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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阁楼,斑驳了不知几个朝代的锁,已经被暴力破坏而打开。

“咿呀”一声,合页不堪重负的声音,执伞鬼推门而入,阁楼内无人点灯。

扑面而来终年不见日光的陈腐之气,夹杂着某种淡淡的烟熏之味冲入执伞鬼的鼻腔。

执伞鬼定了定神,借着穿褪色了的朱户的月光,努力想看清室内阴暗的陈设。

被堆满了各朝各代的旌旗,木箱里应该是用来发起狼烟,而未烧完的狼粪。

“你来了,傀。”大家长的声音和气地传来。

沉重的呼气声过后,黑暗中一点火光,随即被丢在地上。苏昌河一脚踩灭。

阁楼内烟熏气更盛,两人相距十米,暗河老牌杀手的锐利目力,看到了这暗河大家长足下,零星散落了些刚刚他自己踩灭了的笔杆粗细的东西。

“你有问题要问我?”苏昌河笑着说道。

“三月前,与你同出任务的谢虎,谢豹兄弟。如今身在何处?”执伞鬼冷冷问道。

“这个?”苏昌河似在思考,“一同回来无剑城之后,我们便再无交集。毕竟我是大家长,他们只不过是暗河的卒子。”

“慕家,慕彩蝶。被你传召派出到天启,执行任务后,为何再无踪影?”执伞鬼依旧盯着苏昌河问道。

“谁来着?”苏昌河反问,“我印象不深。”

“苏赤,苏橙,苏绿,苏青。”执伞鬼似是压住怒火,问道,“苏家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你总该有印象了吧。”

“暗河苏家那么大,人员那么多。我这个大家长必须人人都认识?”苏昌河反问。

“好,那暗河年轻一辈。苏家最有天赋的苏素素,与谢家最为出众的谢玄!十日前与你同出无剑城!你总该记得!”

“这是自然,这两个暗河年轻一辈的黑白无常。”苏昌河轻笑。“我自然是记得,并且,他们如今也在此处。”

“什么!”执伞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在这!”

暗河第一高手,傀,没有察觉到房间内有第三人。

“啪啪”鼓掌两声,苏昌河说道:“苏素素,谢玄。出来,让苏家家主看看清楚。”

苏昌河背后的黑暗,两股脚步声踏出来,一男一女,一黑一白,一高一矮,一魁梧一纤细。两个身影,暗河新生代的黑白双煞!

谢玄,苏素素,一人擅长使用谢家大开大合的开山刀法。一人阴柔一些,用的是柔软的匹练。

走到苏昌河身旁,苏暮雨面前。

“苏素素,谢玄?!”苏暮雨低声嘶吼。

二人没理会这苏家家主,执伞鬼傀的喊叫。

苏暮雨也没感到他们二人的目光。

“到我身边来!”苏暮雨低沉着声音说道。

两个身影,依旧未动。

“苏昌河!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苏暮雨压低声音问道。

大家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去他那边吧。”

苏素素与谢玄,才仿佛得到了命令一般,机械地走向苏暮雨。

行至半道中,苏昌河忽而改口,冷冷道:“杀了他!”

银白色的匹练,自苏素素腰间飞出,直缚苏暮雨颈部,谢玄也抽出背后开山大刀,直奔苏暮雨门庭。

“嗯?!”苏暮雨虽说已然做好准备,却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撤身一退,躲过了套来的匹练,衣服后背,像是纸张被人用刀划破。

“暗河刀丝!”就将要崩破执伞鬼背部的肌肤之时,长虹剑出袖,一剑顶开冲刺而来的谢玄。往左跳开了一个角度。

“是什么时候!布下的!”执伞鬼疑惑,来不及细想,轰隆爆裂之声,囤放狼烟的木箱,历朝历代的旌旗,全然炸裂开了。

一群群黑黢黢的身影,在无剑城的阁楼之内出现,压迫而来!

“这是!!!苏赤,苏橙!谢虎,谢豹!慕彩蝶!”苏暮雨看到了,之前被他一个个问到的名字,暗河年轻一辈的卒子,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但也是悄无声息地跟着苏昌河消失,如今又悄无声息地出现无剑城的阁楼。

“苏昌河!”苏暮雨冷静低吼,“你把他们怎么了?!”

