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忠好似没察觉这点儿细微的变化,仍旧赔着笑:“是,我这就去盯着。”
玉如轻颔首,对于王进忠的反应还算满意,她没再说旁的话,转身回了内间。
王进忠在玉如转身之前都是赔着笑的,等着玉如转身了他也不曾收了笑容,直至他转身出了正院。
王进忠一出了正院脸上的笑容便不复存在,他忽地啐了一口,也不知是对着谁。
他的小徒弟叫金宝,只是在正院向来混的比正院里的二等丫头还不如一些,这会儿先瞧了眼四周,对于自家师傅的反应倒是见怪不怪的。
“师傅咱们这会儿——”
王进忠又狠狠地啐了一口:“你去前院盯着些,你师傅我今儿个可还有事儿呢。”
金宝应了声,领命去了。
前院里头,李沈娇到的时候四爷才睡下呢。
李沈娇原本是不准备留下的,她倒是明白这是雪中送炭的机会,所以才来走了这么一遭。
只是她却也并没有留下的意思,毕竟这实在有些太招眼了。
福晋眼下虽说病了,但李沈娇不会不清楚若是她这会儿在前院留下来会被福晋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
李沈娇不想给自己惹一身骚。
她向来爱清净,宁愿避一避,只要旁人不惹上来,李沈娇便也不愿去生事儿。
只是偏生苏培盛一见了她就跟见了救星似的,硬是连连央求着,又说着先前主子爷还问着她呢,李沈娇这才留了一会儿。
不过李沈娇对于苏培盛说的四爷先前还惦记着她的说法是半信半疑的,毕竟四爷可不像是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人。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终归得让四爷瞧见她确实是来过了才不算是白走了这一趟啊。
只是她可真没有在前院留宿歇息的意思,前院哪有她的东院舒服啊。
她的床榻上的香可都是别处没有的,柿子和冻梨也是别处没有的,奶呼呼的阿满也是别处没有的,连檐角下两个丫头扎的宫灯在李沈娇眼里都是不同的。
只是她不想留下,病中的四爷却像是真迷糊了,直接出声让奴才去东院把她换洗的衣物带来前院了。
李沈娇无奈,等着四爷又睡过去了还是收拾了一回衣物,前院的厢房很大,李沈娇并没有占太多的位置,毕竟她也没有在前院久待的意思。
而后又吩咐着秋壶回去了一趟嘱咐一回陈氏和钟氏,她不在东院半日,便担心阿满会不会因为要见她而哭闹。
不过阿满虽爱哭闹,只是大半的时候都只是干嚎,李沈娇总归不算太担心。
等她拾掇完,又瞧着前院的奴才熬了一回四爷的药,顺带跟着说些话。
她并没有太多的架子,前院的几个大丫头对她也十分恭敬,一下午倒是舒心。
等李沈娇问了一回晚膳用什么,前院的丫头先答了。
前院的膳房是独立于后院的膳房的,是只为四爷的膳食负责的,自然一切都是按着四爷的喜好来的。
也都是些规规矩矩的样式。
李沈娇听了两个大丫头报了菜式倒是没开口指点什么,只说了一句:“如今四爷病着,膳食都得清淡些,倒是难为膳房费心。”
膳房报来的那几样膳食里李沈娇就没有几样是爱吃的,听着菜名儿都能想到是多么的没滋没味儿。
只是这是前院的膳房,李沈娇不蠢,不会多言。
左右就是委屈两日五脏庙。
不过她这顿晚膳是没用上呢,晚膳还没呈上来呢,便见福禄急匆匆地寻来:“可算找着侧福晋您了,主子醒了,正寻着您呢。”
——
四爷这头,他难得睡的这样沉,再睁眼时已至屋中点灯,醒来入眼暗淡,一时并不适应。
四爷脑袋有些昏沉,片刻,他才阖眼唤道:“苏培盛。”
出声低哑。
李沈娇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四爷的这一声轻唤入耳,她正踮着脚尖点灯呢,闻声拢下纸罩,到四爷近前去。
“爷,是妾身。”
话里很轻,她说完又抬手摸了摸四爷的手背。
“爷饿了吗?小厨房熬了粥,爷先用些吧,这会儿戌时都过半了。”
四爷抿唇一默,借着微亮的烛火瞥见李沈娇的眉眼,片刻,他似乎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来了。”这一声落又伴着一声并不算太清晰地轻嗯,像是允了李沈娇的说法,又像是不愿再多言似的。
李沈娇顿了一下,自然明白先前晌午时四爷点着要她留下估计是迷糊着呢,瞧,这会儿四爷都忘了她早就到前院了。
还在前院待了半日呢。
只是这会儿倒也不必先去说那些,她听着四爷的声音,半晌也低叹息了一口气,她起身到外间去倒了温茶。
“爷也太不顾惜身子了一些,先喝些茶润润嗓吧。”
她这么说着,乌目却稍携了一汪水,说话时声也有些哑了。
四爷抬手先按了按额,话声带着几分别扭:“这话听着,倒是我如何了似的。”
他撑起了身,接过了李沈娇手里的茶盏,慢慢饮尽。
四爷喝茶的功夫李沈娇环视了一眼周遭。
屋子里没有旁的奴才,李沈娇才少了许多的顾忌。
她又从外间寻来软枕,垫在四爷身后,让四爷靠的舒坦些。再到内间那乌桕烛旁寻了剪子,为内间也添些光亮。
四爷就这么瞧着,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四爷不大生病,这会儿忽地一病倒还真有几分“病来如山倒”的意思。
等李沈娇转身,却见四爷好似又困乏了一般,拢着绣着四角蟒的锦被于身侧,倒是要歇息了一般。
“累。”
四爷这一病,瞧着倒是变得小孩子气了不少。
倒是有几分四爷喝醉了的神态。
李沈娇琢磨着,又走近两步,到床榻近前位微俯身拉了拉锦被:“爷这才醒一会儿,苏公公说您午膳进的不多,现下晚膳爷不曾用过,就又要歇下了吗?”
四爷闭眼假寐,并不吱声,倒像是使什么性子一般。
这模样倒是把李沈娇给逗笑了。
不过她不敢在四爷跟前笑出声来。
她慢悠悠地,再次俯身,青丝垂落,很轻地滑过四爷尚未收回的手背。
“福禄才熬好的汤药,爷也不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