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翌日早朝时,毫无意外的、弹劾齐王萧广恒、靖国公钟弘义的奏折像是雪片一样飞到皇帝的御案前。
太子一系的官员一早得了消息,老神在在地选择了作壁上观,其他皇子们可没有。
能把敌人彻底拉下马的机会,他们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不管平时关系怎么样、是不是彼此曾经斗成了乌眼鸡,此时朝堂上的声音出奇的一致和谐,那就是、绝对要让齐王和靖国公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此时朝堂上几个派系团结在一起拧成了一股绳,和齐王一系的官员吵成一团。
一会儿喷齐王治家不严,纵容妻子苛待、残害嫡系血脉。
一会儿喷靖国公家风不正,养出齐王妃这等恶毒贪婪毫无人性的毒妇,不堪嫁入皇家为皇家妇。
还有那翻旧账的,把靖国公世子钟成文以前欺行霸市、强抢民女的丑闻、在这个节骨眼上翻出来,力求能一举把靖国公府锤烂!靖国公府乃齐王岳家,算是他最大的助力!不锤他锤谁!
总之锤别的人或许还有可能会误伤友军,但是锤靖国公府准没错的!
是以,不管是哪一个派系的官,这一刻都把枪口一致对准靖国公府,许多以前被压下去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被翻出来对他进行疯狂diss。
什么靖国公府主母、官商勾连恶意哄抬物价、强买土地……连放印子钱这种隐蔽的事情都被人查得清清楚楚呈到了皇帝的眼前。
齐王一系以靖国公为首,人少势颓,再加上在这些事上本就不占理,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的强行挽尊几句,可对面人多势众又占着道德高地,他们很快就力有未逮败下阵来。
皇帝萧选坐在上首冷着一张脸,目光不善地盯着靖国公钟弘义,看他似有满腹委屈地在那垂死挣扎。
果然不愧是父女俩,一脉相承的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愧是他教导出来的好女儿,做下这让皇室都跟着蒙羞的恶事、还巧言令色的企图蒙混过关!
而且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如果不是齐王府闹出事端来,引得百官弹劾。
他竟不知、靖国公府这么多年做下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丑事,此时被众人查出来的就已经这么多了,那么还有些更隐蔽的、没被查出来的呢?
挥手打断了朝堂中此刻乱哄哄的争吵声。
皇帝面色如常,只是那动作却毫不客气,把桌案上的一堆奏折劈头盖脸的就砸到了靖国公身上。
整个朝堂随着皇帝的动作为之一静,都眼观鼻、鼻观心地噤声静看事态发展。
靖国公钟弘义被砸的一瞬间就给皇帝跪下了,心里惴惴不安地等着皇帝的下文。
“靖国公,看看吧,这都是弹劾你的折子。”齐王府的案子到现在还没定论,不好发作;倒是靖国公府可以先收拾了,给个教训省得他以为是公爵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看看吧,省得他死得不明不白。
钟弘义抖着手翻开了散落在身边的那些折子,越是看下去心里就越是恐惧不安。
无他,上面写的每一桩每一件都不是诬告,且人家显然是有备而来,想要把他拉下马,证据链准备得很完整,相关人士的供词、时间、地点……等等都罗列得异常清晰。
靖国公就是想否认一时都找不到漏洞!
本来这些小罪不至于让皇帝如此动怒,他要的只是臣子的忠心,有些无伤大雅的小事皇帝心里明白也不会与你计较,他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但是这件事坏就坏在有齐王府前面的那把火为引子,所以无论大事小情都被人翻出来加码。
钟弘义抬起头看了一眼上首威严的皇帝,心里一颤,皇帝目光里暗含的深意让他胆寒,也明白了他今天是无论如何逃不开这一劫了。
所以利落地低头叩首:“臣有罪!臣治家不严辜负陛下厚爱,请陛下降罪!”
此话一出,皇帝心里一松,神态和缓了些许。
还算靖国公会审时度势,他要是不认罪,这件事情只会闹得更加难看。
老老实实替皇帝把黑锅背好了,他还能念你几分香火情,如果不然……皇帝有一百种办法收拾你!
“拟旨,靖国公钟弘义,立身不正、私德不修,纵妻欺行霸市,纵子强抢民女……着,降靖国公为靖国侯、三代世袭,其妻张氏除其诰命,其子钟成文褫夺世子之位……”
冗长的圣旨读完,钟弘义眼前就是一黑,杀千刀的钟梅香!坑爹的狗东西!!!
