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白虎关营帐，感觉被戏耍了一道的谢凌云卸甲之后身着一身白底内衬一言不发。
“将军！抓到一名从天启来的，怀疑是细作。”帐外有人禀报道。
“天启来的细作？”谢凌云皱眉，“杀了便是。”
“可将军，这人说要见你。”帐外迟疑了一下说道。
“不见。”谢凌云说道。
“他说是来献计的。”又传来一声。
谢凌云思考了片刻，道：“押进来。”
双手被绑在背后的王富贵由两名御林军押着进入军帐。
“跪下！”左右御林军呵斥道。
王富贵充耳不闻，平静对谢凌云说道：“纵横鬼谷子王富贵，见过谢将军。”
“鬼谷子？”谢凌云微微皱眉。
“让你跪下，废什么话！”押解着王富贵进来的御林军不悦。
“纵横一派只有站着死，哪有跪着生。”王富贵大义凛然说道。
刚说完，腿窝就被狠狠一踹，膝盖不由自主一弯下，跪倒在地。
“呵。”谢凌云笑道，“我当你多么有骨气，还纵横一派只有站着死。。。”
不顾谢凌云嘲讽，王富贵大声喊道：“王富贵有一策，要献与谢将军，与将军解忧。”
谢凌云冷笑：“你一山野痞夫，有什么能力同本将军解忧。”
“在下知道御林军要面临的敌人是谁！”王富贵道，“在下有计策，需要将军屏退左右。”
“大胆！”还未等谢凌云回应，御林军已经发怒，便要抽刀。
“慢。”谢凌云制止，问道，“你说你知道本将要面对的敌人？”
“是。”跪地的王富贵对上谢凌云凌厉的目光。
御林军也好奇，毕竟他们只知道将军接到了命令便带领他们来此等候叛军，至于是哪一支叛军，他们都不曾知晓。
“那你说说看。”谢凌云饶有兴致问道。
王富贵摇了摇头，道：“还请谢将军先屏退左右。”
“莫要得寸进尺！”御林军将这王富贵的言行视为挑衅。
谢凌云却开始凝重了起来，思考了一下，道：“给他解绑，然后你们先退出去。”
“可是将军。。。”
“没什么可是，这种毛头小子还伤不了我。”谢凌云说道。
“是！”
被解绑之后的王富贵，活动了一下手腕，环顾四周确定只有自己与谢凌云之后，起身笑道：“果然，谢将军不敢告知御林军要面对的是琅琊军。”
王富贵猜得没错，兰月侯通知了谢凌云是琅琊军反叛，而谢凌云却选择没有告知御林军。
沉默了一会，谢凌云放声大笑：“你认为，御林军怕了琅琊叛军？”
“御林军或许不怕琅琊军，但要是三万对抗二十万。”王富贵走近案前。
谢凌云面不改色，道：“那又如何，琅琊叛军解散了多少年？即便他不是一盘散沙，我御林军也不曾惧怕。”
“的确，或许琅琊军少操练，御林军不曾停过每日训练。可谢将军，你能确定每一个御林军都可以一当七？”王富贵说道，“以一敌五，在军中已经是属于骨干的存在，个个都能以一当七。。。”
王富贵没把话说得太透。
谢凌云沉吟片刻，问道：“那你有什么高见？”
王富贵嘴角上扬，他听出来了谢凌云的让步，纵横的舌头已经起作用了。
随即在帅案前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谢凌云听完脸上阴晴不定：“你这计谋，如此歹毒。”
“将军，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王富贵说道。
“你确定能奏效？！”谢凌云沉声问道，“一定能挡住琅琊军？”
“不能。”王富贵平静说道，“顶多能挡下五日。”
与在余理面前，为了打消赤水对他的担心时所说的宽泛数字不同，王富贵在谢凌云面前说了一个更为准确的数字
“你这是拿我三万御林军性命在玩耍！”谢凌云起身，探过帅案抓住他的衣领将王富贵提起来。
“若是用了此计，琅琊叛军攻破白虎关。。。”谢凌云狠狠说道，“三万御林军，皆会被坑杀！”
“所以谢将军最好期待这五日，天启能做出决断。”王富贵虽然被提了起来，依旧双手行礼道，“王富贵会在白虎关，与谢将军一同见证这趟历史。”
