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透彻地观察一座城市,那么就不能闭目塞听。得支楞起两只耳朵,睁开两只眼睛,才能观察到这座城市的两个角落:阳光明媚的地方和藏污纳垢之处。
前一个地方很好找到,只需要你兜里有足够的钱,身上穿着比国王还要华贵的衣服就行。而想找到后一个地方,除了前面两个要求之外,还需要一个很好的引路者。
比如,被“宝贝儿”的魅力迷得五迷三道、正在给奎斯一行人带路的蒜鼻头。
在距离“查伦之家”三条街的距离之外,奎斯还在边走边琢磨着某些事情。这话要从十天前说起,那时他们才刚刚来到拉姆齐。为了伪装自己的身份,他们带来了一艘座船,那是由一头利维坦生物改装成的半机械半生物船舶,用来跑船的确有些太浪费了。
所以,他们在海上打劫了几艘船只,都是各地商会运送宝石币的特种船舶。在获得了大量的宝石币后,半巫妖斯内德就对这种钱币进行了一些检验。
他把那些散碎的宝石丢到装有氢氟酸溶液的碟子里,然后慢慢搅动,时不时地滴上两滴其他种类的液体,最后他获得了一汪碧绿色的液体。再次进行了一些测试,斯内德就开始在纸上列开了算式,知道分析出那些宝石的成分到底是什么。
“太有意思了……”做完实验之后,半巫妖第一时间就找奎斯来汇报情况。
“它们是真的宝石么?”
斯内德那机械义躯抖动了起来,像是在发笑似的,“当然不是,”他耐心地解释道,“我开始还觉得这些宝石币如此易碎,可能是切割手法的问题。可是经过测试,我发现他们竟然都是只是某种玻璃。而且不同价值的宝石币,根本就是同一种东西,唯一作为区分的就是它们的颜色。而那些颜色则是侏儒们用染料调和出来的。”
“你是说,拉姆齐所有人类使用的货币,其实就是玻璃,”奎斯略微思考了一下,得出一个大胆的推论,“那么侏儒们所谓的‘金融系统’的核心,其实就是制造彩色玻璃的秘密。他们正是基于对这种技术进行保密,所以才控制了人类社会的货币发行、流通和认证。”
“没错,而且通过拷问那些商会压船的干部,我还得知了一条有趣的信息,”半巫妖卖了个关子才说道:“每隔一段时间,侏儒们就会与那些大型商会接触,他们会把商会里存着的破损宝石币都回收上去,折损估值之后再给予商会新的宝石币,作为补偿。名义上注入们这是在进行‘产品维护’,可实际上,他们其实为了避免商会发现宝石币的秘密。”
正是基于这点发现,奎斯才让自己的座船偏离海上航道,驶向软槭城的港口登陆。因为他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可以作为针对那个史迪姆的突破口。只不过,目前依旧有许多细节部分,亟需设计和处理。来到软槭城,说白了就是他的一次“试错”之旅。
所以他们才会伪装成普通的商船——虽然看起来一点也不普通——然后再装作根本听不懂软槭城方言的“外地佬”,企图吸引生存在这座城市阴暗角落之人的注意。与其去寻找他们,倒不如让他们来寻找你,又或者是像现在这样有个人可以帮忙引路。
至于说,他为何要找寻那些人渣,有一个名为“手套”的下属曾经对其说过:“每个社会都会拥有不忿和怨恨,但是没有一个地方,会比那些生活在城市背光处聚集更多这样的情绪。他们就像是火药桶,或许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够引爆全城。”
对于“引爆全城”,奎斯并没有兴趣,他的目标是那个以他人为“玩物”的史迪姆。但是就像是饭得一口口吃一样,想要扳倒一位神祗,只是莽过去和祂打上一场(虽然也并不是完全不行,只是奎斯的确实力不允许)可能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要祂的理念还有人拥护,只要祂还有信徒,那么即便祂受到再严重的伤害,那个神祗也能重新爬回顶峰。
这就是神明的作弊之处,祂们的容错率远远高于凡物。
所以奎斯要么不对其动手,想要动手就必须保证要让史迪姆把欠的账全部结清。他要像推倒多米诺骨牌似的,在拉姆齐世界掀起一场“风暴”,将那位高高在上的神祗永远地、彻底地埋葬于沙土深处,永世不得翻身。
而他准备推倒的第一张骨牌,便是这座软槭城。在知道了侏儒们刻意隐藏的秘密之后,奎斯手里已经有了“骨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找到合适去推动骨牌的那根指头。
“先生,这边走。”
蒜鼻头走在前面,热情地为奎斯一行人指引道:“这里就是查伦之家,你们能够在这里同时享受到酒馆、旅社、公寓、招待所……反正你能想象到的服务,应有尽有。”说着,他的脸上还露出一个“你懂得”似的下流表情。
没有搭理这个家伙,奎斯和他的伙伴们依次走入了查伦之家的大门。这里的采光不错,天花板上打开了一个可供照明和进出的翻板洞口。只不过除此之外,这里真的就再也找不出什么像话的东西了。墙壁满是烟熏的黑斑,地板是陈年灯芯草加某种甲虫汁液做成的混合物,吧台后面的酒桶里沤着卖不出去的酸啤酒……还有几个明显不怀好意的家伙,死死地盯着他们。
“老板,羊牯我已经带来了。膘肥着呢,您是不是得给我涨涨辛苦钱。”
刚刚还在为奎斯一行人带路的蒜鼻头,此时已经跑到一个身材痴肥之人身旁,依旧是露出那副谄媚笑容,半佝偻着身子絮絮叨叨地讨好道。
“好说,好说,”查伦拍了拍蒜鼻头的脸颊,对身边的威瑟说道:“朋友都来了,怎么地不得好好欢迎欢迎?”
第二贼头威瑟点了点头,然后他手里就多出了一把小手斧,他抡圆了胳膊“嗖”地一声就把斧头甩向了“查伦之家”的大门,砍断了门扉上面的一根绳子。
“砰”……
木栅栏落了下来,砸起了许多的尘土,同时也阻隔了这里与外界之间的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