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国，最近学习怎么样？这次高考的把握大不大？”
周兴国苦笑一声，把柴火拨到一边，坐在木墩上垂头丧气道：“我在班里的排名不是很高，今年大学怕是很悬。”
他的哥哥姐姐都各有出路，不管干什么事情都是一次成功，周兴国知道高考考两三次能考上大学都是好的，多少人都是连续落第，只是家里哥哥姐姐的例子在前，他难免有些失落。
周兴然也在他旁边蹲下来，劝道：“这次考不上就不考了，出去找找工作吧，趁早找。”
“哥，是娘让你过来劝我的吗？”周兴国失落的喃喃道。
读高中的花费并不少，虽然他就在怀山县读的高中，离家近，粮食什么的都可以自己带或者让周富章送，但花出去的钱还是让周富章和李琴美颇有微词，林琴美总是念叨着让他快点毕业，然后赚钱把钱给补上。
“哎呦，家里的这五个孩子，就你花钱最多，心疼死我了，你可得读出个道道来，不然老娘这些钱不是都打水漂了。”每次高中大休回家李琴美都会这么念叨他，周兴国知道李琴美是为了他好，只是她没有文化，说的有点直接伤人。
比起前面的三个哥哥姐姐，他的学习条件已经很好了，毕竟家里愿意出钱给他读高中。
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学习心思重，李琴美的一遍遍强调，使他内心的弦不断紧绷，周兴国告诉自己考出来就好了，所以学习越发努力，但是成绩不升反降。
他以为周兴然这么说，是李琴美知道了他的成绩，不想在浪费钱给他继续读了，周兴国内心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办？
周兴然摇摇头：“不是。”
“我和你嫂子平时在首都工作，一些消息知道的比你们更快一些，尤其是你嫂子在的团市委，平时主要就是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打交道，她说现在的形式很不好，可能会出现几年前那种状况，甚至范围更大，延伸到学生身上。”
周兴国现在上学了，已经知道周兴然说的状况是指前几年的“翻you”，毕竟当时声势浩大，老师们自那之后都寡言了很多，每次新生入学，也都会听到学生讨论：“你听说过张老师吗？”
“就是那个被举报去了农场的老师，我表哥的儿子前两天还见过一面，听说瘦的不成人形了。”
“哎呀，这都是作为…的代价，活该。”
“哎，看见那个扫厕所的老师了吗？他就是前几年被发现和国外有联系，胆子真大啊。”
周兴国不像那些同学一样天真又热血，他能嗅到下面隐藏的腥风血雨。
周兴国听到这话震惊的看着周兴然：“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周兴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兴国，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周兴国犹豫良久，半晌才吭哧道：“为了出人头地，为了活的更轻松一点，我也想像你们一样。”说完他羞愧的低下了头，虽然这些目的都是人之常情，但是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总是显得有些功利，尤其对象还是他的最崇拜的大哥。
周兴然点点头，然后道：“你没发现现在工作特别紧缺吗？现在一份体面的工作可谓是千金难求。”
“虽然咱们这里读书的人少，但是城里的孩子基本都读书，家里条件过的去的，都让孩子读到高中，在首都一块砖头落下去，都能砸到两个初中生，现在这批孩子都长大毕业了，村里的孩子也想进城过更好的生活，所有的一切都要有工资打底。”
“他们都想有一份工作，但是工厂该扩建的也都扩建了，该招的工人也都招了，以前工厂招工小学水平就行，现在工厂招工对着高中生都还能挑挑拣拣。”
周兴然看着脸色越来越黑的周兴国，问：“兴国，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供应大于需求。”
周兴然笑着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以前咱们国家积贫累弱、百废俱兴，所以只要你有心进取，基本都能办成，但是十几年过去了，国家得到了初步发展，体系也都建立起来了，人才也越来越多，自然要有所选拨。”
“以前不少家庭条件不错的人家，看不上这个工作，看不上那个工作，总想为自己孩子挑一个既清闲又体面，工资也过的去的工作，现在都不行了，个个急的要命，抓到什么工作就让孩子去干什么工作，生怕去晚了工作就让别人抢去了。”
其实现在情况还没有到周兴然说的这种地步，毕竟明年66年5月份的扩大会议才是十年的开始标志，但他不说的严重一点，怎么让周兴国放在心上呢？
他前面说的这些情况也不是假的，将青年人赶下乡，就有大量青年毕业找不到工作，城市暴力事件逐渐增多的原因。
如果周兴国没有大学生的身份，他和县城里的那些同年龄段的人并没有太大的竞争力，不如让他打个时间差，快人一步。
周兴国的手颤了颤，他感觉自己喉咙发紧：“哥….”
“兴国，咱们这里工厂少，但是相对的高学历的人也少，你的高中文凭现在还是很有用的，在别人反应过来之前进厂，这就是你的优势，懂吗？”
周兴国点头。
“你自己多留意工厂的招工公告，如果顺利考上，不要犹豫，直接和老师申请提前毕业。过两天我去找人问问，看有没有工厂最近要发招工公告，只能给你提供信息，能不能考上就全看你了。”
“多谢大哥。”
“那行。”周兴然站起来打算转身离开，又想起什么，叮嘱道，“我给你说的消息你就不要往外传了，这些都是内部消息，就是因为你是我弟弟我才提前告诉你，外面的人都还不知道呢。”
“我知道的。”周兴国郑重点头，如果他此时已经找到工作并且顺利转正了，他可能还会有善心去帮助别人，现在嘛，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多一个人知道就是多一个竞争对手，他不傻。
“好好干，不要灰心，一切都来的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