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表情不变,仍旧低头看着二格格,手微抬搭在二格格发顶李沈娇的手背上。
半晌,四爷一字一句地道:“嗯,你额娘在你面前呢。”
瞧瞧四爷这肚量——个屁。
也不知道是谁偷偷挠人痒痒,不过四爷挠的是手背,李沈娇倒是不怎么觉得痒,她憋住笑意,顺着四爷的话说:“是是是,在阿满面前的才是额娘,那阿满背后的是谁呢?”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片刻之后,十分认真地回答道:“额娘!是额娘!”
好好好,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巨大的额娘。
李沈娇一面忍不住扶额一面借此憋笑。
只是她却并没有急着纠正小姑娘,而是又顺着姑娘的话说:“那咱们阿满岂不是有两个额娘?”
这话对于小姑娘来说估计有些复杂,好半天李沈娇才见小姑娘缓缓的摇头,抱着她的手臂乐不可支:“一个额娘。”
四爷在娘俩说话的功夫里也坐到了床榻边上。
他的手也收了回来,只是静静地听着母女俩说话。
这是不同于别处的欢乐,不论何时何地大抵都不会散去的欢乐。
他默默听着,只是小姑娘倒是越说越精神。
不过总归没有再对着四爷唤额娘了。
只是小姑娘却是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外头两个奶嬷嬷等候着,心里也有些不安。
打二格格进去,得有小半个时辰了,今儿个从抬清院回来的便晚,这会儿天色可着实是不早了。
明儿个可不是四爷的休沐呢。
别说四爷了,就是李沈娇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只是有小姑娘在,她总归还算撑得住。
只是她肯定比不过才睡醒起来的小姑娘能熬的,李沈娇又等了一会儿,眼看着小姑娘却越来越精神。
李沈娇打了个哈欠,忽然凑近了小姑娘。
小姑娘一点儿也没被吓到,只是眼睛睁大了一些便又开始笑了起来。
李沈娇也笑了,缓缓对着小姑娘的睫毛吹了一口气,吹得小姑娘一边笑又一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李沈娇也不给小姑娘反应的机会,过了几秒之后又对着小姑娘的睫毛吹了一回。
小姑娘这会儿还笑着呢。
等李沈娇再照着这样连着对着小姑娘的睫毛吹了四五回之后小姑娘的眼睛便开始有些睁不开了,眼皮也开始有些耷拉了。
在小姑娘身后的四爷适时地伸手托住小姑娘的脑袋,他又目睹着李沈娇如法炮制地继续如此不让阿满睁开眼了。
在外间侍立着的陈嬷嬷和钟嬷嬷很快便察觉里间的声音弱了下来,等一刻钟之后,里间便没再传出什么声响了。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陈嬷嬷动了动唇:“睡了?”