谢凌云将提着王富贵的衣领捏得嘎吱作响。
天启城。
“李师叔，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飞轩不满地问道。
“不是说了吗，要去钦天监。”李凡松一手拿了一份路边买的天启地图，边看边说道。
“咱们在这天启城逛了一大早上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走啊。”飞轩撇了撇嘴问道。
“我。。。我这不是不熟悉天启城吗。”李凡松尴尬一笑。
“那感情好，我熟悉。”一个熟悉得让人心安的声音，从洋溢着喜庆的街道上传来。
叔侄二人相视一眼，无不欢喜地同时说道。
“谢师傅！”
“谢先生！”
谢宣就这样出现在了路边，那素葛头巾与儒士长衫，甚至背着寡淡的书笈，都能与一街喜庆的气氛融合到一起。
“谢师傅！您从海上归来啦？！”叔侄二人围绕到谢宣身边。
谢宣点了点头，摸了摸飞轩的脑袋说道：“赵兄他们也回来了，你们什么时候到天启的？”
“来了好些天了，在城里转了几日。谢师傅，这天启是真的大啊。”李凡松感慨道。
“为何要去钦天监？”宁采臣好奇问道。
“李师叔说去看看跟咱们青城山的礼天司有什么不同。”飞轩抢答道。
“就你话多。”李凡松笑着说道。
“老天师，岂不肯见见这两位？”宁采臣笑着说道。
“谢师傅，你这样说，国师听得到吗？”李凡松不解问道。
“朱雀大街有国师布下的大阵，你们有道法底子，一进这朱雀大街就被钦天监所感知了。”宁采臣微笑说道，“这几日在城中转不出个名堂，估计是老天师考验你们呢。”
“这老天师也真是，那么爱考验人。”飞轩嘟嘴说道。
“卿相公子可是误会老道了。”一声爽朗的笑声传入三人耳朵里。
“啊？！这是！”叔侄二人心中咯噔了一下。
“老天师给我们传音。”宁采臣微笑道。
“还请来钦天监一叙。”齐国师重新发话。
“我这就带他们前往。”宁采臣笑道。
跟着谢宣走了约摸半刻钟，过了一道恢宏大气的门。
“此乃皇都的宣武门。”谢宣解释道，“过了这道门，就是天启城内城，太安城了。”
“谢师傅！”李凡松有疑问，“这天启城，我见过了城外的白虎关，城中的青龙台，还有主要的朱雀大道，怎么听着这宣武门。。。”
“不错，宣武门，本应该是名为玄武门。”宁采臣说道。
“那为什么要改成宣武门呢？”飞轩不解问道。
“因为要忌讳。”谢宣道，“钱塘太宗与隐太子之旧事。”
“我知道我知道，谢先生，是玄武门之变。”飞轩说道。
宁采臣点了点头，道：“所以北离定都天启之后，最初设想也是让这四象守护天启城，不过后来考虑到了此事，怕日后萧氏皇族也出现兄弟相残之事，所以避讳地改玄武门为宣武门。”
“原来如此。”李凡松嘿嘿一笑，“不过看来改个名字也没有改变。。。”
“凡松慎言。”宁采臣严肃，厉声呵斥道，“这是天启城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谢宣及时打断了他想谈论琅琊王的事。
“是，谢师傅。”李凡松顿时就蔫了下去。
又走了有半刻钟，终于见到那矗立在太安城内，为天地生民编写历法，钦定天象的雄伟建筑。
看着那恢宏的牌匾上写着“钦天监”三个大金字，飞轩不禁感慨：“李师叔，钦天监确实是比礼天司气派多了。”
李凡松一言不发，看见了钦天监大门站着一个和飞轩差不多大的小道童。
“谢先生。”那童子对谢宣行礼。
谢宣点头示意。
“你好。”飞轩自来熟地跟同龄人打了个招呼，“我是青城山的飞轩。”
“钦天监紫瞳。”紫瞳报上自己的名字，李凡松和飞轩才注意到他的瞳仁不是和常人一样的黑色，而是妖冶的紫色。
“你的眼睛。。。”飞轩好奇问到了一半。
却被紫瞳打断：“监正已经在里面等候各位了。”
“好，那就谢谢小紫瞳了。”宁采臣又摸了摸紫瞳的小脑袋。
“谢先生，不必每次来都摸我头发。”紫瞳无奈说道。
换来的却是谢宣爽朗笑声的回应。
