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忽略张怡宁时不时的作天作地,旅途还算平静。
三天两夜的路程,除了刚开始的热情,后来谁也没力气搭理谁了,一个个都蔫了。
火车到站后,宁夏艰难的带着她的东西往出口处移动。
谁也顾不上谁,都是大包小包跟逃难一样。
人挤人,人踩人,火车站熙熙攘攘的全是人。
出了站台就有知青接待点,这是县知青办设的临时站点。
所有知青都归县里管,知青分散到各个大队以后,有事得先经过公社,最后再由公社往上报到县里。
最后县里再派人去考察,知青要是受委屈,连个告状的出路都没有,下乡了就像那待宰的羔羊。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这里大家一视同仁,都要靠自己。
到本县插队的所有知青集合报到了后,再由县知青办的人组织他们去各自的公社。
排队报到的知青大约有八九百人,乌泱泱的一片。
好在现在过了下乡高峰期,人数也不算多,很快就分散了开来,分到每个公社也就几十人,再由公社到每个大队也就几个人。
知青办工作人员发放好插队登记表格。
分到龙江公社的有几十个人。
这些人要分散在各个大队,具体到哪个大队,到时候抽签决定。
在客车乘务员的帮助下,宁夏放好了行李,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好。
她现在是头疼腰疼腿疼浑身疼,只想快点到地方,好好的睡一觉。
先上来的能抢到座位,后上来的只能站着了,车子不开动的时候还好,开起来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加上地面的凹凸不平,坑坑洼洼,宁夏整个人就像在客车上蹦着迪。
汽油味,呕吐的腥臭味,汗液的酸臭味,各种味道弥漫在车厢内,宁夏也跟着吐了出来,这下谁也不嫌弃谁了。
车开了两个多小时,宁夏只能使劲的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续着命。
到了公社后,所有人都瘫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公社的知青负责人出来看到这一群城里的娇娃娃,头疼的皱起了眉头。
每次大队里挑人都要闹半天,哪怕抓阄,抓到强壮一点的,欢天喜地,抓到弱不禁风的,不闹得天翻地覆不会罢休的。
年年来这么一批,年年公社负责人都要少一把头发。
看着围着他的各个大队的一群人:“先说好,抓阄,抓到谁是谁的,不准赖,谁赖取消今年先进大队名额。”
负责人有言在先,一下子几个汉子不敢吱声了,要是评上先进大队,不说各种补贴粮,去年评上先进大队的还奖励了化肥。
有了化肥,粮食增产了一倍,去年那个大队家家户户分了不少粮,谁不眼红?
就为这个,不管分啥样的,只要是个人就行,各个大队都点头认了。
“王卫田,张康城,许恒峥,陈瑶瑶,宁夏,张怡宁,蔡小雅,你们七个到黑山大队。”
负责人指了指旁边一个中年汉子对他们说道。
“我是黑山大队的大队长王根生,你们跟我来。”王根生现在只想找负责人干架。
想了想先进大队,最后咬了咬牙认了,这些人里没有一个强壮的。
一个大男人,脸比没出嫁的大闺女还白,王根生嫌弃的都看不下去了。
再看看一旁还穿着裙子,那一脸嫌弃的模样,嘿,你还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
这个女知青还行,看着白白胖胖的,那得有劲,那个有点瘦,不过看着怪健康的。
咦?这个什么玩意?长得跟妖精似的,还真没给他分个人?这要带回去,大队里还能安生吧?
什么先进大队,他不要了还不行吗?
尽管王根生大队长据理力争,最后还是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你们把行李放车上,然后跟着我。”王根生认命了,公社主任说了今年会给他们大队多申请两头猪苗子当作补偿。
“不是说有拖拉机吗?怎么不开拖拉机来接我们,这头牛能拉的动我们吗?”张怡宁看着这板车上脏兮兮的,心里很抗拒。
“拖拉机?我也想要,你能申请着,你去哪我都开去接你。”
“还有谁说这车是拉你们的?能给你们放行李就不错了,可别把我这老牛累着了。”
王根生没好气的看了眼张怡宁,拍了拍那头牛,头也不回的走了。
爱跟不跟,她们还能回去不成?
张怡宁一脸不可置信,除了等在原地的张康城也没人搭理她,最后咬咬牙也跟上了大部队。
宁夏无论哪辈子也算吃苦长大的,后世那会山也没少爬,就这样颤颤巍巍的走了一个多小时。
远处山脉被雾气笼罩着像悬浮在半空中,围着整个山转了一大圈,一群人磕磕绊绊的,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路,宁夏很慌,这么偏?
脑子不禁冒出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样的字眼,越偏僻的地方,人们越不懂法律,思维困在小山村里,讲道理不如比拳头。
后世这样也不少,何况是七十年代?
看到一旁走累了的张怡宁不依不饶的要张康城背她,一脸苍白却还咬牙坚持的陈瑶瑶,摇摇晃晃的许恒峥,宁夏觉得今后没好日子过了。
就这样作的女配,加上恶心人的男主,还有那缺心眼的女主,宁夏觉得生活没什么盼头了。
不要怕,熬熬还能过,宁夏忍着脚痛,埋头前行。
“铁娃子,过来守山了?”王根生看到来人很激动。
守山是什么不知道,但不耽误宁夏打量面前的男人。
来人五官硬挺凌厉,两道锋利的剑眉,右侧的眉尾处有一道很浅的疤痕,不显狰狞,反而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男人个子很高,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身上肌肉结实,一看就是个有力气的。
男人随意地扫了扫一群人,看着领头的王根生,回了一个“嗯”字。
之后是一阵沉默,大队长也不介意,比起对他们的不耐烦,这会的大队长好说话多了。
男人把手指放在嘴边,嘴巴微动,一声急促带着尖锐的响声传向远方。
不一会,地晃了晃,旁边的木丛中窜出来一个庞然大物。
老虎,真正的大老虎,昂着头,张着血盆大口,清晰的看到它红色的舌头。
“啊!”
“救命!”
“爸爸,爸爸,我要回家!”
所有人都吓得连滚带爬,躲到了牛车后面。
宁夏吓得忘了动,本来就颤颤巍巍的腿更抖得直不起来了。
什么鬼地方,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鬼叫什么?没有铁娃子引路,你们再走两个小时也到不了地。”往年分配来的知青都是走大路的。
大路是石子路,那种大粒的碎石子,几个小时走下去,这群娇娃娃到地脚都废了。
不说干活了,躺都要躺半个月,大队就要出粮养着他们。
今年好不容易说服铁娃子,带他们走山路,山路泥土松软,看这些个没出息的。
虽然他也害怕,你看他叫了吗?有铁娃子在,怕什么吗?
男人不满的拧了拧眉:“闭嘴!”眼神阴鸷带着狠辣。
“我要回家,我不管,反正我要回家。”张怡宁崩溃的大哭,使劲地拍打着一旁的张康城。
谁不想回去?可心里都清楚,根本不可能,更不敢像张怡宁这样撒泼,没人会惯着他们。
阵阵哭着,飘荡在这阴森森的风中。
男人可能等得不耐烦了,转身就走了。
“铁娃子,你等等。”王队长使劲拉着吓得后退的老牛,看着一人一虎离远了,牛才敢动弹。
“不走的话你们留着过夜好了。”王根生直接拉着他的老牛走了。
一人一虎走得很快,虎毛在阳光的下油光铮亮的,一看就吃的好极了。
吃的很好?宁夏吓得赶忙跟了上去,其他人也不敢留下,都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