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走后,嬴阴曼惴惴不安的在营帐内踱步,心里乱成一团。
整夜时间,她想了无数对策,没有一条可以扭转眼前的局面。
不要说扭转,拖延都做不到。
时间慢的仿佛静止一般,几个时辰比几年还要漫长。
上次如此煎熬还是在棺椁中转化尸魅时。
有那么一瞬间,嬴阴曼甚至觉得还不如那一晚无尽的痛苦折磨。
尸身重组痛是痛,至少能看到希望。
这一次,没有任何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既白,慢慢的,阳光从窗口爬进来。
大秦公主没有睡,两个小丫头自然也不敢睡,在外间陪着熬夜。
突然,营帐外喧闹起来,傲晴看了眼手表,刚过七点。
熬夜熬的头疼,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没有晚餐,没有早餐,出去走走也好。
顺便吃点东西,肚子空着实在难受,生存和生活完全两回事。
刚走出营帐,便被一队侍卫拦住了去路,为首的尸将下马行礼。
“阳滋公主可在国师营帐,丞相有请。”
傲晴警惕的后退几步,激活传承,昨晚两人的对话她听得清晰。
“哪位丞相?”
尸将并未在意,拱手行礼,没有动粗的意思。
“李斯李大人。”
砰!
傲晴手里的面包掉在地上,身影飞速消失,不知道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
想想而已,小丫头乖乖回营帐向公主禀报。
几百万尸兵围着,你跑一个试试?
嬴阴曼听完傲晴的话,心中慌乱,却也只能硬生生压下去,死扛着。
片刻沉默后,换上公主服制,傲晴、嬴惑帮她梳头,佩戴饰品。
三人忐忑的跟在侍卫身后,走到一半发现要去的地方是演武场。
三人交换了下眼神,同样的恐惧害怕。
演武场是什么地方,审判的地方,执法的地方,斩首的地方。
嬴惑最清楚江宇的性格,更清楚这货的作风,何离离跟她说过很多很多。
他的谨慎。
他的战绩。
他的冷漠。
何离离说,江宇不止一次告诫过她,进入秦营后,有危险绝不会保她。
大家各安天命。
他最厌恶蠢货,更厌恶帮蠢货擦屁股。
显然,江宇的谋划失败,此时估计已经在千里之外。
甚至于,琴岛已经开始撤离,躲去海外某一座无人荒岛。
嗯——
何离离说,琴岛有无数退路,千里岩便是其中之一,上面保存着不少物资。
大海更深处,山林更密处有多少类似的据点,无人知晓。
演武场上,围观的尸将尸魅比上次比斗时还要多出数倍。
正北方立着一座高台,土石新鲜,显然是最近几日才加急赶工出来。
甚至于就是昨晚。
三个小丫头看到高台上的身影,视线再也移不开,少年那一袭华服在阳光下闪着神辉。
站在高台主位祭祀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宇,她们以为早就溜走的主人。
少年一身绛紫道袍,恭敬参拜天地,神辉比阳光还要刺眼。
白起、蒙恬、李斯、冯去疾跪在高台两侧,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有尸魅高声通禀阳滋公主驾到,高台上众人起身迎接,唯独祭拜天地者不动。
嬴阴曼全程都是懵的,大脑彻底宕机,任由尸魅引路登上高台主位。
先是白起、蒙恬、李斯、冯去疾四人跪拜恭迎,接着台下众人纷纷跪拜山呼。
此时的称谓,还只是大秦阳滋公主殿下。
问题是位子,她清楚记得,高台中间的主位一向是父皇所在。
大秦始皇帝的龙椅!
嬴阴曼站在主位之下犹豫着,始终没有勇气向前迈步。
江宇看在眼里,没有催促,现在就坐上去确实不太好。
他自己也是赶鸭子上架,祭典流程只在书上看过,哪主持过如此隆重的仪式。
好在,规矩是自己说了算。
既是国师,又是仙人弟子,还是阳滋公主的夫婿,buff叠满。
就是在祭天大典之上来一段唱跳rap打篮球,也没人敢质疑。
“李相,开始吧。”
李斯躬身行礼,珍而重之的从锦盒中取出一道圣旨,神情悲痛。
先是宣告始皇帝突发恶疾驾崩,接着宣读遗诏,御令传位于阳滋公主嬴阴曼。
冯去疾上前,仔细验明圣旨真伪,确认了遗诏的合法性。
白起、蒙恬俯身跪拜,山呼万岁。
下一刻,台上台下所有大秦核心掌权者跪俯,山呼万岁。
他们甚至不一定明白‘万岁’是什么意思。
这——
嬴阴曼感觉头有点晕,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深切感受到了两位哥哥当年的心情。
公子扶苏的无助,公子胡亥的狂妄,在这一刻全部具象化。
九五之尊的位子,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神圣不可亵渎。
一道不知谁伪造的圣旨,几句引经据典的褒奖废话,就能左右皇权归属。
始皇帝已死,他不能预判结局,更不可能写下遗诏。
更更不可能把皇位传给女儿!
然而,以臣弑君,以子弑父,杀了始皇帝的逆犯,名正言顺的坐上了皇位。
她嬴阴曼是一个女子,历史从未有过先例,却无人敢质疑。
丞相李斯,冯去疾背书,将军蒙恬、白起站台。
国师,仙人弟子江宇开坛祭告天地,皇权神授,日月可鉴。
也是,月亮都能陨落,还有什么离奇的事不能发生。
再者说,又不是第一次。
矫诏这种事,李斯熟得很,伪造圣旨估计都用不了一顿饭时间。
帷幕升起,侍女为嬴阴曼换上黄袍,漆黑背景点缀血红花纹的配色,与她的苍白肌肤很搭。
硬压着沸腾的心情,失控的心跳,摆出一副威严冰冷的表情。
大秦女帝,自然要有大秦女帝的气势。
接受完臣子跪拜,之后便是率众臣祭祀天地、祖先。
嬴阴曼看着供桌上的几十道牌位,心虚的一批。
最上方是嬴姓始祖伯益,最下方是始皇帝。
不知是谁的主意,竟然会把祖宗牌位放在阳光下祭拜,让人觉得好笑。
祠堂作为逝者接受香火祭拜的地方,不能见光,更不能随意搬动。
暴晒在温暖阳光下,至少比在阴暗祠堂里感觉好些。
她知道是谁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