降公爵为侯爵,还踏马的从世袭罔替改成三代世袭了!如果以后钟家没有什么耀眼的功绩,几代之后就会迅速衰败下去,这是立家之本啊!被那个混账东西全毁了!
祖上从太祖时期得封国公之位,世袭罔替传承至今何等风光!
现在就这么完蛋了!而且这件事还没完啊!齐王估计也没什么希望继位了,他们钟家押错了宝!
等下一任皇帝继位,从龙之功没有不说,搞不好还要被清算!
这都是什么倒霉事儿哦!马德!!!这踏马不就是无妄之灾?钟弘义一股血气上涌,险些把自己厥过去。
可这是在大殿上啊,这要是厥过去面子里子全丢没了!强撑着没有倒下,钟弘义咬紧牙根领旨谢恩了。
虽然没能把齐王也拉下马,但是陛下如他们所愿地收拾了靖国公府啊,这一场弹劾大战、对于几个派系的官员来说,算得上是大获全胜。
靖国公府降爵为靖国候府,也算是某种风向标了,这意味着陛下亲自出手砍了齐王的臂膀。
齐王哦~凉了!没什么戏了!
所以在皇帝干净利落、毫不含糊地处理了钟家之后,在场谁都没有再去纠缠、让皇帝立刻着手处罚齐王齐王妃,而是很有眼色地散了朝。
通往宫门的甬道上,新鲜出炉的靖国候一人独行,本身就憋了一肚子窝囊气,身边还时不时就要路过一两个政敌,贱兮兮地上来说两句似是而非的怪话。
就是那种,乍一听是安慰人的话,但是不能细琢磨、一琢磨字字句句暗含嘲讽的那种怪话。
可见他平日里为人不行,树敌颇多,这是墙倒众人推呢……
这种话无论怎么回复都不对味儿,所以钟弘义干脆闭嘴装哑巴,懒得搭理这群人,想着:我不搭腔这群人自知无趣就会散了。
万万没想到,他越是闭嘴生闷气,这群人越是说个没完没了。
钟弘义忍得内伤,好悬没被气得吐血,终于熬到了宫门口,看见了自家的轿子,他松了一口气。
这下总没人来了吧。
可这口气松得还是太早了,刑部尚书时良平朝着他缓步走过来,一席绯红官袍穿在身上那叫一个仪态万千、雅正端方。
这位时大人虽是刑部的头号人物,但其人的气质和刑部还真的算得上是格格不入。
这人年轻时就是有名的才子,风光霁月、公子风流,这人到中年岁月沉淀下来反而像是一坛美酒,愈加香醇,且这人还有一个让人津津乐道的点,这人至今还未娶妻。
快四十岁的人了,有不少正当妙龄的高门贵女想嫁,可时良平愣是不为所动,谁也不娶。
私下里有不少好事者在偷偷传,时大人可能是好男色……
风度翩翩的时大人在靖国候面前停下,惹得钟弘义有些诧异,他跟这位大人应该没什么私仇吧?
想了好几遍愣是想不起他有跟这位结过怨啊!他总不会也是来奚落他的?
定了定神,对着他施了个拱手礼:“时大人,不知您这是?”
时良平理了理袖子,笑眯眯地还了一礼,嘴角含笑地对着钟弘义说了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可这句话却把钟弘义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脚下似是生了根,半晌回不过神来。
时良平说的是:“钟侯爷,您可还记得诚阳候?当年付氏被流放的场景本官人在徐州无缘得见,遗憾至今!不知侯爷可否赏脸让本官一观这举家流放到底何种光景?”
钟弘义听罢三魂七魄差点儿没让他给吓丢了,什么赏脸?这怎么赏脸?让我全家流放给你看么?
冷汗刷地就下来了,降爵的惩罚都没有时良平此时这一句话带给他的刺激大!
马德!这个时良平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了?他是不是找到了什么证据?
降爵、受罚、被政敌轮番奚落,最后时良平又给了他一个能让人晚上睡不着觉的惊吓。
钟弘义在这一连串的刺激之下,终于眼前一黑,昏过去了。
耳边的最后一句话是家里小厮急切的呼喊声:“老爷,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