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王萧羽带回的两把可切伤无心的金刚不坏之身的兵刃,是在西湖中所得。
一点红剑挑西湖。
西湖水分,像是被王母怒而划开的银河一般。
淤泥中冉冉升起,不止一样东西,是一柄宽厚黝黑却裹满淤泥的长刀。
与一柄铜色古意盎然,剑格处雕以莲花的长剑,通身却不同那柄长刀,如有一层水膜保护一般,尽显灵动。
“这是。。”苏昌河看着这两把神兵利器。
一点红撤剑回鞘,被分开的湖水顿时拍在了这两把刀剑上。
长刀的淤泥顿时洗净,而长剑依旧是那般滴水不沾。
“洗尽铅华,不染凡尘。”赤王笑道。
冥侯与一点红,顿时各自伸手分别把握住这一刀一剑,将这两把兵器,从汹涌还未平复的西湖面上取回来。
“尽铅华!不染尘!”苏昌河还在尽力保持着自己的优雅,但是听到这两个名字,看到这两把实物,依旧无法平息内心意动。
“铅华,女子所敷水粉也。”赤王说道,“无铅不白,无汞不亮。女子爱美,乐意将此等金属敷在面上,以达到令人疼爱的嫩白效果。”
赤王看向那已经丢开了伞,背着仿血主的金巨刀的冥侯,手中那把黝黑黑的长刀,笑道:“还真是如同一个洗干净妆容的黑美人。”
“不染尘,名剑山庄庄主卫长风,效仿欧冶子,采五山之铁精,六合之金英所铸,铸成之后,而持剑登顶千丈莲山,将剑插于山顶莲池,沐浴山之仙气整整三年,三年之间,烧铸剑炉,保莲池三年不败。”暗河大家长说道。
“而传说中欧冶子铸剑之时,得雨师洒尘,雷师击节,蛟龙捧炉,天帝焚炭,候天伺地,阴阳同体,久而成功。带之有威,用之无敌。是名湛卢!”赤王接着看向那中原一点红手中,柄带莲花的宝剑道,“名剑山庄还是缺了这天地同力,始终是不如湛卢纯粹,这把不染尘还是沾染了卫长风的些许杀气。”
“不过已经是仙宫境界的品质了,不应多做强求。”赤王摇了摇头道。
“可是,殿下,这两柄神兵,本不是应该为那酒仙百里东君所佩戴?然后。。。”大家长问出口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没错,这两把兵刃确实是百里东君的佩刀佩剑,也本该在那多年之前魔教东征与八王之乱的时候,与我那弟弟野爹的玄风细剑一同折断。”赤王说道。
“不过后来,酒仙将所有,无论是尽铅华,还是不染尘,亦或者是玄风剑的碎片,皆收集了起来。”赤王笑道,“去求他那二师兄,当时还未封帅的雷梦杀之岳父。剑心冢的李素王,将所有碎片熔于一炉。”
“最后形成了这两把新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不染尘与尽铅华。”赤王感慨道,“就如同百里东君与叶鼎之这两兄弟的结局一般,叶鼎之身死,却成就了百里东君的酒仙。”
“玄风剑熔炼成了这两把新生的尽铅华与不染尘的一部分。”
“是不是很可歌可泣?”赤王转头,问向暗河的大家长。
“赤王虽然年轻,照观此间历史,却似乎比我这种亲历者还通透一般。”大家长沉默了一会,回应道。
“孤爱看戏,不过把这百里与叶二人的经历加工了一番。”赤王笑道,“还真唬住你了?”
“殿下天资聪颖,天纵奇才。”苏昌河无奈说道。
“不过,也要祝贺赤王殿下得此神兵利器,装备与冥侯和一点红,使赤王护卫力量更为强大。”苏昌河笑道。
“装备给他们?暴殄天物了。他们还不是孤最得意的收藏品。”赤王笑道,“况且他们各自本有武器。这等好物,就不必糟蹋了。”
“莫非?赤王要留作己用?”苏昌河不解,并未听说过赤王使用过刀法或剑术。
赤王爽朗一笑,道:“汉太祖高皇帝,有赤霄。那孤为何,就使不得那斩天?”
斩天!北离开国皇帝,天武帝萧毅征伐沙场之剑!传说一剑可斩天!
