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未见山,薛景闲因看不见听不见,还不知道晏白受伤。
在晏白命令下,没人敢告诉薛景闲。
“你如何?”薛景闲一直在门口等着晏白。
“思思,我没事。”晏白调整好气息,才回应。
薛景闲扶着她,听了此话,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尽州一手握紧剑,另一手一巴掌打在少都脸上。
少都跪在地上,偏过去的脸红了一半,巴掌印十分明显,嘴角出了血。
尽州眼眶深红。
“晏晏你……”
薛景闲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晏白感受到他情绪变化。
此时,他们入了内殿,没有旁人。
薛景闲忽然抱紧晏白,紧闭的双眼流出眼泪。
晏白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安慰,“思思我没事的。”
她以为薛景闲发觉她气息不稳,刚才扶她的时候他已经把了脉。
薛景闲却越抱越紧,想是要把晏白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晏白任他抱着,反正他开心就好。
十月二十四,深秋霜降。
薛景闲第一次知道自己有了个孩子。
深夜子时,寒风来临,天气骤冷,大雪飘零。
晏白呆呆的看着窗外美景,雪花落在未见山头,屋里火炉燃燃。
她心里忽然涌入一汪温泉,暖意四射。
“阿闲,我有身孕了。”
“是。”
“是我和你的孩子。”
“是。”
薛景闲哭着回应。
年少时他曾幻想过,要和梁华予生三个孩子,都要女孩,他能力强,可以好好保护她们。
梁华予还笑话他,说女儿出嫁他肯定会哭。
毕竟尽州那个爱哭鬼就是随薛景闲。
薛景闲以前年少轻狂,总是身体诚实的很,爱意却说不出口,觉得别扭,好在梁华予很懂他,便主动开口,薛景闲就上道了。
这三年分别,他日夜思念入骨。
他恨梁华予,恨她还是好好的大小姐,恨她为什么不去帮薛家,恨她为什么不去找他……
他想要把她囚禁起来,供自己玩弄。他想让梁华予亲眼看看自己现在成了什么鬼样子,这一切仿佛都是因为她!
他清醒的时候怕自己真的会伤害她,所以情愿成为一个斗兽奴。
可知道梁华予嫁良人后,他好像不太恨她了。
他将所有的委屈装成满腔恨意,将最亲近的人视为仇人,可这一切,都在梁华予找到他时,被风轻轻吹散了。
梁华予从来就没有忘记他,她真的找到他了。
这个世上,他就只有梁华予了。
他双膝跪地,颤抖的双手扶着晏白,脸轻轻的蹭了蹭晏白的肚子。
从今往后,这世上多了个他需要守护的人,那个人拥有他的骨血,是由他此生所爱所生。
“阿闲,我们做父母的都太不称职了。”晏白拭去眼泪,笑道。
她竟然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子,可肚子竟然不大,而且她情绪胃口都正常,也没有孕吐。
他们这么折腾都还很健康,这个孩子真的是来报恩的。
晏白生过孩子,算有经验。估计是这些日子太忙了,她也没关注过自己的身体。
说起来也奇怪,霜降过后,晏白的肚子就大起来,不过半月就已经显怀。
三皇子威胁晏白,想要得到墟市,晏白反手就去联系七皇子。
皇帝子嗣不多,只育五个皇子,两个公主,成年后便可搬出皇宫。
二皇子体弱多病一直在城外佛寺修养,无心皇位。四皇子已殇。
三皇子和七皇子是劲敌。
晏白故意为之。
薛景闲假意不慎中毒,晏白则装作救人心切去和三皇子合作。薛景闲带人趁机去三皇子府邸“送”他一份礼物。
晏白却突然改变了计划。
半月多前。
晏白派人联系七皇子赫连清,寻求合作。七皇子生性多疑,但晏白认为架不住此行能扳倒老三皇子的诱惑,果不其然,七皇子一口答应。
刘思明姚昭回京告知他们,三皇子在查二人和薛景闲的时候,晏白就直言两人身份,所以他们已经达成合作。
韩生是刘思明的人,晏白牵线,派彭照和尽州帮忙,冒死收集各路线索交给七皇子,七皇子去他爹那里告三皇子在云州豢养士兵,犯了杀头之罪。
顾及父子之情,七皇子并未在上朝时说起,是在文政殿告的。
皇帝知道后大怒,私自豢养士兵,挑战了自己的地位,再加上各种证据确凿,便立即派人押人。
赫连章深深的盯着自己的小儿子,他虽才十五,不仅心思缜密,并且心狠手辣,没有丝毫仁爱之心。
