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下里的此时,皇后也只是认为皇帝很避讳提到这个问题。
大抵在皇帝心里,家族依旧是自己割舍不掉的东西,他不忍让自己为难吧。
皇后收回了目光,她的心境并没有而受到丝毫的影响,反而越发感动。
他总是这样替她考虑,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处境。
回到房中之后,皇后又将姜意给唤了过来。
她虽然想要好好同皇帝过日子,但有一个问题是她逃不掉的。
她没有生育的能力。
无论现在还是将来她都需要一个儿子稳固自己的地位,这个儿子她自己生不成,那就只有让旁人替她生。
姜意小地方出来的,蠢笨又老实,头一日里她故意为难她,她竟然全然不懂,还对她心生感激,这么些日子里也一直本分,无疑是个极好的人选。
但在此之前她还需要做些事情,好让她彻底对她死心塌地,心甘情愿的为她生儿子。
姜意被唤过来的时候,宋皇后一改往日里的敷衍的模样,她细细问着姜意这些日子在宫里生活得如何,姜意诚惶诚恐的回答着。
宋皇后又道:“说来妹妹进宫这么久,还未曾侍寝过呢。”
姜意连忙道:“臣妾从前为家中所不容,幸得宋家收留,后来入宫碰到您这样好的人,已是幸运之至,如何还敢肖想......”
“你这话就差了。”宋皇后很满意她这模样,却是道“你既进了宫,就是皇上的女人,侍寝也是理所应当,就是本宫那妹妹......”
“她素来善妒,只怕容不得你。”
“她私底下为难你的那些事情,本宫都听说过了。”
姜意也猛地点头,“所以臣妾从未想过要侍寝,不然宋婕妤......”
“这你别怕,本宫会替你处理好一切的。”宋皇后很快道。
姜意还是有些惶恐,“臣妾真的不需要,皇后您待臣妾也太好了些。”
宋皇后道:“你是从宋家出来的,本宫自然要待你好的。”
姜意是哭着回去的,只是出了凤鸾宫中,她的眼泪便被风给吹干净了,眼中只余淡淡的嘲讽。
宋皇后要与她演姐妹情深的戏码,她自然是要配合的。
只是她不明白,宋皇后为什么会觉得一个曾经被她轻描淡写的推进死路的人会对她感恩涕零呢。
如今想来大抵便是因为于她这样的人眼中,自己太过无足轻重。
她的所有于她来说都应该是恩赐,便是死也是恩赐。
宋皇后是这样的,宋家人也是这样的。
所以她们从来都不曾觉得自己有错。
这就是所谓的权贵吧?
姜意嘲讽的笑了笑,只觉得在这样的寒风中,自己身子好像更冷了一些。
贰日里,皇后极早的便将宋希给召进宫里。
宋希原本就不是个自制的人,身怀有孕后,于吃食上,越发不加节制。
不过短短一个月,她的身形便更丰腴了几分。
宋希被这么早的叫过来,很是有些不耐烦,她觉得宋皇后就是在故意折磨她。
哪里有人这样早让一个孕妇过来给她请安的?
宋希请安也很潦草,宋皇后也没说什么,只让她坐在那里喝茶。
宋希原本就没睡好,宋皇后又点了助眠的香,所以宋希坐在那里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也没觉得有问题,实在支撑不了竟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皇后同身边婢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将宋希给扶着到了内室里。
没一会儿,诸多妃嫔们就到了,皇后面上没有一点点异样。
直至中途人们快离开的时候,忽然有个小宫女脸色苍白的上前道:“皇后娘娘,宋婕妤她......”