背后的暗河刀丝,是暗地里被这帮小一辈布下。而苏暮雨不相信,如此多的人藏在了这阁楼,他却一丝都无法察觉。

那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毫无生机保留,气息都不存在了一般,看来都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故而暗河傀,将他们当成死物一般略过了。

没得到苏昌河的回应,暗河的大家长仿佛消失在了这片空间之中。

“杀。”几个暗河的小辈,机械地接了大家长的命令。

刀丝开始铺天盖地向暗河傀绷紧袭来,长虹细剑精准地将每一根绷紧的刀丝上的脆点挑断,知道这只攻不防的暗河刀丝之厉害,自然也知晓谢暗河刀丝的脆弱点。

几声令人牙酸的指甲刮过光滑面板的声音,长虹剑弹在刀丝上,类似琴弦的崩断之声,在阁楼内此起彼伏地响起。

没有得到这帮暗河年轻一辈的回应,苏暮雨便不再打算让他们回应。

听大家长的命令,和对暗河的第一高手傀出手。这本就是矛盾的时候,但如果他们已经没了人类的神智,不知道傀是谁,只懂听苏昌河的指令,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将暗河刀丝尽数崩断,执伞鬼对这番倒戈相向的暗河年轻一代的卒子,没有用尽全力。

一个杀手,对上了自己的家人,只能抱着伤而不杀的想法,细剑长虹犹如庖丁的解牛刀一般,准确地在穿梭之中,钉开了几人的关节,顿时围杀暗河傀的一帮暗河卒子,有几个人的手无力地垂下如同风吹草动一般晃荡。

“嗯?”攻势依旧不减,傀仰头躲过上挑来的一刀。

“失去了本能的痛觉?”长虹挑开又一次绷上来的刀丝。

“苏昌河!你把他们,打造成了一队无畏惧之心,不知痛苦,令行禁止!”苏暮雨没有再继续对这些暗河小一辈的卒子的身体进行破坏。

“的活死人!是吗!”苏暮雨一脚将苏素素踹开,从包围圈里破开了一个口子。

反手持剑长虹,左手作掌,猛击苏素素的天灵,这位苏家年轻一辈的白煞没有被击打而晕倒,那难缠的白绫依旧缠上苏暮雨的身躯。

长虹挥舞了几下,将这白绫划得粉碎,又是一掌将其震退。

正打算从这一缺口处凿出包围,多年的杀手生涯给他带来的杀手直觉,让他感到背后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杀意。

想也不想,苏暮雨猛地高难度地下腰,长虹剑凌厉地向斜上方刺去,手感不对,不是利刃穿透肉质的感触。

苏暮雨眉头一皱,一剑搅碎了那被刺中的物体。

绿色的骷髅突兀地在阁楼内冒起,从执伞鬼的左边攻了过来。

“哼。”重新调整好体位,细剑一剑递出,将那绿光的骷髅头堪堪抵住。

“你不是应该在最合适的时机才出手吗?”感觉到暗河年轻一辈的活死人停下了动作,执伞鬼也放弃了凿阵而出。

“怎么?想跟我做一个了结?”执伞鬼冷冷道。

“其实,你们的招数,我都了然于胸。”隐匿了许久的苏昌河,终于优雅地开口了。

“刚刚从我身后发起攻击的?是千面鬼的招式?”剑依旧抵在绿光上。

“不错。自从我当上了大家长,暗地里没少收集你们的功法和招式。”绿光将苏昌河优雅的面前映衬得有些可怖,“之后我都大致翻阅过了一遍,就是怕有那么一天,你们不听话了,我该怎么办?我得要有对应的手段。”

“别忘了,我们是同一时期训练出来的。你的阎魔掌,我也清楚得很。”苏暮雨依旧冷冷道。

“暮雨,”大家长依旧如此文质彬彬,亲切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了解我的双手阎魔吗?”

“什么?”苏暮雨疑惑了一阵。

上一代暗河所训练之时,就被告知阎魔掌需要以毒物和着他人内力来喂掌,伤人同时也伤己,可谓至阴至毒。若双手齐运,被反噬也会更猛烈。

苏昌河左手,开始盈起同左手一般的绿色。

“很可惜啊,暮雨,你的十八剑阵送出去了。”苏昌河笑道,“不然我也很想亲自讨教讨教。”

“暮雨,当日围杀雪月剑仙李寒衣,你可否会想到今日的结局?”苏昌河一如当年问李寒衣是否记得围杀叶鼎之一般,“君以此兴,必亡于此!”

