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确实没有参与此次重试,一时半会儿四爷或许不知道重试的答案,但总归会知道的。
更何况,四爷虽说没和年羹尧打过交道,但也收到过几封年羹尧递来的信,信中言辞无一不是为了国事,至少不是那起子胸无点墨整日只知道招猫逗狗的八旗子弟。
果然,次日早朝时礼部尚书便禀奏了昨日乾清宫大殿内万岁爷亲自主持的重试结果。
至少从重试的结果来看,这回科举重试案是落第的士子们记恨冤枉诬陷所致,年羹尧,仍中举,且为二甲进士头名,为传胪。
礼部尚书禀报完,朝中便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只是无人敢站出说有一句不好的话。
毕竟重试是在万岁爷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又有诸位皇子在,而且最后还是万岁爷亲自出题——
这会儿谁要是站出来说有异议,那不是打万岁爷的脸吗?那不是打皇子们的脸吗?
再有就是,众人的窃窃私语也并不是对此次科举重试,更多的还是对这件事背后的湖广之事。
只是事到如今,万岁爷的意思显然是很明白了。
早朝过半,万岁爷果然提起了湖广以地丁征收税银的事,郭琇在此时从人群中站出,不卑不亢。
四爷站在前头,垂眼时注意到站在前头的大哥直郡王篡紧的掌心和隐现的青筋。
郭琇奏禀完,万岁爷在上头,声音沉闷如洪钟,让人心里也跟着发怵:“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大臣们先没动,倒是皇子们先动了。
直郡王先站出些:“儿子无异议。”
直郡王一站出来,明相紧接着便站出:“臣无异议。”
紧接着便是三爷五爷,太子爷慢一些。
今儿个索相称病并未上朝,索相的门生倒是并没有着急出列。
四爷是等着太子爷出列之后再垂眼站出列说了那一句:“儿子无异议。”
万岁爷在上头,底下臣子们的心思浮动自然也瞧得清清楚楚。
他沉沉地笑了:“好。既无异议,那就各部准允,择日实施。”
各部准允的意思就是要让六部尽快按照郭琇和年遐龄的上书写出一个章程来。
事已至此,一切已成定局。
朝臣们都很清楚,湖广七州只是一个开始。
散朝之后,四爷照例去了永和宫看望额娘。
德妃倒是知道今儿个前头朝堂之上不安生,只是后宫不得干政,德妃自然不会去提。
德妃只是心疼地叫赵嬷嬷上茶:“眼下老四你心里有主意,我这个做额娘的也不必多插嘴什么。额娘只说一句,你皇阿玛是天下之主,只是同样也是你的阿玛,是诸位皇子的阿玛。”
德妃是真担心自己这个儿子太忠正耿直和万岁爷的关系生疏了。
往后谁继承正统那还是没影儿的事,眼下直郡王和太子爷斗的你死我活的,最后登上那个位置的人是谁谁又说的准呢?
德妃眼下只盼着老四能趁着万岁爷还在的时候从贝勒爷走到郡王甚至是亲王,自身的倚仗越多越好。
老四是个聪明人,只要往后登上大宝的不是老八那样的,总归不会做出赶尽杀绝那样的事。
德妃甚至还想到了小十四,再过几年,后头年岁小一些的阿哥也要长大些了。
十四那个性子,倒是格外适合说些荒唐话谏言的。
德妃心中百转千回,望向四爷的目光也充满了关切。
四爷先站起身拱手谢过了德妃关心,再坐下时也并没有说太多:“儿子明白。”
四爷这话一出,德妃顿时心里更发愁了。
真是,老四这个榆木疙瘩。
德妃气不打一处来,难得对自己这个儿子摆起了脸色:“你知道,我看你是一点儿也不知道。赶紧回你的户部忙去。”
德妃抬手赶人。
四爷向来是个不外露的人,哪怕给皇阿玛写了家书对着苏培盛也要说成是折子。
毕竟四爷那会儿确实是准备写折子向皇阿玛陈情的。
还是凑巧碰到李沈娇家里人送了家书来,才让四爷心念一动。
不过给皇阿玛写家书这种事对于四爷来说还是会有些不愿让人知晓的。
毕竟就算是在四爷年岁小些的时候也没有做过给皇阿玛写信之类的事儿的。
四爷向来对于皇阿玛都是满心敬畏的,这回——
私心里四爷自己都觉得自己放肆大胆。
只是这会儿听见额娘说起皇阿玛除了是万岁爷之外还是阿玛,四爷面上不显,只是心里早已闪过无数个念头。
额娘让他把皇阿玛当成阿玛,实则他早就先那么做了。
那会儿也不知是谁给他的胆子。
四爷告辞出永和宫时,正午的太阳刚刚爬升,刺得四爷下意识地眯眼。
四爷恍然,忽然想到了李沈娇。
他的后院里再也找不出同样胆大妄为的人了。
四爷稍偏了偏头,指腹摩挲着衣袍一角:“回户部。”
苏培盛早知如此,倒不意外。
“对了,东院那里伺候的人爷瞧着不够,你晚些时候亲自去内务府走一趟,让内务府带人回东院让你李主子看看。”
东院伺候的人不够四爷早就知道了,只是每回去四爷瞧着东院伺候的人虽然不多但都一切妥帖便没有提。
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
苏培盛顿了顿,实在想不明白主子爷怎么突然就转到东院李主子身上了,只是还是先规矩应下了。
倒是府里的李沈娇听到小路子说内务府送了奴才来给她挑选还愣了愣。
毕竟无缘无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