟一步跃上了车，将十柄剑叮叮当当地放下，随后将安阳公主拉上车。
这一举动吓了车厢内的叶若依一跳。
“萧瑟，你这是要开剑铺？”小雷爷回头好奇地问道。
“你该不会把整座天剑阁给搬空了吧。”叶若依也跟着问。
“没有，只是搬了一部分。”萧瑟说道。
“你拿那么多剑干什么？”叶若依继续问道，“就是你跟雷无桀，也用不完那么多啊。”
“自然是我自己用，给他这种憨货，岂不是牛嚼牡丹。”萧瑟停顿了一会。
“你们看到，有一剑从天剑阁飞出了吗？”萧瑟也来不及解释，直接问道。
“剑？”小雷爷挠了挠头，“没看到。不过。。。倒是看到了一个流星一样的东西，刷的一下就不见了。”
“对！就是那个！看清楚往哪里去了吗？”萧瑟赶忙问道。
“好像，往东边去了。”小雷爷说道。
“好！赶紧追上去！”萧瑟立马分配任务说道。
“好嘞！”小雷爷也没有多质疑，动脑子的事情交给这老狐狸就行，他只需要认真执行。
烧火棍好像要将天启的天空切开为两半，径直没入了那江湖庙堂都无法忽略的钦天监。
“所以，玉真，你说的这个忘忧，最后会让国破家亡？”
老赵用力地点了点头。
“赵兄，这忘忧真的那么邪恶可怕？”宁采臣博览群书，但是这种新研制的异域风物却是没什么机会接触。
老赵点头说道：“凡吸食忘忧者，皆会变得堕怠，每日三餐不想，不思劳作。只想着变卖资产购买这忘忧，弱天下之民，失天下之银。不出五年，北离上下都会变成一具空壳。”
“以此看来那看来，长期以往的确是流毒天下。”老天师同样面色凝重，抚须的动作都缓慢了下来。
“所以必须将其扼杀在摇篮状态！”老赵严肃说道，没有一丝松口的痕迹。
正当几人沉浸在这沉重的氛围里，突如其来“轰隆”的一声，窗户炸裂开一个大洞，扬起尘埃。
小赵剑仙第一时间将小仙女搂入怀中，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如同孩童见到家人一般的雀跃。
尘埃落尽，老赵剑仙看着到来兴奋的烧火棍，咧嘴一笑，如同老友再度重逢一般，轻声说道：“真理，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