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医,您快给我们殿下看看,他已经昏睡了好几日了,偶尔醒来也没精神,他会不会……会不会……”
元宝急急地引着风尘仆仆的老神医疾步往里走着,边走还边快速给老神医说明梁栖尘的症状,生怕耽误了一点时间。
可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哽咽。
想着这段时间府里的变故,想着梁栖尘如今的状态,还有这段时日以来府内府外,包括朝廷上皇帝和百官的态度变化,不好的念想时不时就出现在脑子里,他是真的怕极了。
“先不必惊慌,让我给他看看。”
老神医还算镇定,哪怕心下也是极为担忧,脚步亦是匆忙,但还是尽力安抚着这个忠心的小内侍。
雅致整肃的院子内外,围了好些个梁栖尘的贴身护卫,曲富贵、曲岩几个都在其中。他们像是坚守着最后一重防线般,将里面的人护得死死的,进出的人都被仔细盘问和搜身,连元宝和老神医也不例外。
纵是从元宝处和外面的流言里对目前的状况有了思想准备,但看着如今府内的氛围,老神医的心还是重重往下一沉。
这份沉重的心情在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梁栖尘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老神医离开的时候,梁栖尘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到了常人的状态,只是因着毒素的原因,看起来面色苍白,总有些血气不足的弱态。偏偏他的唇色与肤色相反,比常人还要红些,便让人觉出了冷艳。
可现在床上之人整个人都像是暗淡下去了一般,不但唇色淡了,面上还像是蒙了一层薄灰,整个人朦朦胧胧的,仿佛是块冰冷的玉石人偶,生机浅淡。
老神医迅速平复下心中杂思,静心屏气,三指轻搭在了梁栖尘腕上,就觉脉象若有似无,节奏时快时慢。再观其眼白,探其腋下、背心等处。
“老神医,殿下怎么样了?”元宝紧张发问。
老神医收回手,没急着回应元宝,而是环视了一圈周围,尤其细细查看了香炉等物,连旁边的药炉药渣等都没放过。
没问题,这些都没有任何问题,连那药都是对症的。可梁栖尘有伤寒的症状,但致使他昏迷和衰弱的却是他体内的毒。
除了之前的那一种,梁栖尘体内又多了些其他的毒。梁栖尘当年中的毒乃是前朝秘药,本该早被销毁了的,却被个前朝侍人留了一份下来,还落到了薛贵妃手中。
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独宠薛侧妃,与端肃强势,亟待生产,当时还是太子妃的先皇后多有不睦。先皇后劝诫夫君不得,惹得娇纵的薛侧妃不忿之下令人将那秘药放进了先皇后的饮食里。
先皇后因此差点血崩而死,幸得老神医出手将毒引出了大半,这才活了下来。只是先皇后从此身体便差了,梁栖尘也因此胎中带毒,身体孱弱。
先皇和皇帝因为愧疚直接定下了梁栖尘为太子,海量的珍贵药材送往先皇后宫中。可罪魁祸首薛贵妃却因为查出有孕而免了死罪,只是被禁足一年,丢了侧妃之位,成了低等选侍。薛无庸也因为教女无方受了责罚,降职罚俸。
老神医没寻到救治之法,想复制先皇后的案例,将其引出体外。可同先皇后生产那样的时机难找,老神医多番研究之下,最终将梁栖尘体内毒素引到一处,它们跟梁栖尘的身体达到了一个微妙却不太稳定的平衡,他的身体状况才暂时稳定了下来。
可结果就是导致了梁栖尘子嗣艰难,还定期会发作,需要一直调理。直到上次他体内毒素又被春毒诱发,得了池盈的健体丸,才使那毒与梁栖尘的身体和平共处了起来。
眼看梁栖尘的身体好转,不需要定期吃药也不会发作了,他却再次中毒,体内的稳定平衡打破,身体迅速虚弱下去。
梁栖尘新中的毒有些复杂,以老神医浸淫医毒多年的经验也只看了其中一种。这种毒算是常听说但不常见的一种剧毒,与砒霜类似,能够在短时间内致人死亡。却因为梁栖尘体内另外两种毒的存在而分散了“兵力”,药性减轻,加上梁栖尘体内一直有股生机护住心脉,才让他拖到了现在。
这种毒不好解,更不好解决的却是这三种毒的其中一种的解毒之法全无头绪,另一种更是连是什么毒都搞不清楚。剩下的那种一旦解决,就可能会引起梁栖尘体内的短暂平衡坍塌,更快导致他的死亡。
老神医只觉十分棘手,,只能先问起最近在梁栖尘身上发生的事情,好寻找下毒之人的蛛丝马迹,进而从他们那边去想解决办法。
老神医接连施针,下了好几处重穴,轻轻捻动银针,几番操作下去出了一身的汗,眼见梁栖尘的面色好了一点,呼吸也没那么重了,才一一将银针拔起。
擦了擦满头的汗,老神医对着一旁紧张观望的元宝问道:“元宝,你来说说那日我走后这府中发生的事情。”
太子府中只有梁栖尘一个主子,皇帝之前派了御医来过,之后再无反应。老勇毅侯前阵子摔了一跤,有了中风征兆,受不得刺激,梁栖尘的事情无人敢告知他。
府中其他人素日再是与梁栖尘亲近,也主仆有别。只有老神医乃是先皇后用了老勇毅侯的人脉请来的,又自小看着梁栖尘长大,也算是他的长辈。所以老神医一问,元宝也不隐瞒,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了老神医听。
“那日老神医被人叫走不久,皇帝便遣了人过来让殿下反省,还问了殿下是否知错的话,还让殿下禁足府中。”
“可怜殿下风寒未愈,又受此打击,当日便起了高热。第二日殿下高热稍退,病情却不见好转,我们派去寻您的人也一直未归。”
“之后几日一直有朝中之人前来探望,殿下病容憔悴,也没什么精力招待他们,又在禁足之中,所以能推的人我们尽量给他推了。只有少数几个没法推的,才让他们见了殿下。”
“二皇子也来了,说要跟殿下单独说会儿话,殿下允了。”
“我们不知道里面说了什么,很快就见二皇子出来了,只说殿下睡着了,让我等不要去打扰他,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我们担心殿下,带上大夫一起进去查看,见殿下睡得正好,周围也没有异样,才放心守在外面。”
“可就从那日起,殿下变得比之前还要嗜睡,偶尔清醒时过问下外面的情况,还没听完又会很快睡过去。”
元宝的神情变得懊悔又愤恨,“都怪我太不小心,怎么就没一直守在殿下身边,才让他遭了歹人暗害。”
他到底是在宫中长大,就算心中坚定认为出手害梁栖尘的就是二皇子,却也没敢将话说明。
可元宝不敢说的话,却被另一道二人都很熟悉的声音说了出来。
“你们想的没错,是二弟,二弟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