苏暮雨想也没想,奋力抽出长虹。

“嗯?”轻易地将长虹剑从苏昌河的右掌中挣脱出来,苏暮雨愣了一下,这太轻易了,比他们见面打招呼的一招都还要轻,不像是阎魔掌的威力。

撤剑回防,剑身上有淡淡的青磷脂的味道,来不及多想便要将细剑用作砍刀,横斩那左手盈绿的骷髅。

“砰”一声,苏暮雨被一掌阎魔击中,在阁楼的左侧洞开了一道口子,飞出。

“追!”大家长一声令下,数十道身影从那洞开的口子追了出去。

“小雨?”红衣鬼一跃跃上墙头。

苏暮雨逃到城墙上,背上被刀丝崩开之处,一个绿色的右掌掌印没有消散。

苏幕遮一把扶起,却不料苏暮雨哇地呕了一口黑血。

“中毒了?!”红衣鬼着急道,“还是阎魔掌毒!”

轻轻抽动鼻翼:“什么味道?”

“是青磷。”苏暮雨强提一口气,“苏昌河在右手上抹了青磷,鬼火燃起时,让我误以为是阎魔掌。小姑,暗河消失的那些年轻一辈,都被苏昌河做成了不知疲倦不知疼痛的活死人!你带着余理快逃,我来拦住他们!”

苏昌河是练了双手阎魔之术,尽管有福寿膏压制反噬的力度,但也不敢贸然双手都用出阎魔掌。

话刚说完,已经传来了追兵的声音。

“虎子,豹子!”看到先来的是谢虎谢豹,苏幕遮喊出了声。

“不必喊了,他们已经没了神智。”苏暮雨一把推开苏幕遮,艰难说道。

“感谢小姑,替暗河擒下叛贼。”苏昌河的声音随后而来。

“我呸,我说昌河大侄子。我以前还以为你风度得体,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呢?”红衣鬼破口大骂。

“执伞鬼忽而暴起刺杀暗河大家长。索性得暗河年轻一辈拦下。怎么?小姑要包庇此等叛徒?”苏昌河笑道,“那就对不住了,请二位到我掌下,成为我阎魔掌的肥料。”

苏昌河像一只盯梢猎物很久了的豹子,俯身猛冲向执伞鬼和红衣鬼。

执伞鬼一个猛推,将苏幕遮推到了一边,艰难握住长虹。

忽而,天上下刀子了一般,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自天上径直对着苏昌河插下,逼停了这暗河大家长。

“你来干什么?”执伞鬼语气生硬。

“暗河,阴曹余理。”自阁楼檐牙上一跃而下,拦在了苏昌河与苏暮雨之间。

余理没回应执伞鬼只是冷静说道。

“阴曹。可是掌管这天下鬼物,对鬼物生前所作所为进行审判,赏善罚恶之地。为善者便轮回下一世,给一个好结果。而为恶者,便由阴曹定夺,丢去油锅地狱还是拔舌地狱。”停下了的大家长好奇问道,“所以你也有野心要当这鬼主?”

还未等余理回应,暗河大家长继续说道:“据说,你以前那师父,赵玉真,也是一朝顿悟,才取了道德归元真君的道号。”

“大家长,你的一生,将会由我来审判。”余理说道。

“平等,卞城,都市,泰山,转轮!”余理对着苏昌河一挥阎罗剑,五柄细剑直刺苏昌河胸口。

苏昌河面对刺来的五剑,淡淡推出右掌,阎魔掌的骷髅头顿时膨胀到一人高,一口咬住了五把飞剑。

“余理,大家长他很清楚我十八剑阵的套路!”苏暮雨指点道。

“去,杀了他们。”五把细剑缀在尾端的大黄庭细线被阎魔掌咬断,大漠的月光之下,无剑城的城头几十个人影笼成的阴影,将余理三人笼入。

“阴曹余理。很可惜,刚刚才知道你在暗河里,就要葬送在此了。”大家长轻声说道,“对了,你也许不知道,未当上暗河大家长之时,我在暗河的称谓,叫。。。”

“送葬师!”