步入钦天监，青城山的叔侄二人目光所及之处，无论墙壁或者柱子，都镶嵌了辉石摆成的星图，所以走得缓慢了些。
谢宣则径直走向那“观象授时”的牌匾下，永远都在运动的八卦浑天仪。
素净道袍，鹤发童颜的国师齐天尘站在浑天仪前观摩。
“老天师，又来叨扰啦，几日不见，气色又好了许多啊。”宁采臣感慨道。
“卿相公子说笑了。”齐天尘乐呵呵地回过身，“老道年纪摆在这，再怎么气色好也不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刚说完，飞轩与李凡松便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老天师。”
“好好。”齐天尘乐呵呵地抬手虚扶了一下。
“你们家吕老头近来咋样？”齐天尘笑着问道。
“身体还算硬朗。”李凡松回答道，“自师父与赵师娘婚礼之后，与老天师一别，祖师可是很惦念老天师的。”
“你这娃娃。”齐国师微笑，“吕老头会惦念老道，那公鸡都会下蛋了。”
李凡松尴尬一笑：“是真的。”
小飞轩扯了扯李凡松的衣角，悄悄说道：“师祖爷爷和老天师一样，毫无仙人模样，都活成了老小孩。”
“毕竟这个岁数了嘛，随心所欲不逾矩，何必道貌岸然地端着。”李凡松小声回答道。
此时紫瞳也正好走了进来，被老天师问了一句：“可见过谢先生了？”
“见过了。”紫瞳老老实实回答道。
“那青城山这两位呢？”老天师问道。
紫瞳两眼困惑，便听得老天师介绍到：“这位是学习了赵道君之剑的李凡松，而这位便是传承了赵道君之道的飞轩。”
“紫瞳见过凡松道兄，见过飞轩道友。”紫瞳恭敬对二人说道。
“你好你好。”既然在钦天监门外见过了，叔侄二人还是正式回应了一下紫瞳。
“小凡松啊。你也是好造化，得三位剑仙指导剑法。”齐天尘抚须笑道。
“目前只得过师父跟谢师傅指点，赵师娘。。。。。”想起蚍蜉被掰断，李凡松不禁心情不好了起来，道，“如今还不配赵师娘指点。”
“诶，寒衣她性子，确实是火爆了一些。”国师说完转头看向飞轩，奇怪地“咦”了一句，“小飞轩，你身上除了青城山的离火阵心诀，跟玉真研究出来的大黄庭心法，好似还有别的在流动？老道竟然一时之间看不出来。”
“那是飞轩自己的奇遇。”宁采臣笑道，“他也跟着出了一趟海，获得了一些造化。”
“是的是的。”李凡松点点头，至今还记得被太玄经冲刷昏迷的飞轩，由他照顾了大半个月。
“原来如此。”国师点了点头，掐指一算，皆是虚无卦象，竟然是算不出飞轩的奇遇是什么。
“你们为何而来钦天监。”国师立马反应出来飞轩身上的情况不可测，旋即对叔侄二人问道。
“飞轩此来天启，一来是为了找另一位师叔，二来是想听老天师讲一讲道法。”飞轩恭敬说道。
“另一位师叔。”齐国师想了想，知道是指让老赵差点走火入魔的余理，可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老道并无相关的信息。”
飞轩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至于道法。”齐国师和蔼说道，“不知小飞轩可愿意在我钦天监听道六年，之后受封天师？”
“天。。。天师？？？”李凡松难以置信，“飞轩？天师？”
“监正？”紫瞳也惊讶地望向齐国师。
“国师，在钦天监受封，可是要继承这钦天监监正之职？”宁采臣皱眉问道。
“是。”齐国师大方承认，“小飞轩是我所见，天赋最高的。”
“老天师。。。我年纪还小，要不我先请示一下师叔祖和祖师爷爷？”飞轩缩了缩脖子。
“你祖师爷爷会答应的。”齐国师和蔼说道。
“齐老头，七年前天启皇祸之时，在天启城联手袭击仙女姐姐，你也有份的是吧。”老赵不悦的声音从钦天监正厅外传来，“如今还想挖我青城山的墙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