宋皇后立即担忧的起身,“妹妹不是太困了,在里头睡觉吗,难道身子不舒服?快去叫太医。”
宋皇后顾不得太多,连忙赶了进去。
淑妃和德妃闻言也很惊讶,宋希每次过来得最迟,怀了身孕之后更是都不大过来,前不久的时候皇后中毒,宫中还有很多人说是宋希下的手。
宋皇后和宋希之间的关系越发不好。
今日宋希来得这般早,还在宋皇后的寝宫中歇下了,宋皇后还这样关心宋希,一看就有猫腻。
德妃和淑妃先一步跟着皇后过去了,余下的一些小妃嫔也跟着过去了。
姜意并没有进去,她只是坐在那里悠闲的喝着茶。
皇后进入内室后当场惊呼一声,“妹妹你怎么了,你怎么流血了,还有你是谁?”
“来人,将这个男人给本宫拿下。”
“太医呢,太医还没有过来。”
淑妃德妃知晓里面会有大事,却不想会有这么大事情。
只见着宋希和一个男人衣衫不整,这也就罢了,宋希身下还不住的流着鲜血,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
淑妃和德妃立即双双看向皇后,从前都没发现,宋皇后这么狠。
给宋希弄了个奸夫还不算,还想要宋希一尸两命?
太医很快过来了,宋希腹中的孩子自然是没了,那男人很快承认了自己是宋希的奸夫,宋希尚且还在昏迷中的时候就被定了罪。
她现在腹中的孩子也没了,宋皇后“忍痛”将她送到了冷宫里。
宋希醒来之后就在冷宫里,她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活生生的给捂死了。
宋希进入冷宫就相当于是成了一个废人,所以她的死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反倒是宋家,宋家那么盼望着宋希腹中的这个孩子出生,等这个孩子出生了,宋家就有更多的时间慢慢筹谋。
结果这个孩子没了。
不仅仅这个孩子没了,就连宋希人也死了。
宋夫人对宋皇后的意见很大,宋夫人当即怀疑这一切都是宋皇后做的,毕竟事发的时候是在宋皇后的宫里。
宋夫人来到凤鸾宫中,面上满是对宋皇后的失望,“你在宫里都做了些什么?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呢?”
宋皇后也很委屈的说道:“我怎么知道她会要偷人,我更不会知道她偷人敢偷到我宫里来。”
“当时淑妃和德妃都在,我也没有法子替她遮掩啊。”
“母亲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宋嬷嬷。”
“宋嬷嬷,是不是这样?”
那天事发的时候宋皇后将宋嬷嬷给支在了别处,所以宋嬷嬷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也都是听宋皇后说的。
但她恳求宋嬷嬷替她作证,说她害怕宋夫人的责难。
眼下当着宋皇后的面,宋嬷嬷自然只能出来为宋皇后作证。
“那天里老奴也是在那里的,宋婕妤困得不行,皇后娘娘还体贴的让她去到内室里休息,谁也不曾想到......”
“许是因为一直没有发现,所以宋婕妤和那个男人胆子才会那么大,但却没想到会......”
宋皇后在一旁委屈的落泪,宋夫人只觉得脑袋都快要炸了。
现在要怎么办,眼睁睁看着皇帝坐大?那到时候宋家就完了。
皇帝虽然一直都表现得很平庸,很重情重义,对宋家很感恩的样子,但谁知道是不是他会演戏。
再让宋家女进宫?
可这也太快了。
这时宋皇后幽幽道:“不是还有一个姜意吗?”
“她不行!”宋夫人当即道:“你还没将她给弄死吗?”
“她是万万不行的。”
宋皇后却道:“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是谁生的有什么区别吗?大不了以后再将他给弄死就行了。”
宋夫人脑海中精光乍现,她豁然看向宋皇后,然后勾了勾唇角,“好,就按你说的办。”
宋皇后见宋夫人答应得这么痛快,一时也有些诧异,但她这些话原本就是为了暂时安抚宋夫人罢了,宋夫人如何想的,她自然不怎么关心。
宋夫人说:“那你去安排,务必要让她尽快有孕。”
宋皇后道:“好。”
宋夫人回到房中,去见了宋国公,将宫里发生的使其能够同宋国公说了,宋国公自然不太认同,“这样一来,风险未免太大了。”
宋国公还是更想要个有着宋家血脉的孩子,这样将来他们能做的选择也更多一些。
宋夫人却道:“既然想要有着宋家血脉的孩子,那么何不一不做二不休,等到将来拿着真正的宋家孩子去换呢?”