苏昌河猛然突进,阎魔掌甩掉五把剑,直冲那已经中了一掌的苏暮雨。

一个金灿灿的巨大手掌冲天而起,扇开那扑过来的活死人队伍,余理直挺木剑“理”,一剑刺向那绿色的骷髅头。

噼啪之声爆裂想起,大漠中最为坚韧的胡杨木所雕成的“理”剑在阎魔掌之下节节崩断破碎。

离火阵心诀覆盖上余理握剑的右手,直到胡杨木所雕刻的木剑“理”的剑柄完全崩毁,青城山至高道门心法狠狠地碰撞上了暗河最阴毒的掌法。

苏昌河被震退了几步,退回到被大龙象力扇退的药人之中。

“余理?”苏暮雨与苏幕遮同时出声。

“你的十八剑阵我了如指掌,你自己带来的木剑也被我折断。”苏昌河站稳之后,笑道,“你剑已经没有了,就算你身具青城山的道门至高心法,我有药人数十倍与你,我不用亲自动手,耗都能耗死你。你该如何呢。”

“大家长。”余理忽而说道,“起风了。”

“哦?那又如何?”苏昌河胜券在握,问道。

“嘘,认真听。”余理打断道,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大漠的夜风将沙吹起,噼里啪啦打在余理半边面具上,在静谧的大漠格外响亮。

“装神弄鬼。”苏昌河感到了被戏耍,有些恼怒,右掌阎魔又开始覆盖上那种渗人的绿色。

风忽而大了起来,叮铃作响的铁链抖动之声清晰地传来。

“大家长,听到了吗。”余理闭上眼睛,享受问道。

“你!要动它?”苏昌河面色难看,“千百年来,都不曾有人能取下来,就凭你?”

口中说着不屑,但身体很诚实,径直冲向余理。

“小姑,上!”执伞鬼一声令下,红衣鬼点点头,抽出两根钢刺,大力投射而出,径直夺取直冲余理的苏昌河。

余理见状,顷刻攀附上了女儿墙,在墙上奔走。

“叮叮”两声,被谢家虎豹兄弟挡下。

苏昌河稍稍停了一下,看了一眼苏幕遮,急促地又一次下令道:“杀了他们。”

旋即又追赶那像是要逃跑的余理。

一道剑气横切,逼停了苏昌河。苏暮雨捂着胸膛,飘到苏昌河面前,冷冷道:“你我,还没做了结!”

“我本不想杀你,傀。”苏昌河也不急着找余理了。

“我也想试试。从小便压我一头的苏昌河。”苏暮雨冷冷道。

“是啊,那会你很倔。”苏昌河散去阎魔,好像谈兴起,“光拔剑术就每日练习了一万次。”

“你也很倔,那会,教我们剑术的师范,用剑将你挑翻在地,指着你说你是没有天分的废物。”苏暮雨吸了一口大漠的风。带着些许沙砾的气体吸入鼻腔。

“你笑吟吟地应承了下来,而不到一年之后,你便用双拳狠狠地擂死了他。”苏暮雨说道。

“他侮辱了我,我便杀了他。这便是暗河,暗河可不是讲感情的地方。”苏昌河有些恍惚,仿佛想起了从前,但依旧保持优雅,“我某方面认可百里东君,拳头才是最强的杀人武器,剑术,杂耍耳。”

“暮雨,我们本就是杀手。不该带有感情的杀手!这些暗河的卒子。。。”苏昌河也不怕苏暮雨的偷袭,转身看向那数十人将围追堵截得十分狼狈的红衣鬼说道,“本就该是为了暗河而填命,你居然去可怜他们?”

薄如蝉翼的长虹,在夜风中轻颤,苏暮雨的剑在大漠的夜风中挥出破空声。

由左及右,横削背对着自己的苏昌河的脑袋。

身中了阎魔掌的苏暮雨没有蠢到认为自己还能正面击败苏昌河。

“咚”一声沉闷,长虹像是削在了烂泥上,鬼绿色的右手手掌,不知何时伸到左脸侧,拦下来了这致命一击。

苏昌河化掌为抓,右手抓住了细剑长虹,往自己身前猛烈一撴。

苏暮雨猝不及防,被拉近,苏昌河狠下心来左手一个肘击,苏暮雨赶忙丢开了长虹剑,撤手回防。

被一个肘击击飞出了几米,苏暮雨捂着胸口落地。

苏昌河正欲乘胜追击,一掌将执伞鬼毙命于此。

呛啷一声,一把斑驳陆离剑状物体,尾部缀着巨大的锁链,斜插在了苏昌河面前。

“大家长,我的剑来了。”

