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凉州,曾有一人一城,就可以与人才济济的雪月城和无双城并列。
“有一人,成名已久,在这榜金榜未发之前,便一人居住一城,替北离镇守北门锁钥。那时候还是五大剑仙,而他就是被列为五大剑仙之首。宣妃娘娘的师兄,赤王萧羽的义父。”司空枪仙默默说道。
“孤剑仙,洛清阳。”落霞仙子接话道。
“长风,孤剑仙那么多年都没离开过慕凉城,会出手拦萧瑟吗?”落霞仙子又问道。
“不知道。”枪仙沉默了片刻,道,“可他毕竟是赤王的义父。利益相关,孤剑仙未必不会出手。”
“真的要孤身前往吗?”尹落霞担忧的问道,“我同你一起。。。”
“不可。你和长老们在我外出这段时期守住雪月城百年基业。”枪仙说道,“不可让外人动摇了。”
“不过要是洛清阳真的出手,就算是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拦得住。”枪仙苦笑了一声,“要是百里在的话,事情就好办许多,我与百里联手,洛清阳未必不忌惮。”
“阿爹!我陪你去!”司空千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小姐持新修好的银月枪进入。
“胡闹。”枪仙板着脸说道,“爹不是出去游玩!”
“我没有胡闹!”大小姐说道,“我。。。”
“千落,你就不想陪着他一起同去那天启吗?”三城主晓之以理说道,“倘若你随我离开这些日子,萧瑟他突破,重回巅峰了,一声不吭径直离开咋办。”
“爹?”千落大小姐仿佛真的把枪仙的话考虑了进去,迟疑片刻,问道,“他,真的会一声不吭就跑掉了吗?”
“我又不是他,我哪知道。”枪仙添油加醋说道,“女儿啊,我要是你,就守着他,别给他溜的机会。”
“哼,爹你骗人!”大小姐枪顿了一下地面。
“萧瑟一年前在雪月城当账房先生,他的算盘打得极好,心思沉重,说不准的。”枪仙语重心长道。
“那。。。我。。。”大小姐被亲爹说得有些混乱。
“去吧,看看他还在苍山上练功不。”枪仙柔声说道。
“那,爹,我去了。”千落大小姐片刻便跑出了门。
就像是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孩子。还是那么好哄。”看着离开远去的一抹明光亮色,枪仙笑道。
“因为你是她爹,所以她无条件相信你。”尹落霞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能有十成把握能拦下孤剑仙的,咱们雪月城好像还真有一个。”
“赵玉真?”三城主被提醒,恍然大悟说道。
蛛网谍子报告过赵玉真进入过慕凉城,然后又安稳出来,其间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当事三人可知。
只知道赵玉真离城后不久,凉州大雨,那本该是空城的慕凉城,逐渐有了生气。
一直忙于雪月城城务,司空枪仙忘了询问李寒衣。
想到李寒衣的性子,又兴致缺缺地说道:“还是算了,萧瑟是我的弟子,和寒衣关系不大,寒衣应当是不会情愿让赵玉真跟我一同前往慕凉城的。”
“除了道剑仙,儒剑仙不也是还在城里吗?”落霞仙子提醒道。
“谢宣先生啊。”被落霞仙子提及,三城主若有所思。
“若是真的要去凉州慕凉城,可以喊上儒剑仙一同前往。”尹落霞说道,“城中诸事,你可放心,寒衣虽然不管事,但也是雪月城的二城主。而赵道君帮萧瑟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强求不来,若是真有强敌来袭雪月城,寒衣也不会坐视不管。”
凉州以北,在大漠处依旧有一条黄泥夯实的官道。
风沙肆虐,枪仙持乌月枪驾着骆驼行走风沙中,一同在风沙中前行的还有麻布葛巾的儒剑仙。
官道上,枪仙的大袍与披风被吹得高高扬起,谢宣的书笈逆着风,顶上的遮物帘差点被掀翻,但就是无法完全被掀。
谢宣头戴葛巾,也只有枪仙的头发放荡不羁地在风中飞舞,二人也不全算是被风沙影响。
“司空兄,前方就要到慕凉城了。”二人停下骆驼,儒剑仙以手作亭,看到那风沙中有一点绿意,“我们就这样直接进入?”