“这样一来,国公爷也不必那么费尽心思的筹谋。”
宋国公也是眼前一亮,他们从前从来没有这般想着。
宋夫人道:“若是你同意的话,那我便去着手安排了。”
宋国公道:“嗯,你去安排吧。”
宋夫人于是就往宋玉院子里塞了好些通房,宋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毕竟从前他母亲看他看得很紧,从不允许他身边有通房这种东西。
但宋玉对此也并不感兴趣,尤其在看到那些通房们一个个的对着他搔首弄姿后,他就更不感兴趣了,越发不想在家中待着。
自然这是后话了。
母后皇太后坐镇宫中多年,虽然宋玉和许珂的嘴都很严,但她还是很快查到了那日里事情的始末,也知晓宋玉和许珂之所以起了争执并不是因为宫女,而是因为皇帝的一个妃嫔。
太后也很快便查到了姜意的身世,以及姜意和许珂从前的那些关系。
她不曾想到自己女儿嫁的竟然是这么一个谎话连篇的男人,只是如今安阳长公主已经有了许珂的一双儿女,倒是让她有些不太好办。
安阳的颜面自然是最重要的,最主要的还是安阳的幸福。
太后就安阳这么一个女儿,太后只想让她快快乐乐的生活。
倘若这件事情不再是秘密,那么安阳必定会伤心。
太后是必然不想看到自己女儿伤心的。
所以这个姜意就不能留了。
但很快,太后的心神就不在这些事情上头了。
太后听闻宋希的死后,觉得极是不寻常,于是就让人查了宋皇后。
宋皇后和宋家桩桩件件的事情都被太后给查了出来,太后也在暗自揣摩着宋皇后的用意。
将身怀有孕的宋家女以那样残忍的方式给弄死,可见宋皇后是多么恨宋希,甚至是恨宋家。
“宋皇后这样背刺宋家,您瞧着要不要提醒国公爷一声?”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就问。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不用了,替皇后尽力遮掩些,别让人看出不对劲来。”
“您这是......”老嬷嬷就十分惊讶。
太后却道:“宋家越发无法无天,也该有人治一治他们了。”
“可您和国公爷确实亲亲的兄妹。”老嬷嬷有些失神。
太后却嘲讽的说道:“兄妹之情又有什么,这人呢一成了家,感情都会变的,哀家这一辈子享受过登顶的权势,到如今也没什么在乎的,也只有安阳。”
“哀家只想安阳好。”
“去唤皇帝过来哀家这里吧。”
太后这样吩咐过后,又去了小佛堂里。
她每逢遇事不决或是心烦意乱的时候,都会到这里打坐一会儿。
在这里她格外能静下心来,但如今太后却觉得自己很静不下心来。
她出自宋家,做这样一个决定也是很难的。
但宋家与皇帝之间,她必定要是选择一个的。
她那嫂嫂如今就敢那样对她的安阳,以后还不一定呢。
现在提早做个选择,还能在皇帝面前落个好,不说将来她颐养天年,起码能保安阳一生无忧。
当然,也因为皇帝这个人,太后还是有些欣赏的。
皇帝初初进宫的时候,太后并不曾将他给当成一回事,一个妓子的儿子,进宫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但这三年多里,皇帝三年如一日的待她恭敬,几乎每天都要来同她请安,风雨无阻。
之前的时候她有一回中毒,但凡皇帝陪在她身边,都要先替她试了毒。
这么长时间下来,太后对皇帝的态度倒是有了改观。
不论他真心还是假意,能做到这个份上能做这么久,也是不容易。
太后这一辈子见过的人很多,但还是头一次见到似皇帝这样沉稳干练又善于蛰伏的少年人。
又过了一会儿,皇帝过来了。
太后收起心中的思绪,出了小佛堂。
对上皇帝那一张温润的面庞时,太后心中的不安忽然就褪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