被追逐而“逃走”了的余理,折返出现在女墙上,手中环绕着那手腕粗的锁链。

“你竟然真的拆下来了。”苏昌河有些惊奇,那城头伸出的一角,用于垂挂无剑城城头,守住金人十二。那柄名为太阿的秦时名剑,此刻真的被余理拆卸了下来。

苏昌河瞥了一眼斜插面前这物体,历经千年风吹日晒,雷劈雨淋。裹上了厚重的一层沙壳,早已经看不出剑的模样。

苏昌河抬头看了看与余理的距离,冷笑了一声,即刻又打算一步踏向执伞鬼。

余理立刻抖动铁链,抖出横波,将那所谓的太阿剑震起狠狠地横着砸向苏昌河。

阎魔掌防守性一拍,拍碎掉了一块沙壳,同样,也被这大龙象力所带动的巨大力道而狠狠震退。

余理抽回锁链,将那太阿剑握在手中,顿时,那斑驳沙壳被一下子震碎,露出了那剑的真面容。

余理握住了的,是有浓厚的秦汉风格的剑,长五尺,剑尖一尺半都是宽三寸,两尺半一掌宽,一尺为剑柄,剑脊为菱形花纹,大巧不工,端凝沉雄朴素得如同老赵剑仙的真理一般,却不失威仪。

相传乃欧冶子与干将两位铸剑宗师所同心协力所铸。

秦相李斯更是在《谏逐客书》中记载:“今陛下致昆之玉,有随和三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翠凤之旗,树灵龟之鼓。”

服者,佩也。从这句话可以看出,太阿剑曾为秦始皇的随行佩剑,遂有社稷神器,帝道之剑的美誉。

《战国策》中记载的太阿:古有阳阿之剑,可陆断牛马,水截鸿雁。

欧冶子认为,太阿剑刚铸成之时,威力过盛,将会引来天妒,故而准备了三牲太牢以敬天,望莫降下天威毁去此剑。

怎知太阿未出,而剑锋通过所透出天地的剑气宣告天地,气冲霄汉,击碎了天罚雷霆,削断了祭祀的三牲牛马,截流渭水。

太史公记载的秦国,穷兵黩武,刀剑都比六国的都长一寸,而始皇帝身长九尺,异于常人的高大,更是需要一把五尺长的长剑,以至于荆轲图穷匕见之时,因为剑太长而无法抽一下子出来,急得兵士只能大喊“王负剑!”。

“这就是在无剑城镇守了几千年,诛杀了被天人所污染了金人十二的太阿剑。”苏昌河冷笑道,“经过千百年的风化,怕也犹如废铁一般了吧。”

余理并不多言,离火阵心诀萦绕而起,附着在了太阿上,轻描淡写一切,剑气突兀,硬生生从药人的包围圈中给苏幕遮劈开一个口子。

暗河家辈分较高的小姑,抓紧了机会从缺口处逃出来,与苏暮雨汇聚到了一处。

“走,到那死鬼那边去。”苏小姑娇喘连连,差点就扛起执伞鬼而跑,被执伞鬼拒绝,却一同奔向余理所处,原本悬挂太阿的一角。

余理将太阿剑指天,看那那就要涌上来的药人,“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交泰,生生不息!”

一个旋转不停的太极图,点亮了无剑城城头的天空。

“你们,都来喂我的阎魔掌吧!”苏昌河狞笑。

余理一剑劈下,太极图之上仿佛有仙人引剑,跟着余理的动作一般挥剑,磅礴剑气自天上太极图挥出,一剑,像是要将那带头冲来的苏昌河盈绿的鬼手切下!

苏昌河收回右手,紧急避险!

红衣鬼和执伞鬼的身后,城楼被一剑切断。

犹如当年雪月剑仙两剑将登天楼砍成了三段了一般。

苏幕遮和傀,就停在了那被劈开的半截无剑城头之上,径直坠落。

太阿剑被余理抛起,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剑柄近处的剑刃,如切豆腐一般削断了禁锢住剑柄的锁链,只剩余短短一节。

余理一手御剑空中,通过那太阿剑,源源不断地辐射大黄庭。

以大黄庭共振无剑城水系,顷刻间,无剑城内的无论水沟水渠,水缸水盆,凡有水处,都震动了起来。顿时,已经暗下来的无剑城里,此起彼伏地点起来了灯火。

通过水的共振,余理用水大声传递一个消息:苏昌河把谢虎谢豹,苏素素,谢玄等暗河年轻一代出类拔萃的子弟,做成了西楚药人!

