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蒙蒙亮,晨光勉强透过窗子照了进来,沈晓妆瞪着眼睛平躺在炕上,她这一宿都没怎么睡着,一合眼就看见自己被个糟老头抱着啃的场面,一个激灵直接清醒了。
王氏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沈晓妆眼下的两个大黑眼圈,被唬了一跳,“这是咋了,你瞅你这样,一点精神头都没有,你就这么去见赵家人?”
沈晓妆呆滞地眨了眨眼睛,没理会王氏,兀自下地在打了干净水的盆边把脸洗了。
水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倒是够提神醒脑,沈晓妆拽了拽衣摆,试图让皱皱巴巴的衣裳平整些,也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
王氏盯着沈晓妆的脸看了一会,咬咬牙,煮了个鸡蛋,剥了皮之后在沈晓妆脸上滚了滚。
沈晓妆仰着头由着王氏的动作,心里觉得好笑,平时这鸡蛋吃都舍不得,现在拿来敷脸也使得,多有意思。
元娘在门外催了两声,王氏回头应了,把沈晓妆从炕上扯下来,出门之前却是犹豫了一会,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沈晓妆垂眸,道:“娘,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王氏尬笑了两声,把沈晓妆往门外推了推,“没事,回来说也一样的。”
沈晓妆不动,这会屋子里面暗,一双凤眼瞧不出里面的神采,一眼望过去只觉得阴沉沉的,盯得王氏心头发慌。
王氏抓住沈晓妆的手,还是把憋在心里的那句话说了出来:“晓妆啊,是咱家对不起你。”
沈晓妆这次是真笑出来了,反手在王氏的手背上拍了拍,说:“娘,你不用对不起我,你不是说了,我是去享福的。”
说完,沈晓妆就在王氏心虚的目光里面毅然转身,跟着外面等候多时的元娘上了去县城的牛车。
车上统共坐了五个人,沈老庄在前面赶车,元娘、沈大毛和沈二毛把面无表情的沈晓妆围在了中间,跟看贼似的看着沈晓妆。
谁知沈晓妆一路上极其老实,别说想要逃跑,就连动都不曾动一下,反倒引得元娘纳闷起来。
见面的地方定在一处酒楼,元娘领着沈晓妆在一处包厢前面站定,偏头看了看沈晓妆,说:“赵先生就在里面,你进去吧,嫂子就不陪你了。”
沈晓妆没吭声,抬手把门推开了,元娘跟在后面把门关严,使唤小二搬了把椅子过来,就在这包厢门前坐定了。
屋里面果真有人在等着,赵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看见沈晓妆进来眼前一亮,乐呵呵地招呼她到自己身边来坐。
沈晓妆打量了赵老爷子几眼,这老头看着颇为富态,锦衣玉袍,大腹便便,一笑起来脸上的褶子都堆到一块,看着就很让人作呕。
但沈晓妆还是坐了过去,她坐的这椅子比赵老爷子低了一些,半边身子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仰起头来恰好就是一副妩媚动人的美人图。
赵老爷子对沈晓妆是极为满意的,伸手挑起沈晓妆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说:“果真是个美人胚子,你那嫂嫂倒是没骗我。”
沈晓妆没作答,弯了弯眉眼,她眼睛生的太好,不需要多做动作,只看着,就能让人觉得含情脉脉。
赵老爷子收了手,敲了敲手边的桌子,上头摆着个小布兜,“给你拿去买衣裳穿,下次见,可就是洞房喽。”
说着,赵老爷子起身,步履稳健地走了出去,换了元娘进来。
这一进一出,不到一盏茶的时候,沈晓妆看着元娘喜形于色的脸,默不作声地把桌子上的银子收好。
怀里的银子沉甸甸地,沈晓妆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元娘趁机说道:“赵家在隔壁设了席,爹和你大哥已经过去了,咱们也去吧。”
沈晓妆像是被人抽了骨头一样往椅背上一靠,说:“嫂子去吧,我累了,就在这屋歇一会。”
元娘皱眉,言语里带了几分威胁:“你别跟我耍什么花样,外面可是有人看着呢。”
沈晓妆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哈欠,“嫂子你还在怕什么呢,我今天都跟你来了,人我也见了,钱也收了,还能反悔不成?我昨儿没睡好,在这屋歇歇也不行?”
“行,怎么不行。”元娘磨牙凿齿,“小妹好好歇着,我过会来接你。”
“嫂子快去吧,您可是大媒人,人家都等着你呢。”沈晓妆一改在赵老爷子面前那副鹌鹑样,嘲讽起来元娘不留余地。
待到听见隔壁传来沈老庄响亮的嗓音,沈晓妆才推开窗户往外看了看。
这窗子后面不是临街的,看上去像是酒楼的后院,后院的院墙也不高,沈晓妆他们到的早,酒楼里也没什么客人,后院瞧着也不见什么人。
沈晓妆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今天表现得乖顺,元娘虽然对她有戒心,但现在元娘在隔壁被拖住了,门口有人守着行不通,能逃走的路子就只有跳窗一条。
现在也只能赌一把,赌后院不会突然来人,赌她沈晓妆从二楼跳下去摔不死也摔不残!
沈晓妆狠下心来,手撑着窗框探了半个身子出去,谨慎地向外挪动,直到整个身子都吊在窗框上,一松手,人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二楼的高度说高也不高,可也绝对不矮,跳下来这一下震得沈晓妆两条小腿疼得厉害。沈晓妆顾不上这些,冲到院墙下面,踩着边上堆起来的杂物扒到了墙头,一回生二回熟,她都从二楼跳下来了,一堵墙自然不在话下。
墙外面是一条小巷,两侧有几户人家,沈晓妆头上罩着斗笠,身上除了钱没有旁的东西,好在她这身衣服是旧的,走到街上混在人群里面也不显得突兀。
沈晓妆一刻都不敢多留,问明道路后直接出城。
踏出城门的那一刻,沈晓妆吐出一口浊气,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口,里面有半块玉佩,玉佩的角落里面刻着一个“婧”字。
沈晓妆知道自己要去哪,要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