这番是想让他要了老三的命。
“你先退下吧。”
“儿臣告退。”
七皇子前脚刚离开文政殿。
三皇子带人便离开府邸赴约,薛景闲晚一步放下私自定制,且十分合身的龙袍,有邰歌帮忙,这事好办。
晏白一边拖住三皇子,一边想要趁机抓住他。
却不想三皇子用虎符调动御林军精锐。
晏白得知薛景闲成功后,便撤退。
七皇子得知晏白没抓住三皇子也不急,搜查出来的龙袍和云州私兵之事已经让他没有翻身之日,更何况还私自调动御林军。
皇帝大怒,收回兵权,将赫连渲贬为平民。
三皇妃也与他和离。
他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大人好谋算啊。”赫连清笑着喝尽杯中酒。
隔壁晏白勾唇一笑。
“这赫连望当自己还是公主呢,平日嚣张跋扈惯了,兄长败下,下落不明,母族犯事,一丈千落。如今不过一介布衣,还敢四处惹事,真是个笑话。”
七皇子眼里溢出狠戾。
他们都看着窗外热闹,赫连望正拿着以前从赫连清那里抢来的鞭子当街怒斥行人。
“真是自作自受。”
晏白道:“我与赫连渲恩怨了断,也帮过您。”
七皇子又倒一杯酒,笑道:“大人这是要和我撇清关系了。”
“不敢。”
“大人,相信我们不久之后还会再见面的。”
晏白没有接话。
赫连渲夺嫡失败后无处可去,在赌坊输光身上的银子就被人打了一顿,扔出来。
深夜,赫连渲第一次知道平都的晚上这么冷。
“怎么又没了?!”
他扔掉酒壶,牵扯到嘴脸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
大雪纷飞,他冷的倒在地上,眼里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渲郎。”
撑着伞的少女跪在赫连渲旁边,心疼的抱着他的脑袋。
“歌儿,是你吗?歌儿,是你吗?”
“渲郎是我。”
罗伞倾倒在地,金发少女跪坐雪间,轻柔的抱着心上人。
平都郊外,冬日的第一天,是个晴朗天。
赫连渲眼睛干涩,本能的用手臂挡住刺眼的阳光。
“歌儿,歌儿。”
声音沙哑难听,喉咙痛的令他咳嗽不止。
“别来无恙啊,三皇子。”
赫连渲一听,坐起身来,冷嗤一声。
“墟市新主果然实至名归。”
刚刚得知晏白有身孕,薛景闲还宝贵的不得了,脾气都乖顺起来,晏白说什么就听什么。
他扶着晏白坐下。
尽州站在一侧,少都站在门口。
邰歌也进了屋。
赫连渲在看到邰歌进来后,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我竟不知买卖后,人还需要继续听从墟市的命令。”
“可惜,在三皇子买下邰歌前,我已经先一步买下。”晏白笑着解释道。
赫连渲沉默片刻,“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如今已经失势,对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墟主没有威胁了吧。”
“是邰歌求情。”晏白说完,赫连渲眸子深了下来,她继续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继续保留你的帝王梦,只是三皇子孤身一人恐难躲过七皇子的追杀。”
晏白直视赫连渲眼里的压迫,“这二嘛,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后,让邰歌跟着你回她的故乡,我会安排好你们,不会让七皇子或者太子找到你们。”
“当然,这二有两个条件,一你必须在墟市入册,二你永远不能踏入平都。”
赫连渲眼神变化,疑惑起来:“所以,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何?”他卸了气势,诚然的摇摇头,“我想不明白。”
晏白看了一眼邰歌,意思不言而喻。
赫连渲看着邰歌,她面露担忧,看着自己的眼睛又很害怕。
“我选二,感谢墟主的不杀之恩。”
半晌,他道。
“那就好,皆大欢喜。”晏白道,“你和邰歌的子蛊和刺青我都会给你们弄好,以后有事方便也是找墟市。”
“多谢。”
很快种完子蛊,弄完刺青。
“渲郎如何?”邰歌心疼极了。
“我没事。”
“三皇子还有心愿未了吗?”晏白照例问一句。
“嗯?”