已经开始有暗河的人察觉到无剑城城头的动静,带着困惑,燃起了灯笼火把,逐渐往城门处汇聚而来。

余理将那原本缚住太阿剑的铁链抛出,套道了执伞鬼和红衣鬼身上。

御太阿剑如流星,吊着苏幕遮苏暮雨,飒沓冲出了无剑城

“是可恶了些,当初就该杀了他!”苏昌河冷着脸说了一句,看着城下弥漫起来的火把,说道,“追!”

夜色中,无剑城城头轰然倒塌之前,跃下了数十人影,直奔那太阿剑远遁的方向。

太阿剑速度飞快,余理内力消耗的速度也飞快。

一边御剑,一边还要带着两个人逃跑,不一会,太阿剑便晃晃悠悠,从空中坠下。

狠狠砸入了这大漠里唯一的水系——碱水红水河。

呛了几口又苦又涩的河水,余理挣扎起来,发现同样一身湿了的执伞鬼已经在岸上艰难站立,借着月光,余理看到苏暮雨指向一处扑腾水花的河面。

二话不说,余理又趟入河里,猛地将红衣鬼扶正,喘着粗气道:“起来!水位才到腰间,淹不死你!”

说完,便自顾自往岸上执伞鬼那边行去。

“怎么淹不死!脚脖子水都能淹死人呢!”红衣鬼赌气,也很在余理屁股后面淌水上岸。

“怎么能这样对姐姐。勒在半空中,多丑啊。”红衣鬼抱怨道。

“事态紧急,苏昌河又追杀得紧,你还想如何?”沉默了许久的苏暮雨,强提一口气说道。

上岸后,踏在松软的沙地上,红衣鬼也就抱怨了几句,金光乍起,大龙象力的大手掌狠狠地在这河滩上挖出半人深的洞穴。

“喂,你这死鬼,在干嘛?”苏幕遮拧了拧自己的长发,将水拧干,好奇问道,“你们青城山的道士也是奇怪。你师父喜欢用道门至高心法离火阵心诀来催熟桃子,你倒好,用高深道法大龙象力来挖地。”

说完还娇笑了一声。

“躺进去。”余理喘着气说道。

“余理,你要干什么?”一旁受了重伤,打坐的苏暮雨皱眉问道。

“暗河大家长应该能猜到我们逃不远。”苏暮雨察觉到余理已经平复了呼吸。

余理继续说道:“我去引开他们,天亮之前如果我回得来,便帮你抑制阎魔掌。如果我回不来。。。”

“呸呸呸。”红衣鬼识趣地躺进了坑中,听闻余理如此说道,便打断了说,“童言无忌,大吉利是。”

“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带着苏幕遮,去青城山找我师父。”余理原本坚定的语气,忽而有些泄气了说道,“告诉我师父我死在了苏昌河手上,我想,我师父绝对会覆灭暗河的。”

三人皆沉默。

一会后,余理猛地将苏暮雨推入坑中,一直碰着河泥的大龙象力轻轻培土,将二人盖上。

余理轻声说道:“事态紧急,暗河这些年轻一辈,大概不可能不伤他们的身体。先道一句抱歉了。”

土逐渐填平,余理一人留了一个气孔。

“苏师父,其实我还是比较想自己来覆暗河。”余理在红水河畔说了一句。

苏暮雨在泥土之下,艰难挪动,透过余理留的气孔,在隐约的月光下,余理招手,那缀着一小节锁链的太阿剑飞入余理手中。

他孤身一人,踏入了黑暗的红河水中。

背着太阿,余理双足御风,在红水河面上急奔,那离火阵心诀灼灼其华踏在赤水河上,仿佛一盏明灯。

一掌绿色骷髅,从天印下,余理猛地鹞子翻身,连着向左侧翻了几步,最终踏在了上游岸上。

苏昌河背着一只手,缓缓从天而来,问道:“执伞鬼和红衣鬼呢?”