“赤王殿下果然,心怀天下。”苏昌河奉承了一句,“那这。。”
冥侯和一点红分别所持的刀剑。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赤王说道,“这是孤打算给孤那弟弟的礼品。多年未见,当哥哥的不送些礼物,也不像话。”
“你说,用自己父亲对手的武器,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赤王笑着说道。
“赤王心思,昌河莫能猜测。”苏昌河拱手说道。
赤王挥手,让两个药人将刀剑各自收起。
改孤为我,道:“世人皆道我是个花酒王爷,不过皇帝家养的,凭借我母妃受宠的废物儿子罢了。”
“我诗书不如我那二哥,武功不如我那六哥。”赤王笑道,“苏先生,你说,我唯一胜过他们的,是不是就是我母妃了?世间都是母凭子贵,唯独我萧羽子凭母贵。”
“赤王英明,如此年纪便懂得自污且藏愚守拙。”苏昌河沉默了一番,道,“少年,本当是心高气傲,凭三尺长剑就要笑傲江湖的,心无所系傲云天。不过,赤王活成这样,也是累。”
“起码比我那六哥好多。”赤王笑道,“明面上还是可以寻欢作乐,不若永安王,自懂事起就老气横秋。也不必同我那二哥,必须做出一副贤王不耻下问的姿态。”
“可惜啊,最终一个隐脉受损,一个毒瞎双目。”大家长说完,看向赤王,“那殿下可就是唯一一个可争霸御极,身体完整且健康的。”
“看孤作甚,我那二哥瞎了那会,孤才几岁。”赤王笑道,“孤可没有早慧到那般程度。”
“不过苏先生,你下次可否送些有用的材料过来。”赤王忽而说到让苏昌河送点有用的东西来,“那个谢灵还是谢绘,脑子都被钉穿了。那个女的,整个侧腹被洞穿。都是破碎得不行,还需要孤给补贴材料进去。”
“得出来的,还不好用。”赤王有些嫌弃道,“还是活人好。”
听闻如此,大家长脸色不变,但是袖底下的拳头却握紧了起来。
良久,才吐了一口气说道:“是。”
“话说,我二哥那边?你们怎么处理?”赤王好奇问道。
“是傀去处理了。”苏昌河说道。
同在临安的烟雨之下,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到一座阁楼。
马停,车止。凌少寒将自己那眼覆素锦的主子扶下马车。
“星月阁。”眼覆素锦的年轻男子说道,“没想到你们暗河也如此雅致。”
“白王殿下。”阁外站着两人,一脸忧郁的苏暮雨,撑着一把油纸伞说道。
“大胆!见到白王为何不行礼!”凌少寒怒道。
“少寒。”白王微怒,出声压制,“江湖不比庙堂,没那些繁文缛节。”
“这位是?听着可不像我老九。”白王扭头,“看向”阁前另一个,背了一把伞却不打,握着木剑。
此人呼吸声绵长,但喷出之时,像是撞到了什么铁片。
声音虽然微弱,但是还是被双目盲了多年听觉更为灵敏的白王,所捕捉到。
“没有名号。”苏暮雨介绍道,“暗河新鬼,暂定为无名鬼。”
“新鬼烦冤旧鬼哭。”萧崇轻轻念叨了一句。
“你是,北离二皇子,萧崇?”声音震动烙在脸上的修罗鬼面,显得有些诡异。
“是。”萧崇坦然达到。
余理疯狂地按下自己心里想问的问题,蠕动了一下喉头,终究还是迫于形势,没有问出声。
“安南之后,我们早就应该见面了。”苏暮雨说道。
“老九一直没被你们放回来。”白王镇定说道,“最近江湖上还刮起一股,青城山李凡松杀了老九的风。”
“不信?”苏暮雨问道。
白王摇摇头,道:“我知道老九没事。”
“你,动了杀意。”苏暮雨冷冷道,“虽然你练的功法把杀气藏的很好,但是对于杀气,我是专业的。”
“暗河执伞鬼,傀。”白王轻声说道。
“我们也就去年见过一面罢了,想不到白王还记得我。”苏暮雨说道。
“世人都说我萧崇目盲心明,可惜此次与暗河交易,却是连心都盲了。”萧崇笑着叹了一口气道,“我二师父传我的绵息术,至今已有将近二十载,绵息术延绵不绝,可塑性强,可以遮掩覆盖,甚至模仿一些他人的功法。”
“绵延不绝,可塑性强。”余理用左手轻轻凝聚了一点零星的金黄色光辉,心中想到,“有什么,比这大黄庭的上善若水可塑性还强。”
“没错,我是动了些许杀意。”白王坦然道,“暗河这次确实触怒了我。”
“你的绵息术也算有些许造诣。”苏暮雨说道,“可惜,不应该在我面前遮掩,杀气这种东西,于我暗河来说,去吃饭喝水一般稀松平常。”
白王沉默。
执伞鬼忽而丢开伞,瞬身到凌少寒,一掌将凌少寒打退四五步,然后跌坐在泥泞中呕血。
