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玉如究竟如何苦口婆心地说了千言万语来宽慰福晋的四爷自然是不得而知的,只是对于正院的众人来说,主子爷和福晋分室而眠也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儿,早就是见怪不怪的事儿了。
无尽的黑暗总会将这对夫妻的离心吞没,等到次日天明,福晋又会端着最得体的姿态亲自送着四爷出了正院,只有在两人并肩同行的时候好似这两人真的有一刻是琴瑟和弦夫妻恩爱的。
但也只有那一瞬间的错觉而已。
福晋送走了四爷倒像是如释重负了一般,转身回正院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浅笑。
这样的神情落入玉如的眼中自然就是无比的勉强了,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只觉无比的心疼。
……
东院里李沈娇昨儿个晌午就知道四爷要来东院,她并没有多准备,傍晚又见福禄来传话说四爷被请到了正院明儿个四爷再来她也没表露什么不满,倒是露出了几分理解的神色。
今儿个的天气不错,李沈娇睡醒起来正好福禄又亲自带着内务府的人送了不少新鲜的花木来,不过这会儿二格格已经进学去了,李沈娇便拿着花木去逗走路已经算得上是稳当的四阿哥了。
等晌午二格格进学回来见了廊下摆满了一桌子的可以用来编花环的新鲜花木,小姑娘的眼睛也变得晶亮晶亮的,外头还有数十盆内务府栽培的新鲜花种,有些李沈娇都不曾见过,最后都悉数交给林嬷嬷来照料了。
二格格下学从前院回来已经是晌午了,李沈娇拉着小姑娘,娘俩一道擦脸擦手,而后又见今儿个天色好,索性让丫头们撤了屏风,用午膳的同时正好能瞧见外头的秋色。
只是午膳用到一半二格格却忽然雀跃地喊起阿玛来了。
李沈娇正低头戳着鱼块,正馋着烤栗子呢,听了二格格这话下意识地抬眼。
这个时候按常理来说不应该是四爷回府的时候,只是小姑娘喊了这么一声,李沈娇的目光便顺着望向廊外。
还……真是四爷?
李沈娇慢半拍站起身,外头的奴才们都已经跪了一地,她先扶了二格格站稳,由着二格格牵着她往外走。
“今儿个外头可冷吗?瞧着爷穿得有些单薄。用过午膳了吗?膳房今儿个做了清蒸鲈鱼,阿满正喝着鲫鱼汤呢?爷喝一碗暖暖?”李沈娇被小姑娘缠着手臂,低头无奈地笑笑。
四爷的脸色是一如既往的寡淡,瞧着便不像是有好心情地模样,不过如今李沈娇实在是不怎么怕四爷的冷脸,她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又翘首以待望着四爷。
二格格一只手拉着李沈娇一只手拉着四爷:“喝鱼汤,鱼汤好喝。”
四爷板着脸:“添一碗去。”这话是对着苏培盛说的,苏培盛笑着欸了声去添了碗鱼汤。
苏培盛这会儿心里真是胆战心惊的,打今早四爷从正院出来就没有一刻是好心情的,甚至连早膳都是没怎么用的。
户部这几日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差事,或者是不止是户部,朝中自打颁金节那日索额图被关到宗人府起都变得格外风平浪静,就算是太子爷一党除却头两日有少数几个为索额图求情的,而后便几乎是无人了。
只是却也同样没人敢在索额图被关之后对这位索相落井下石,即便是直郡王一党反倒是明珠明相前几日还在朝堂之上为索额图求情,也不知是深谋远虑有了唇亡齿寒之感还是不忘提醒着皇阿玛索额图如今还被关在宗人府里呢。
这几日朝堂之上直郡王一党倒是开始为索额图求情了,只是用的理由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太子爷如今还在病中,也不好耽误了太子爷养病。
这话无疑是诛心、火上浇油之说。
说是求情,实际上却是要用确切的证据直接把索额图给钉死在宗人府,又摆出太子爷来,看似是想说太子爷还在病中,实际上却是在暗指太子爷和索额图关系甚密。
四爷这几日早朝时听这些说法都听得倦了,只是皇阿玛却迟迟没有表态,只是说索额图如今是有罪之身,罪论却并不急着定下。
四爷今儿个到了户部也并没有待多久,除却差事不多的缘故自然还有就是朝中变局动荡的心烦了。
李沈娇心里清楚,用午膳的时候也不去多嘴让人听了心烦,连给四爷夹菜都少了许多,只夹菜的时候才会多说几句。
她这自然不是怕触四爷的霉头,只是知道四爷这个时候就想自个儿安静安静。
于是用过午膳之后李沈娇就丢下四爷一个人在内间,自己和二格格一起到廊下做花环了,几个女孩儿在远一些的小桌,大抵是因为四爷到了的缘故,几个女孩儿都比平日安静了许多。
这倒是让编着花环的二格格忽然灵机一动。
四爷还真没注意到李沈娇和二格格是什么时候到外间去的,或者说打从四爷到东院用膳起他的注意都还没收回来,仍旧还想着朝堂之上的那点儿事儿呢。
外头李沈娇都开始扎花了,四爷面前的茶水更是换过三四回了,苏培盛又进来换茶水的时候才终于被四爷给叫住。
“你李主子呢?”四爷喝了口茶,问。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外头,正好这会儿二格格的笑声也传了进来。
“谁惯得她如今这样的?招呼也不打一声。”
苏培盛低头看地,主子爷这话的意思,要是李主子打了招呼就能把主子爷给晾到一边了吗?
再说了真要问李主子如今这样是谁惯的……
苏培盛可不敢说。
他正低着头腹诽呢,四爷已经放下手中的茶盏往外间去了。瞧着那样子倒是很有些怒气冲冲的意思。
苏培盛连忙跟了上去。
四爷到了外间,李沈娇注意到便哎呀一声:“爷快来瞧,看看阿满编的花环如何?”
四爷停住脚步,苏培盛翘首以待。
“你手怎么回事儿?”四爷忽然皱眉指了指李沈娇的手背,那里有一道不算太明显的红痕。
苏培盛:?得,李主子说让主子爷瞧二格格编的花环,主子爷倒是先关注到李主子伸手时露出的手背了。
主子爷方才还问是谁惯的,这话主子爷可真该多问问自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