一队暗河年轻卒子所成的药人,也随即赶来将余理团团围住。

月将西沉,依稀中,余理看到有几个药人的手弱弱垂下,仿佛是被人卸了胳膊,更有几个湿漉漉地站着。

见余理不回应,苏昌河淡淡笑道:“余理,你在河面放出光辉,引诱药人追逐,我的药人不会思考,一不小心就沉了几个到河里。花了好些功夫才打捞起来。有些小聪明。”

“不如跟我做个交易,把他们两个交给我,我让你跟在我身边享尽荣华富贵。”苏昌河诱惑道,“这些都是青城山享受不到的。”

“把他们交给你,你会如何对待他们?”余理声音有些抖动,半截修罗夜叉面具把这声音荡得有些怪异,“是做成药人,还是喂你的阎魔毒掌?”

“是拿来当药人还是拿来喂掌,不用你去操心。”苏昌河摊开双手,走近,表明没有敌意,“余理,你若是跟着我,我保证。。。”

“大家长。止步!”余理从背后拔出那把五尺长的太阿,确实太长了不好抽出来,将近八尺的余理废了一些力气。

东方天际白,离火阵心诀也随之亮起。

太阿剑似火熊熊燃烧,但顷刻间那火又像被水覆盖浇灭。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苏昌河摇了摇头说道,“余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看看你这周围!这些不怕疼不知累的药人,都不消我出手,让他们将此地犁个来回,你那古怪的内力又能坚持多久?”

“苏昌河,我有一剑,学自我那道剑仙师父。名曰东风。”余理直呼这暗河大家长其名,冷静道。

被执伞鬼试探了多次,余理也对苏暮雨口中的东风产生了一定的概念,可以建立出一个大概的模型。

地平线上,缓缓冒头的大日,阳光在太阿剑上如水的大黄庭,散射出彩色的华光。

“嗯?”苏昌河犹豫了,这种彩色的光华,他好像在安南之时见过,晃得人心悸。

“我虽然不如我师父,但是。”余理眼神凛冽,“我可以拼死,与你同归于尽!我一个,换你一个暗河大家长和那么多活死人。不亏。”

“呵呵呵,余理,你果然还是骗了我。骗了执伞鬼第一次,还打算骗我第二次?”苏昌河继续走近,“我无法从你身上感受到丝毫的威胁。”

“你大可试试!”余理将剑平举,七彩的光华依旧不减,甚至更盛,“别忘了,我的大黄庭,上善若水,可以覆盖在剑上,对东风加以伪装。”

余理的话,让苏昌河掂量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大家长,我知道你惜命。”余理说道,“这样,我也和你做个交易,用我的命,换你的命。”

“哼。”苏昌河略微思索,哼了一声,“谢虎,谢豹。盯着他,一盏茶之后若没有什么异动。再来找我!”

苏昌河倒退着,盯着余理的动作极速飞退,带走了除了谢虎谢豹所有的药人。

余理便如此举着太阿,目送暗河大家长离开。

一盏茶,大日漏出小半个头,时间一到,谢虎谢豹机械式地寻了一个方向,纵身离开。

余理终于可以将平举的太阿放下,拄地,长叹一口气。

踉跄了一下,旋即将太阿剑背好,蹲在红水河畔,伸手下去触碰了这碱水,闭上眼睛感受了好一阵,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师父教的,光的折射,可以将白光折射成七彩,天上的霓虹便是由此得来。”余理举起手掌,喃喃说道,“我用大黄庭覆盖离火阵心诀,离火阵心诀在内部将大黄庭蒸腾,将这初阳的光折射成七彩,这一出空城计吓过了苏昌河。”

余理喃喃自语说完后起身,依稀辨认了一下方向,急促往跑去。

在河岸坑洞,忐忑呆了大半夜的苏幕遮,在这万籁俱寂的大漠,能清晰地听到的,出来红水河潺潺流水之声,剩下的便是自己那萦绕了那死鬼的大黄庭的心跳声。

“回来了!”忧郁的声音,带着一丝喜悦!

“什么?”突兀地听到了执伞鬼漏出的声音,红衣鬼追问道。

通过那余理留下的透气孔,苏暮雨看到,那人只身投入黑暗,归来时肩挑一轮大日,光芒迸射万丈。

初阳染赤了黎明时的发暗的河水,赤水覆盖在了暗河之上,寂静了一夜的红水河,在初阳照耀下,犹如焕发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