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不是谢柔柔。
隔壁猪栏里的几头猪突然吼叫了几声。
被破布裹着的小婴儿被吓得抖动了一下,手脚毫无预兆地挣扎了几分钟;慢慢的哭声渐渐微弱,然后在黑暗中归于平静。
方宁冰冷的掌心覆上婴儿的脸,感受到了冷却下去的温度。
这一次,没有拼命救你的谢柔柔;你还有机会切掉她的手指,戳瞎她的眼睛吗?
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产物就应该乖乖待在地狱里,别爬上人间来恶心人。
……
翌日,一声厉声的尖叫划破了这个村落的宁静。
只见郑母小心翼翼抱着那个已经失去气息的小婴儿,怨恨恶毒的目光紧紧盯着锁在牛棚里的方宁。
她坐在地上撒泼骂街,声音大到引得隔壁的邻居都悄悄趴在门缝往里看。
“你这个遭天谴的腌臜货!真是丧良心啊,我真是造孽了才买了你这么个赔钱货回来!”
“你把我们老郑家的长孙杀了让我儿子断了香火,你这不是在要我的命吗!”
“如果不是我把你从丧狗的手下买回来,你现在都不知道被卖到哪个老光棍的手里了!你没良心啊!”
说着她就准备抄起棍子往方宁的身上打,但当她撞上那双黝黑的眼眸时,里面那冰冷的杀意瞬间就让她顿在了原地。
——她莫名觉得这棍子打下去,今晚这谢柔柔就能站在她床头把她杀了。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郑岭从屋内端着碗走了出来。
他原以为他娘只是跟往常一样骂两句谢柔柔出气,没一会就过去了。
直到觉得反常走出来,看见郑母手中已经没了气的小婴儿,他整个人都傻了。
他几乎是摔了碗飞奔过去,隔着牛棚的破门厉声朝方宁质问:“你什么时候怀的孕?你为什么不说啊!你生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是我儿子!你凭什么杀了他!啊?”
“谢柔柔,你恨我可以,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啊!”
“虎毒都还不食子呢,你还是人吗你!”
婴儿的死彻底激怒了郑岭,他骂红了眼,双手紧紧握住牛棚的木栅栏,怨毒的目光狠狠盯着坐在破木板上的女人。
“哈哈。”
垂着头的方宁低低一笑,摸了摸这双沾满污泥的脚,甲缝间的灰黑泥土掩盖了本来的模样;指尖触及的冰冷链子比她的腕骨看来还要粗。
她的反常看得郑岭心脏一颤,他娘把她关在这里这么多天,她更多时候只是沉默望天,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但现在看来,这谢柔柔是疯了吗?
是因为这个孩子,才导致她疯了吗?
“哈哈哈哈!!”
这突然的大笑声猛地吓了郑岭一跳,他跟触电似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狐疑的目光紧紧盯着靠在墙根下的女人。
他一时拿捏不准谢柔柔是在装疯还是真疯。
——毕竟早前村子里有好多新买来的女人都用过这个伎俩,一旦放松警惕,她们就跑了。
这些外面的女人聪明得很,在最开始都会装疯卖傻来骗取信任,之前还有假装要好好过日子的,谁知道隔天就跑了。
幸好村子里的六柱子给看见喊人逮回来了,不然他们辛辛苦苦攒的钱没了,媳妇也没了,这找谁说理去?
“猪猪,吃肉肉,吃肉肉。”
她拖着刚生产完的身体,伸长了手去够地上那坨红色的肉;嘴里无意识的呢喃让她看起来越发痴傻。
趴在墙根上看戏的小男孩们更是笑出了声,有几个还捡着石头砸她。
可当郑母看清地上那坨东西是什么的时候,她当场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胎盘!
只见方宁的手伸得越发得近了。
郑母还没来得及开口制止她,就只见方宁忽而用力狠狠抓住地上那坨红肉、用力一甩!
那坨东西瞬间就砸进了猪棚里,引起了所有猪的骚动。
被饿了狠的猪直接一拥而上哄抢分食,满地的鲜血看着令人不寒而栗。
郑岭看着那些猪满脸的血和地上已经面目全非的红肉,只感觉手脚冰凉。
偏偏方宁还在那笑着鼓着掌,“吃肉肉、长高高~长高高,吃肉肉~”
郑母抖着手、压下心里的恐惧,大声骂了句:“吓唬谁呢在这?你今天就算自己把那玩意吃了我都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黑心肝的小贱人!”
紧接着她小心翼翼放下怀中冰凉的婴儿,下一秒就迫不及待地抄起地上的扫把,踹开牛棚的简易门就冲了进去!
铺天盖地的棍棒落在了方宁的身上,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头,像以往被打那样蜷缩在角落里。
只是这一回,她嘴里多了几个字:“肉肉,吃肉肉,吃肉肉”
听见这句话的郑母脸色变得愈加晦暗,手上打得更是用力了。
句句哭嚎,听得人脊背发凉。
门口围观的人不禁多看了几眼被打的谢柔柔。
——如果不是郑岭他妈醒得早,是不是这疯女人还要把孩子也一起丢进猪圈里给猪吃了?
而站在院子里看着他娘打谢柔柔的郑岭满脸沉默,黝黑的眼睛紧紧盯着疯掉的谢柔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本来郑岭想把孩子带出去埋了。
可临出门前他娘还不死心,硬是要他带着去巫医那里看看,说不定还有救回来的法子。
而郑岭抱着被崭新红被子裹了几层的小婴儿,嘴唇动了动,想解释孩子不可能再活过来了;但看着他娘脸上的忧愁神色,还是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算了,娘也是盼孙心切;发生这种事她肯定也很难过,他再多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为了回去好和郑母交代,郑岭还是带着孩子去了一趟巫医的住所。
漳井村建在山上,这里四面环山,林间蜿蜒曲折的小路极其复杂;如果不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村民,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出去的路。
而巫医则是村民们寄托信仰的重要人物,无论是求雨辟邪、还是祛病除灾;都仰赖在巫医的身上。
活到了郑岭这一代,恰好传承到了第三代巫医。
穿过羊肠小道,郑岭抱着孩子跪在庙落前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又重复念了几遍不知名的语言之后,才有人缓缓打开了门,请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