“嗯。”枪仙与儒剑仙远远离着那大漠中一点绿意便停下了骆驼,表示对城内人的尊敬,“统领庙堂江湖的天下四城,每一座城都不知道有多少谍子探子盯着。天启城的谣言刚起,便弥漫传到了雪月城。”
“四境之内,也只有慕凉城那位值得我亲自走一趟了。”二人在风沙中牵着骆驼,缓慢向那一抹绿意行走如去。
“看来,长风兄还是真的很关心你那位强扭而来的弟子啊。”沉默了片刻,儒剑仙松了松压在肩膀上书笈的背带说道。
“哈哈哈。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司空枪仙大笑一声,忽而文绉绉说道,“还是谢宣先生你懂我。”
大漠的风,特别是冬日的风,依旧呼啸,吹在凡人的脸上像是割肉一般。
不过却是吹不灭那一抹绿色。
凉州的植物就是不同江南的柔柔弱弱,而是异常的粗壮,纤细的叶片避免了水分的蒸腾,却敢迎着北风飞舞。而且它们的根系需要是露出地面上的茎杆不知多少百倍才能钻入地壳中汲取到那少得可怜的地下水。
慕凉城南侧破旧的一角,还未被绿意弥漫的废墟,土黄色的世界中,一位身上裹着雪白狐裘,一头银发上戴着罗刹女鬼的面具,獠牙锋利血口猩红,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
身材修柔的人站在漫天黄沙中,与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
“不愧是慕凉,就算已经焕发了生机,依旧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凉。”罗刹女鬼面具后的声音很动听,给这片黄沙漫天的世界增添了些许明媚与生动。
“是谁说春风不度玉门关的。”笑声近两个牵着骆驼的人也从这城南废墟中进来。
“哟,这还有一朵等待笑春风的桃花。”那读书人打扮的,看到自身雪白狐裘站在黄沙中的修罗女鬼调笑道。
“儒剑仙前辈,枪仙前辈,你们怎么怎么来了。”修罗女鬼之后,声音诧异且惊喜。
“应该是我们要问你,怎么也来了这苦寒的凉州。”司空枪仙对小一辈多有照拂,笑道,“也是为了你爹跟我共同的那个徒弟?”
“是。”修罗女鬼说道,“我和他自幼一同长大,于私也应该替他跑一趟。”
“意思是,还有于公?”儒剑仙好奇。
“不愧是儒剑仙前辈,确实还有于公。”那清柔的声音说道,“要给江湖,一个天下第一的交代。也要给未来的江湖一个说法。”
“你父亲为何不前来?”儒剑仙好奇问道,“这种地方,让你一个小辈前来,有些失礼吧。”
“所以我带着礼物前来。”罗刹女鬼面具,伸出小手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道,“但却不知道二位前辈也一同前来,所以没有给二位前辈准备。”
“我们岂会贪图小辈的那点东西。”枪仙笑道。
“我父亲去送了一趟武评榜回来之后,便在家中抛两块一大一小的石头,我问他为何如此?他却回答我说其中有无上大道。”罗刹女鬼的声音有些许无奈,“如今话也放出去了,永安王即将回天启,自然有更多事情需要他去安排部署。”
“二位前辈上一评武榜也入了冠绝榜,不过还是在这慕凉城城主之下。”罗刹女鬼笑问道,“二位前辈有自信拦得住他吗?”
“没有。”宁采臣苦笑,直截了当,“我又不是赵兄,没那种信心。”
“哦?”罗刹女鬼听闻,好奇道,“有意思,儒剑仙前辈是觉得,那位道剑仙前辈才可以拦下城中之人?那为何儒剑仙前辈会前来此处?”
