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氏看了看一脸为难的沈晓妆,又看了看跪伏在地上的素馨,慈母面具崩的好好的,一点裂缝都没有。
沈晓妆绞着手里的帕子,做出不敢直视万氏的眼睛的样子。
素馨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嘴里念叨着自己是被冤枉的。芙芽跪在素馨旁边,瞧着也没比素馨好到哪去。
万氏先开了口:“事情我大概都已经了解了,素馨不是那等手脚不干净的人,但这事要真是她做的,我定然严惩不贷。”
沈晓妆怯生生的说:“我也相信素馨姐姐是清白的,这其中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吧。”
万氏手边摆着一副画,画工精湛,一看就是沈晓妆的手笔。画上摆着一个打开的锦盒,锦盒里面正是沈晓妆说的那支步摇。
沈晓妆似乎是在观察万氏的脸色,和万氏的目光碰上之后马上垂下头来。
万氏循循善诱,说起话来当真像是一个和善的母亲,“怎么了姣姐儿,有什么话就和母亲说。”
沈晓妆咬着嘴唇,好似下定了决心,说:“本来这种小事是不该打搅母亲的,素馨姐姐就算真想要这步摇,我赏她也是使得的。只是这步摇是母亲赏给我的,素馨姐姐也是母亲院子里出来的……”
沈晓妆越说越小声,把一个怯懦的、小心谨慎的小姑娘模样展现的淋漓尽致。
要是换个人,大概都信了沈晓妆这幅模样了。
装模作样,对沈晓妆并不是难事,这招还是跟黎婧学的,示弱才能让对方适当的放松警惕,才有给她翻身的机会。
万氏不为所动,只是说:“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姣姐儿也不必惊慌,这些日子就先让素馨留在我这吧,免得回去了平白给你添堵。”
沈晓妆顺从地点了点头,而后告退了:“女儿还要回去陪祖母,就不能陪母亲用膳了,还请母亲不要责怪。”
等沈晓妆出了门,孙婆子朝着沈晓妆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不要脸皮的东西,还敢跟夫人玩手段。”
“她胆子大的很呢。”万氏举着手,把五指摊开,欣赏自己刚用凤仙花染过的指甲,慢条斯理地说,“不过要不是有人够蠢,也不会上了她的套。”
素馨支撑着身子的胳膊都在颤抖,她今日在梨棠居里待的好好的,突然有个小丫鬟来找她,说姑娘想要把自己的画卖了玩,看能挣多少钱,叫她去拿书房桌子上的那副画。
素馨本想着今天已经晚了,不如等到明日再去,结果等到的却是芙芽领着粗实婆子来把她五花大绑了起来。
那画卷展开,却是一张没画完的画,里面还卷着一个锦盒。
素馨意识到中了圈套已经晚了,被人押着送到了万氏面前。
素馨的冷汗簌簌地往下落,听见上首的万氏说:“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办妥了吗?”
素馨连忙点头,“办妥了办妥了,全都办妥了,夫人,求您开恩!”
“办妥了就好。”万氏弹了弹指甲,“给她拿点银子让她赎身,到外面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素馨自然千恩万谢,领了钱离开了。
沈晓妆就没那么好过了,她正遭黎老夫人数落着。
“就这么点手段你也好意思拿出来现眼。”黎老夫人插着甜瓜却不吃,“以后别说你是我院子里出去的。”
沈晓妆委委屈屈,“您又没教我什么,我只能自己瞎琢磨了。”
黎老夫人给了沈晓妆一个脑瓜崩,“你还有理了,满院子这么些人拎出来个都比你聪明,你去问问哪个不好?”
沈晓妆缩在一边不敢吱声,清醒的黎老夫人可是半点不好糊弄,还总凶她。
沈晓妆这一手,确实不怎么精明,但胜在管用。她就相当于正大光明的告诉万氏,我就是算计你了,但这亏,你得打碎牙齿和血吞。
“要做,就做的别给人留下把柄。”黎老夫人指了指黎婧,“你要想做的真,你得力的丫鬟一个不下水,谁能信你?”
沈晓妆:“那她要是把事情推到悦琅身上怎么办?”
黎老夫人:“你二婶给你那个受了半点牵连了?”
沈晓妆:“那不是芙芽身后有二婶护着她嘛。”
黎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用力一拍椅子的扶手,“你身后就没人吗,你当你祖母已经入土了不成?!”
吕嬷嬷连忙呸了几声,“可不兴说这话。”
沈晓妆不说话了,说到底,她就是信不过黎老夫人。黎老夫人一日清醒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有时候一天也不清醒一次。
就算黎老夫人对她有诸多喜爱,一来她不是黎老夫人的亲孙女,二来万氏真要发作她的人,等黎老夫人能来救场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更何况,沈晓妆已经习惯了万事都和黎婧商量,从沈家到渔阳再到京城,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们两个小姑娘在做定夺,没人告诉她们是对是错。
吕嬷嬷出言相劝:“大姑娘,你是咱们老夫人头一个养在眼前的孩子,就连侯爷都一直是奶娘带着,过了四岁就搬出院子去了。老夫人这是心疼您呢!”
沈晓妆抽了抽鼻子,以前也有个老妇人疼她爱她,给她掏钱买糖吃买头绳戴,可最后呢?还不是为了钱把她给卖了。
黎老夫人倒是不会因为银子把沈晓妆卖了,可为了家族呢?为了她的亲生骨肉呢?
能磋磨一个女孩的方式太多了,贵族的女孩们也不过是大人拿来联姻的筹码。黎老夫人只要随随便便把她丢到谁家去换取些利益,沈晓妆有权利拒绝吗?
三年呢,沈晓妆要在勤仁侯府住满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三件之后她都快十七岁了。
这府上就没几个人是能拿真心对人的,有时候沈晓妆都忍不住想,会不会连黎婧也不值得信任呢?
她从踏进京城起就身陷一个巨大的赌局,她赢了,后半生衣食无忧,输了,便是万丈深渊。
现在黎老夫人的示好就像是有人把一副好牌摆到了沈晓妆面前,但沈晓妆不知道这副牌要付出什么代价。
接,还是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