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默默思索着,忽地往里间去看了看。
隔着一道屏风自然是什么也看不清的,只是这一路来风雨兼程的疲惫似乎却在不知何时跟着散了些。
回到东院里,四爷才像是旅人找到归处了一般,终于有了一个喘口气放松的空隙。
四爷收回目光,秋壶正轻手轻脚地进来上茶。
不过等秋壶走近了,四爷闻着味道才琢磨着大抵不是茶。
“主子近来爱喝雪梨汤,用雪水熬成,并不甜腻,润肺解渴。”秋壶并未多言,全说是主子爱喝。
自然,也就只有李氏才爱喝各样的汤汤水水。
等秋壶退了下去,四爷倒也给面子地尝了一口,确实清甜而不腻。
也像是李氏爱喝的。
四爷又环视了一圈,低头将那盏雪梨汤给喝尽了。
苏培盛便在这个时候捧着一沓折公文进来了。
小厨房虽备着热水但并不多,这会儿还在烧着呢,小路子机灵又去膳房问了回,热水才备的快。
四爷在这会儿功夫里看了看公文,他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确实还是错过了不少的事儿。
或许是该找个妥帖的幕僚了,正好府里的阿哥也多了,再过两年也到了启蒙的时候了。
不过这个倒还不着急。
等苏培盛来说热水备好了,四爷批完了手里的公文才站起身去了净室沐浴。
穿过屏风时四爷在心里嘀咕,今儿个倒是没听见二格格的哭声,十月里他离府的时候,这个时辰二格格怕是还没睡下呢?
离府将近两月,二格格便乖巧了些也说不准。
四爷爱干净,只是没有李沈娇那样的挑剔,但也绝对是一众皇子里爱干净的那几个之一的。
只是行进途中,也没有那么多的挑剔给他讲究,从前跟随皇阿玛亲征噶尔丹的时候四爷衣服上全是血迹,浑身血腥味的时候也是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
这会儿来到东院却并不着急进里间去见李氏,自然是免得里头那个娇气的嫌弃她。
四爷沐浴过后,才终于明白了一回什么叫做神清气爽。
屏退了奴才们,四爷先熄灭了外头的烛火,而后才缓缓进了里间。
等快到内间的时候四爷也能隐隐约约听见一些清浅的呼吸声,四爷摸黑走到床榻前,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哑然失笑。
他拉了拉快要垂落的锦被,最后才掀开了锦被。
下一秒,四爷怔愣在原地。
如果他不曾瞧错的话,李氏怀里还塞着一团。
一大一小这会儿睡的还挺香的。
四爷气得磨牙:“李氏!”
只是这会儿李沈娇睡得正香,哪里听得见四爷的声音啊。
甚至李沈娇还因为四爷掀开了锦被觉得有些冷的慌而嘟嘟囔囔了一回,而后抱着怀里的二格格翻了个身,背对着四爷。
四爷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在府上的日子,李氏这日子过的是挺滋润的啊?
四爷最后还是掀开锦被躺下了,他刚躺下,原本背对着他的李沈娇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悉悉索索地动作了起来。
动作很小。
四爷阖着眼,原本还气恼着一点儿也不想去管李沈娇的反应的。
只是没过一会儿,怀里忽然窜进了一个脑袋,发丝上的皂角香四爷不用多想都知道是李氏。
四爷下意识地垂眼又往后退了退,以免把李沈娇怀里的二格格给挤着了。
四爷往后退,李沈娇反倒愈发得寸进尺地往他怀里蹭。
这一来一回的,四爷心里的那点气也跟着消了。
四爷无奈,在黑暗中先扶了扶二格格,小姑娘这会儿睡的比她额娘还要香一些。
李沈娇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呢,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四爷怀里是二格格还有李沈娇,这在四爷以往看来是不大合适的,只是这会儿他倒是不大反感。
他从来不认为进后院就是要行床笫之事。
外头的事不少,一桩桩一件件的,四爷有时确实还是需要一个喘气的地方。
四爷望着头顶的帐幔,也不知在何时就睡去了。
对于李沈娇来说,四爷来的悄无声息,离开的也是同样的悄无声息。
李沈娇次日醒来的时候是一点儿也没察觉,只是她一抬手却能摸到枕边的余温。
她愣了愣,险些以为是她还在梦中。
只是掌心的余温却不会作假,她撑起身,二格格还睡的正香,到嘴边的话忽然也压住。
罢了,不论是不是四爷回来了,左右就算四爷真的回来了这会儿也已经离开了。
李沈娇又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怀里抱着团子一样的二格格,又闭眼小憩了。
期间外头秋壶和秋瓷两个丫头都进来瞧过一两回,见主子睡的正香便都又噤声退了出去。
秋瓷这丫头是最高兴的:“可巧四爷赶在小年前回来了,这下府里也能热闹热闹了。”
这丫头嘴上是说着因为四爷回来府里能热闹高兴,实际上眼睛里却说的是另一桩事。
分明是在说着白佳格格这回回来不曾遇喜,而昨儿个四爷一回府便先来瞧了主子,又特地在沐浴过后再进去瞧主子——
这丫头高兴的分明是这些。
秋壶看破不说破,只是提点着:“在东院里便罢了,到外头去可收敛些,不知道的以为咱们东院现在便过年呢。”
她想的更多一些:“昨儿个主子是和二格格一起睡的。”
自古以来少有这样的道理,女子的床榻就是伺候丈夫和主子的,这回让四爷撞见,虽说四爷今儿个的脸色不变,只是秋壶总归还是有些不安。
最后还是二格格的哭声让两个丫头暂且放下心思。
估摸着二格格是饿了呢。
李沈娇看着陈氏把二格格抱下去,她展开手臂闻了闻,笑着:“瞧瞧我,又是一身的奶味儿。昨儿个四爷回来了?”
李沈娇的语气半带着疑问。
秋壶应了声:“那会儿主子都睡下了,主子爷没让奴才们进来。”
李沈娇“哦”了声,怪不得她昨儿个睡的那么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