“没办法,舍命陪君子罢了。”儒剑仙双手摊开,无奈道。
“那司空枪仙,你呢?”罗刹女鬼将头侧向司空长风。
枪仙轻笑:“我大师兄,百里东君,也是你们百晓堂排的名次,与孤剑仙同位列冠绝榜二甲,在雪月城每日只会睡觉饮酒,要么就是找我讨要酒钱,我照样满城追着他来打,见一次打一次。”
罗刹女鬼忍俊不禁,玲玲一笑:“追着酒仙揍,枪仙真是威风啊,话虽如此,可我也有小道消息说,那二城主也有过追着枪仙满城打的战绩,莫非,二城主也厉害过枪仙了?”
“那不能这般比较。”枪仙说道,“我那二师兄是女流之辈,我一个男的,总得让着她。”
进可攻退可守,司空枪仙转进如风,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好!枪仙这话我记下了,事后一定会交代百晓堂的弟子,务必让雪月剑仙看到。”罗刹女鬼笑意盎然。
“诶,姬雪,没有你这样玩的。”枪仙瞬间脸色大变,“给我个面子,别把这话传出去。”
“好啦好啦,逗你的,司空枪仙。”头戴罗刹女鬼面具的姬雪笑道。
“戏弄长辈。”枪仙笑骂了一句,转身面对内城说道,“凄凉地,凄凉城。”
“再西去,便是三十六佛国。”儒剑仙说道,“原本北离与佛国的衔接,本该是这慕凉城,不过后来时过境迁,却是被毗罗城所取代。”
姬雪接话道:“北离开国鏖战之地,八万楚军军魂萦绕,国之殇,如此凄凉非凡人躯体可承受,再加上气候苦寒,多年地貌变化,居住城中之人也接二连三搬走离去,但这是北离北门锁钥,北离向来寸土不让,不可放弃。孤剑仙洛清阳坐镇其中,本该是那位剑仙砥砺磨剑之所,一人一城这番大气魄。可最近以来,慕凉城却是开始长出绿植,焕发盎然生机。”
“就连城中,都逐渐有商贩迁入,去霸占那城中的空房子,不过不能太靠近内城就是了。”姬雪说,“我还听说,之前还有人在内城里,见过蜻蜓与青蛙。”
环境好到什么地步,才会有蜻蜓与青蛙出现?这蜻蜓与青蛙又是如何不远万里迁徙到这苦寒的凉州,到这慕凉城的?无人知晓。
“于私的那人,你是怎么看?”谈完了于公,枪仙问道。
“一个不知所谓的人要回一个不知所谓的家,城中那高的不知所谓的剑仙可能会不知所谓地出手拦他。”姬雪说道,“我不知所谓就当上了白虎,不知所谓就要去守护他。”
“你这一顿不知所谓下来,倒是把我说得不知所谓了。”儒剑仙抚掌大笑。
“对了,枪仙前辈,您不也是朱雀吗?”姬雪问道。
“别!这玩意的称呼。。。有种。。。”枪仙脸上如同便秘一般,“少年专有的羞耻和尴尬,你们这帮少年好好带上吧,我只不过是来帮我女儿的心上人一把。”
“枪仙这是要提前下注,当国丈?”罗刹女鬼面具背后,姬雪的声音梦幻,听不真切。
“那位置是不是他的都还两说呢,还国丈。”枪仙鄙夷了一下,不过不是鄙夷姬雪,而是鄙夷那个称呼,“走吧,你在这里等我们,不就是不敢进城吗?”
姬雪惊讶中混合了疑惑:“枪仙认为?我在这里是因为害怕不敢进城,所以等你和儒剑仙?”
“怎么?我都要拉上谢先生那个书生,就凭你这小胳膊小腿,也想独自去拦洛清阳?”
“真是,被小看了啊!”姬雪也不生气也不恼怒说道。
“长风兄,你打头阵,这位姬雪小姑娘居中,我来殿后。”儒剑仙说道。
“又不是行军打仗,不过进一城而已,用得着这般谨慎吗。”枪仙无奈笑道。
“子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儒剑仙一本正经地说道,“如今环顾四周,处处都是危墙,还是谨慎点好。”
突然气氛安静了一下,天上那冬日暖烘烘的大日,仿佛也凉了几分。
“来了!”枪仙全神贯注,郑重说道。
“嗯?什么来了?”姬雪依旧没能发现什么。
大漠的孤风,又猛烈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