“怕你留有遗憾会不舍。”晏白直言道。
“我妹妹她,今后如果有机会,希望墟主能够保她一命。”
“这个好说。”晏白笑靥如花。
“想必三皇子这里没留午饭,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赫连渲:“…………”
他如今这下场,到底是拜谁所赐。
成败已定,他心服口服。
“听主子说殿下认主,同意取名少都,邰歌真为您高兴。”
少都眼神晦涩不明,“你真的爱他吗?”
“说来也可笑,邰歌自己也没想到,渲郎会真心待我,从未让我受过委屈,我是心甘情愿的。”
“邰歌这一生能有此托付,已经很知足了。”
少都见她真心高兴,点了点头,“如若他辜负你,我一定会杀了他。”
邰歌笑了笑,“殿下,这么一看,之前黑暗的生活也不是那么难熬。”
“主子很好,愿殿下能有所成就。”
少都没回应,他所有的一切势力、人脉都被赶尽杀绝。
同他一起被卖入墟市只剩一个邰歌,他们互相鼓励,希望终有一天能够逃走,报仇雪恨。
他们迎来新生,同时,少都有了更加重要的事情。
他先是墟市少都,后是金兰国九殿下。
处理完三皇子的事,已经是半月后,晏白的肚子显怀起来。
“都说皇帝向来疼爱五公主,果然没错。”阿野跳进门槛,“主子,你说的果然没错,赫连望被召回宫,恢复公主身份。”
赫连望虽然嚣张跋扈,却非常会哄皇帝的开心。
“不过是制衡罢了。”晏白皱紧眉头。
对于留下三皇子和五公主这件事,她和皇帝都是一样的目的,留后手牵扯太子和七皇子。
“思思呢?”
“刚来开始的看见思哥在小厨房呢,我叫他来。”
“晏晏,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薛景闲一听晏白找他,立刻过来。
得知晏白有身孕,薛景闲就听话开始治疗耳疾眼疾,现在已经能看见醒了,听力恢复两成。
“太子的信。”
晏白读给他听。
“威胁?!”薛景闲冷笑道。
“无妨,既然他怀疑兰昔,如今快到年末,我便回将军府,将军府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怕薛景闲拒绝,晏白没让他插上嘴,“令牌就交给你了,我身子月份大了,不适合过度操劳。”
“那好吧。”
薛景闲一听最后一句,便同意了。
为了晏白和宝宝,他也得好好培养势力。
两人不过一墙之隔,薛景闲也还能接受。
晏白也是想让薛景闲逐步接手墟市,正愁薛景闲无所事事,来了个孩子,让薛景闲打起鸡血,这个孩子真是天赐。
将军府。
见到挺着大肚子的晏白,老夫人着实吓了一跳,半晌没说话。
晏白跪在地上。
“先起来吧。”老夫人叹道。
晏白没有起身,她并没有明说关于自己是墟市新主的事,毕竟老夫人出身皇室,她的目的是推翻皇室,有些话不能说透。
“可受委屈了?”
晏白摇摇头,只说数月前是被人绑了去,被故人相救,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说是谁的,一切都在不言中。
“梁华予,我就问你一句话。”
“如果玉行没有死,你会和他好好过吗?”
“会,嫁于他,是真心的。”
老夫人永远挺直的背似乎驼了点。
“就说是玉行的孩子吧,如若他还在,必然会当亲生骨肉对待的。”
“多谢老夫人。”
晏白走后,姚蕃过来扶住老夫人。
“梁华予和薛景闲四年前在历城曾化名晏意梁思。”
老夫人站在门口,看着明月,“都清干净了?”
“是的。”
“老夫人,当初的确是夫人派自己暗卫保护将军,暗卫死里逃生而归,令牌应是将军相交。二少爷和刘姑娘也在与他们合作。”
令牌的事,是晏白让086系统修改过尽州的记忆,所以薛景闲姚蕃等人才不会怀疑。
“玉行愿意用自己成全这对苦命鸳鸯,就随他去吧。”
“不管了吗?”姚蕃问道。
“不管了。”老夫人苦笑道,“我们都老了,哪里还轮得到我们做主。”
她虽出身皇室,可母亲、兄弟、丈夫、儿子、孙子都是被这所谓的皇室所害。
这让她如何不恨。
渐渐浑浊的眼睛流下一滴滚烫的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