又是一个转身,被抛在空中的伞还没落下,执伞鬼已经重新回到了伞下。
“你一进来这里就要求我们行礼。”苏暮雨冷冷道,“先替你家白王教训你一下,须知强龙不压地头蛇。”
“少寒!”白王双目已眇,其他感官被锻炼得加强了许多。
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了似乎凝结成实质的杀气,犹如寒针,刺得萧崇面部微微痒疼。
已经练习了多年的绵息术,似乎是一张薄纸一样,暴露在傀犹如实质的杀气前,仿佛不堪一击。
“不要想着去抵抗杀气。”执伞鬼冷冷道,“尝试去被同化,这样兴许好受一些。”
白王蹲下身子,摸着凌乱倒地的凌少寒,好不容易将他扶起。
“还是执伞鬼收回这些杀气。”白王咬着牙说道,“我这位幕僚不会武功,怕是承受不住。。。”
执伞鬼转了一下伞柄,轻轻将伞面的雨滴旋出。
萧崇顿时感到那股压在胸口的巨石被卸下。
“同一辈的人,你算是不错,能扛得住我的杀意。”苏暮雨想起在雷家堡之前,那个身负九把剑的少年,在他杀气一激之下,竟是失了神智。
“我知道你此次的来意。”苏暮雨说道,“你有一个好弟弟,就是脑子不太灵光,亲自送上门来,找暗河做生意。”
“虽说金枝玉叶,但是我们暗河,比他金贵的也不是没杀过。”傀有些自信地说道。
“我那个弟弟,第一次找上你们,你们就知晓了他的身份了?”萧崇问道。
“我们暗河,活在污泥洞窟里的蛇鼠。”执伞鬼冷冷说道,“透过污泥,看得到这世上的各种阴暗,目标是什么样的人。从跟前走过便可得知结论。”
“还请执伞鬼把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还给我。”白王稳了稳心神,对上这位暗河第一高手说道。
“别用错词了,白王殿下。”苏暮雨说道,“是赎回,不是还回。”
萧崇安顿好了凌少寒回马车之后,沉默了一下,少顷,便应了一句:“好。我可以答应你们暗河,除青城山之外的一切要求。”
“青城山!”听到这三个字,余理将那手中的木剑捏得更紧。
“为什么?”忧郁的苏暮雨,皱了皱眉头问道。
“因为我惹不起那道剑仙。”白王十分诚实,“珠宝金银一类,与萧崇来说不过区区小事。这道剑仙,萧崇惹不起,也提醒一下暗河的各位。暗河冲不垮青城山。”
察觉到苏暮雨的动作,白王稍稍退了一步。
“执伞鬼先生。”白王躲过了一滴激射而来的雨,“先不要急着动怒,这道剑仙的勿谓言之不预,想必你们暗河已经尝过。”
“我会遵守除有关青城山之外的一切,侠以武犯禁,我也忘了你们暗河属于侠以武犯禁的一类。”白王说道。
“苏小姑,把人带出来吧!”执伞鬼没有再多说什么。
“来啦来啦。”一袭艳俗的大红,推搡着一个被缚住双手的人出了星月阁。
原本的锦衣华服,多了些许褶皱。
“二哥。”被缚住双手的人艰难地喊了一句。
“都到这里了,自己走吧。还要姐姐送你?”苏幕遮娇笑道,拍了一把萧景瑕的屁股。
九皇子面色难看,像吃了苍蝇一般,缓步向白王走来。
白王竖起剑指,对着那萧景瑕手上的绳索一划,绳索脱落。
“二哥,我。。。”九皇子抖了抖嘴唇,话还没说完,只见萧崇一拳打在萧景瑕那被饿尖了的下巴上。
“因为你的一意孤行,招惹了暗河,险些损我一员大将!”萧崇动怒道。
苏小姑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戏。
“我,我想帮你。。。”捂住脸的萧景瑕,艰难说道。
“滚回去!每日与我去太安城内的大儒府邸求学!”萧崇说道,“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没被青城山的李凡松所杀!”
“是。”这被天启城传为毒蛇老九的皇子,在白王面前颤颤巍巍。
“滚去驾马。”
刚脱离了狼窝的老九,没能得到善待,直接被萧崇命令去驾马了。
马车驶离星月阁。
“小雨,他答应了给咱们啥?”苏小姑好奇地问道。
“泰州两千顷桑林。”沉默了一下,执伞鬼回答道,“以及三千架织布机。”
“泰州,有那么大的桑林吗?”红衣鬼歪头托腮,像是在思考。
“殿下。”马车内的凌少寒艰难说道,“暗河此次如此背叛。。。”
“不必再多言。”白王打断了他的询问“可背叛我,那一定也可以背叛他,只不过是价格的问题罢了,接下来重心放到无双城上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