钟嬷嬷佩服的点头,这份佩服是对着里头的侧福晋的。
别说外头两个嬷嬷佩服,就是里头目睹这一切的四爷看着二格格这会儿睡得酣然都难免有些失笑。
还是李氏心里的主意多,不过大抵也就只有李氏能想得出来这样的主意了。
等着俩奶嬷嬷进来把二格格给抱下去,李沈娇又抬手打了一个哈欠,她想了想,还是对着四爷解释了一句。
“太医说二格格这个年纪正是多觉的时候,这会儿若是不让她安睡的话,明儿个便不知她要什么时候才能起了。妾身也是,出此下策。”
四爷估摸着李沈娇大抵也不是头一次用这样的法子,毕竟他方才也是瞧见了小姑娘那受用的小模样的。
四爷“嗯”了声,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时候也不早了,便早些安置吧。”
李沈娇含笑说是,对于四爷这样的冷淡倒是早就习以为常。
诶,四爷并没有说她方才那样的做法对或是不对,那么便说明——四爷并不觉得那样的做法有错。
不然的四爷早就出声点出来了。
所以李沈娇才这样坦荡放心。
不过这会儿确实是该睡了,明儿个是初一,该到正院去给福晋请安的,再不睡的话明儿个可不知要什么时候起了。
安睡之前四爷说了一回给李沈娇找的厨娘已经有了眉目了,等着过几日让苏培盛把人带到东院让李沈娇挑。
李沈娇听见“厨娘”两个字略略精神了一些,只是她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不过在等四爷说完之后勉强凭借着记忆回话。
“多谢爷惦记,嗯——不胜感激。”
李沈娇慢吞吞地说完,人也像是大石落地,安心睡了过去。
四爷偏了偏头,习以为常地收回了目光。
他自己这会儿也有些困了,睡便睡吧。
李沈娇睡的安稳,四爷睡得也踏实。
李沈娇这一胎虽说害喜的厉害,只是夜里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没怎么折腾过她的,每日夜里李沈娇都是睡的十分安稳的。
次日李沈娇醒来的时候身边照例不见四爷的身影,只是她今儿个醒得早一些。
秋壶和绿梅端着铜盆进来准备唤醒自家主子伺候洗漱的时候李沈娇便已经从床榻上坐起来了。
李沈娇伸了个懒腰,然后便感觉到了冷意,拿锦被裹了裹身子:“什么时候了?爷什么时候走的?”
秋壶放下铜盆答了,又走到近前来扶着李沈娇起身,和绿梅一起伺候着李沈娇换了衣裳。
衣裳昨儿个就备好了,因着今儿个要到正院去给福晋请安,怕外头风大,除了披风之外连带着冬日的旗装都是有一圈白色毛领的,这样便能隔挡不少的风了。
秋壶和绿梅小心翼翼地,等李沈娇穿戴好了才道:“昨儿个夜里,正院里头请了太医,说是——二阿哥不大好呢。”
李沈娇才慢吞吞地到梳妆台前坐下。听了秋壶这话原本便不多的瞌睡顿时醒了。
“昨儿个夜里的事儿?怎么没听正院来说一声?怎么样?可有什么大碍?”
秋壶听了这话只摇头:“听说是福晋说的,昨儿个是主子爷生辰,不能搅了主子爷的安宁。又说主子爷又不是太医,请了主子爷去反倒让主子爷忧心。至于二阿哥那里有没有大碍,倒是没打听到消息。正院把这事儿瞒得严严实实地,只能见人进,却不见人出。昨儿个夜里正院里的烛火足足亮了一宿。”
秋壶说了一连串的话,说完都觉得有些口渴。
李沈娇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皱眉。
“爷那里怎么说?”
秋壶悄悄叹气:“爷今早起来听苏公公说了一回便去正院了,只是今儿个并不是休沐。这会儿爷估摸已经上朝去了,不过主子爷把身边的苏培盛留下了。”
李沈娇听完也叹了口气。
“首饰挑素净些的吧。”她最后说了一句。
这会儿估摸着福晋的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李沈娇见过二阿哥的次数不多,只是印象里那是一个长得有几分像四爷的孩子,四爷虽说在她跟前没表露出什么,只是不用猜也能知道四爷心里是惦记着这个嫡子的。
毕竟还是一个不满两岁的孩子,李沈娇实在是做不到幸灾乐祸。
福晋为人李沈娇心中有数,只是苦了二阿哥。
当初福晋生下二阿哥之后身子不好的是福晋,二阿哥的身子是好一些的,总归是比大格格出世的时候要强健许多的。
这一年多过去,怎么身子反倒是越养越差了呢?
正给李沈娇挽发的秋壶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
原本想好的几对烧蓝点翠的钗子也直接省了,只挑了两对低调的掐丝白玉簪子点缀,又配了些绒花,小两把头后用华贵些的扁方压住,前头最后只挑了一支点翠的雀上枝头衔草的钗子。
低调归低调,总归不能太寒酸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