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顿了顿,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你为什么叫她阿苗坏女人?”
“因为我听见有个老头经常很大声地叫她阿苗。”说着,小女孩又皱起眉头,小脸上写满困惑:“但她说她是坏女人,我如果不听话她就打断我的腿。”
“而且她还说,穿着脏脏破破、脸上手上带着伤的女人也是像我一样被抓来的;剩下其他的男人女人都是她的同伙,他们看见我就会把我衣服扒了弄死。”
“我很害怕,但她好像又在救我;所以我就叫她阿苗坏女人。”
方宁抿着唇,缓缓收回手,没说话。
以小女孩现在的是非观,阿苗的行为反而是对她建构世界观最有利。与其让她相信魔窟里会有人叛变救她,还不如就让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坏人。
她默默无言,最终还是用了那句大人对小孩的万能用语。
“你长大就会明白了。”
…
得了阿苗的那句提醒,方宁一行人小心翼翼在山间走了许久才勉强走了一半;黎明已至,破晓的天光透过枝桠落到每一个人的身上。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天际,这是第一次,她们感受到了如此盎然的生机。
也是——生的希望。
一路向下、筋疲力尽。
一夜奔波未进水米,多走一步好像都要栽倒在地上;却没有一个人敢轻言放弃。
直到她们看见了那条车来车往的公路时,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姚施然激动到热泪盈眶,差点一个踉跄在原地栽跟头;她高兴地拉着翟天薇的手,不停地‘啊啊啊’叫着,无神的眼睛里终于又有了光彩。
十来个衣衫褴褛的女人站在路边疯狂欢呼,那场景在路人看来无比的怪异反常。
以至于方宁拦了三辆车都没有人愿意给予帮助。
直到一辆骑着摩托车的夫妇路过,看见站在方宁身侧的小女孩之后,才带着满脸的狐疑停了下来。
男人下了车招呼了一句:“你们咋了?”
就直直朝着方宁走了过来,而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小女孩身上。
方宁见状,不动声色地将小女孩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她则迎了上去:“能借手机打个电话吗大哥,我们是逃出来的,想和家里联系一下。”
“逃出来的?”听见这话,男人看向小女孩的目光更热烈了,他打量一会了小女孩,便背过身去掏手机,直到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把手机给了方宁。
“你打吧,这里不一定有信号。”
趁着方宁接手机的空挡,他借机摸了一把方宁的手,嘴上还说着:“这个你女儿吧,怪好看的,让我抱抱行不?”
方宁唇边的笑更冰冷了。
“她不是我女儿,她是我妈。”
躲在方宁身后的小女孩瞬间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男人愣了愣,刚想反驳说骗谁呢,谁家妈这么小,还穿小裙子?
就听见方宁亮出一口小白牙,笑得格外瘆人:“她小时候发烧烧坏脑子,就只长这么高了。她身上的裙子是我逃出来的时候从死人身上扒的。”
——死人?!
男人的心颤了颤,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达到了满意的效果,方宁才满意地收起小白牙,当着男人的面拨出了三个数字。
1、1、0。
电话接通的瞬间男人的表情有过瞬间的龟裂,似乎在惊讶电话居然能打出去,但很快他又掩下了情绪。
“你好,警察叔叔,我迷路了。”
“啊?你问我这是哪?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这附近有个地方叫漳井村。”
“你叫我问问漳井村的人?不行啊,我们是被拐卖的,才刚逃出来不久。”
——被拐卖的?
男人忍不住走近了一些,原本站在车旁的女人也有了动作,往这边慢慢走来。
而方宁似乎恍若未觉,还在打着电话。
小女孩敏锐地发现了异常,立马掐了一下方宁背在身后的手腕。
回以她的是方宁轻轻的拍拍安抚。
“啊,你问我有几个人?十来个吧,都是女人。”
“啊?你问我怎么逃出来的?我杀了一整个村子的人,就逃出来了啊。”
话音落,正慢慢走过来的男人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珠子瞪大,跟见鬼似的看着方宁。
好巧不巧,方宁松了手,她背后的大斧头应声而落砸在地上,那带着褐色血迹的刀锋在太阳下红得极其刺眼。
下一秒,男人就跟不要命一样拔腿狂奔,连手机也不要了骑上车就跑!
留下那个妇人跟着车尾气在后面狂追。
同一时间,接警员抖着手,默默在这个任务上面打了鲜红加粗的备注。
电话的后续方宁交给翟天薇去交涉,毕竟她才是这个位面真正的原住民。
站在她身边沉默了许久的小女孩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开口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她说:“姐姐,打电话给我爸爸。”
抱着斧头警戒周围的方宁垂眼看她,表情似乎在问,为什么?
这种事情第一时间不是应该求助警察吗?
小女孩一脸正色,“我叫景婧慈,我爷爷、爸爸都有这个。”
说着,她用短短的手指比了一个躺着的数字7。
方宁脸色微变,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问了句:“塑料的还是铁的。”
“铁的。”
好家伙,这小姑娘什么来头。
于是下一秒方宁毫不犹豫把电话薅过来怼到了景婧慈的耳边,“告诉这个叔叔,让他通知你爸妈。”
……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公部的人看到那群躲在树后的女人时,还是忍不住地心惊。
这种惊讶不是因为方宁那句‘她杀了整整一个村子的人’,而是因为她们身上的伤。
扭曲变形的手脚,被火烧毁容的脸,脑袋上稀稀拉拉的头发,挣扎着却爬不起来的,甚至还有人没了一只眼睛……
而当姚施然发现了武装到牙齿的公部人员时,满脸开心和激动到‘啊啊’叫,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的时候。
他们羞愧到当场想给自己两巴掌。
身后拎着药箱医护差点红了眼眶,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太惨了。怎么会有人被折磨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