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聚会后时,周兴然开门见山的说:“我想买台机器,生产化工布料。”
这话说的突然,苏华志却没有任何惊讶之色,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他靠在椅背上,插着手点了点头。
夏成益以为周兴然是懊恼被的确良抢占的市场:“我也觉得应该买,但是买了放在哪里,我们也没有人会纺布,难道周主任是想再招两个人吗?”
夏成益觉得自己应该猜到了周兴然的心思,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买机器再去招人可行。
只是还需要再租一间宽敞的房子还放着机器。
租金、员工工资以及买原料的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本?
“不用,人和地方都是现成的。”
“在哪里?”
“夏哥,你忘了平时去哪定做的衣服了?”、
看着周兴然那戏谑的眼神,夏成益懂了。
他不止明白了周兴然的意思,也看出他的野心。
瞅了瞅一脸平静的苏华志以及一看就谋划已久的周兴然,苦笑:“是我着相了,只看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周主任、苏厂长当初愿意找我,是我的荣幸。”
夏成益想通之后,心里那颗种子瞬间生根发芽,长成苍天大树,他心潮澎湃、激动万分,想要端起酒敬二人一杯。
但这里哪里有酒?
夏成益找了一圈,发现自己又犯蠢了,也不害羞,端起眼前的茶碗:“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保证办的妥帖。”
三人分开之后,应该各自回家休息,夏成益回到中人馆他的那间小屋子,本想午憩一下。
奈何一闭上眼睛,脑子里满是繁杂思绪,根本没有一点困意,索性起床,拿起挂在墙上的遮阳帽出门去了。
这时他隔壁房间的中人恰好回来,一边拿帽子扇风一边抱怨天气炎热。
看见夏成益一副出门的打扮,不由问:“老夏,出门去?”
夏成益嗯了一声,径直往前走。
“这个天太热了,太阳正当头,现在出去可别热病了,歇个钟头再去吧。不用理会那些租房子的人,现在房子就这么多,都握在咱们手里,晾晾他们,让他们更着急,心里急拿钱才更多,咱们也能多赚点。”
夏成益只当没听见,急步往前走。
“啥情况这么着急?有大主顾?哎,老夏,你跟我说说,是哪个主顾?!”
“可别是有房主找他,他岂不是赚翻了?”这个人念叨着,越想越酸,想着这几个月夏成益整天神龙见头不见尾,觉得夏成益肯定又找到一个大主顾,“等回头我得好好问问他。”
夏成益带着梁佩兰,拿着苏华志的介绍信,以红日纺织厂的名义,成功买了一台新的纺织机器。
梁佩兰是被夏成益从家里拉过来的,问他是要去干什么,他也不说。
好好的休息就这么被破坏了,梁佩兰心里有些不爽,但不敢表现出来。
锦衣行的单子对现在的红日纺织厂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订单了,可不敢轻易得罪他们三人,万一失去这个主顾不比挖骨割肉轻松。
等夏成益利索的买完机器,梁佩兰终于回过神来:“你…夏同志,你买这个干什么?”
夏成益跟工厂说好明天一早就把机器送到红日纺织厂后,才回答了梁佩兰这个问题:“还能干什么?自然是纺布用。”
“那你们是…”找了别家厂子吗?
这个问题还没问完,梁佩兰想起刚才夏成益说的送货地址是红日纺织厂,知道周兴然他们还没打算换厂家,心里松了一口气。
“难道是想送给我们厂,是不是苏厂长的意思?不知道苏厂长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办到!”
夏成益觉得梁佩兰这话说的有些不要脸,一台机器这么贵,三人这几个月分的钱几乎全砸进去了,买来就是为了送人?
“是有这个打算,不过不是现在送。”
还真是要送给红日纺织厂?!
梁佩兰没想到自己带着调侃性质的一句玩笑话竟然成真了。
梁佩兰按了按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要紧,我们不着急的,多久们都能等,还得劳烦夏同志帮我谢谢苏厂长。”
“三十年后。”
“啥?”梁佩兰觉得自己耳朵可能出现问题了,“夏同志莫不是在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这台机器就放在红日纺织厂,由你们职工日常使用,生产布料我们全要了,但是花纹样式都由我们来定。”
“前三十年这台机器免费给你们用,等到三十年后这台机器就属于你们厂子了。”
“梁主任,我们可是诚心的,你看,我们这小本经营,掏空家底来买这台机器,说送给你们就送给你们,你们也得给点表示吧?”
“不知道,做衣服的钱还能不能往下降一降?”
梁佩兰都想在夏成益脸上吐口唾沫,怎么好意思的?
免费用了他们厂的地、职工不满足,还要他们倒贴钱。
夏成益看出了梁佩兰的不满:“梁主任还不懂吗?我们可没占便宜。”
“虽然把机器放在纺织厂没有给钱,但我们也承诺了,30年后这台机器是属于你们的,这对于你们来说算不算以租代购?”
“这是苏厂长知道你们厂子拿不出来多少活钱买新机器,特意嘱咐我这样办的。”
“听说红日纺织厂现在发工资的日子越来越晚了?也不知道下一个月还能不能发出工资?”
“这就不劳夏同志费心了,我们纺织厂再怎么样这点工资还是拿得出来的。”
梁佩兰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她是最明白厂子财务的人,红日纺织厂虽然困难,但是把剩下的那些钱来回倒一倒,还是能满足日常工资发放的。
“哦。”夏成益淡定的应了一声,突然问,“还有两个月就要到中秋了,不知道梁主任有没有听苏厂长说过汽车厂的福利是什么?”
“我这个人没本事,从来没有上过班,还不知道呢?”
“哎?梁主任,你跟我说说你们纺织厂的中秋福利吧,也让我长长见识。”
梁主任脸一白,红日纺织厂虽然没有拖欠工资,但也没有更多的钱去发放优厚福利。
这两年年节的福利越来越磕碜了,去年过年甚至只发了两斤黄豆外加仓库堆积的残次布料,弄得全厂上下一片抱怨。
以前这种残次布料随手就以超低价格送给职工了,可从来没有当成福利发放过。
再说了,都是在纺织厂工作的,厂里的职工谁家还能缺布料?他们想要的是其他东西。
以前这些布料还能到手卖给别人赚一笔,随着纺织厂越开越多,布料也越来越不值钱了,倒手也卖不上几个钱,除非往乡下、山里卖。
“夏同志也说了,还有两个月才过中秋呢,时间还早,我哪里知道厂子的中秋节要发些什么。”
夏成益不带任何的情绪的轻笑一声:“呵。”
梁佩兰的脸却如火烧,“腾”的热起来。
“那梁主任总还记得以前年节都发些什么吧?去年发的什么?三年前、五年前、十年前发了些什么?”
梁佩兰沉默,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十年前她因着在红日纺织厂工作,在路上都得昂头走,现在都是把头埋在裤裆里。
“听说红日纺织厂还有许多职工没有被安排工作,天天在厂子里游来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