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一分析得有鼻子有眼。
他甚至说出了凶手曾经用戴着手套的手,从身后推过死者肩膀的极致细节。
就好像他当时在场一样。
这些都是林新一将从死者肩膀上找到的白色棉纱纤维,和树上神秘人留下的同材质白色纤维联系在一起,推测、还原出的成果。
而有了这样真实的细节,便让他那番“死者背上粘着凶手头发”的说辞变得更加可信。
角田所长的表情微微发生了变化。
但看着林新一手里拿着的透明证物袋,他的目光却是陡然变得异样:
“这...这就是从死者背上找到的头发?”
“林管理官,这么重要的证据,你怎么自己带在身上?”
“这不太符合程序吧?”
“因为我不放心别人。”
林新一将展示出来的证物袋又小心地放了回去。
他神色平静地回答道:
“以前警视厅出现过证物被人掉包的情况。”
“从那以后,只要是这种能决定案情走向的关键性证据,我都会自己带在身上,亲自送去科搜研检查。”
林新一把话说得十分自然。
角田所长一阵沉默,目光闪烁不定。
但他也没有再继续发问。
他只是老老实实地跟在林新一身旁,与之一同在林间穿行。
而林新一也佯作无事,只是继续发问:
“角田所长,你再帮我想想:”
“之前7起案子发生的时候,所里有没有人连续几次都不在岗位,找不到人。”
“这...”角田所长回答得滴水不漏:“林管理官你这可就为难人了。”
“这种旁枝末节的事情,我平时就没怎么注意,现在还怎么想得起来具体某个日子,什么人不在所里?”
“也是...”
林新一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
“既然找不到确切都嫌疑人,那就只能用笨办法。”
“一个个地去比对DNA和配枪的枪弹痕迹。”
“如果DNA和枪弹痕迹都能吻合,那这个人就是凶手无疑。”
“是啊。”角田所长点头附和,仿佛全然不关自己的事:“既然都发现了凶手的头发,就多花点时间比对好了。”
“不过,我还是不信凶手会是我们所里的人。”
“我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警察,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残忍恐怖的事情?”
角田所长说话时正气凛然,显得很是镇定。
林新一也无话可说,只能沉默着继续往前走,陪着角田所长去执行搜查棕熊的任务。
两人一路无话,林间只有脚踩过落叶的沙沙声响。
如果事态就这样发展下去,他们估计会一直这么相安无事地走下去,直到棕熊被找到。
可就在这时...
只见那密林之中,陡然传来了一阵沉闷巨响。
那声音如同擂鼓,鼓点越来越密、越来越近。
让人还没用肉眼看见,脑海里就能浮现出一头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的可怕画面。
“棕熊?!”
林新一和角田所长都脸色都为之一变:
出现在他们面前都是一头成年棕熊。
它头大如斗,体型健硕,肩背高高隆起,行动时能让人看到一身颤动的肥膘,还有那随风飘舞的油亮皮毛。
客观地讲,这头棕熊很可爱,看着就像是一只胖胖的大仓鼠。
但是...
当这只“大仓鼠”流着口水朝人靠近的时候,一切就显得不是那么可爱了。
“快、快跑!”
角田所长腿上打着哆嗦,当即向后连连退了几步。
而林新一的反应却极为迟钝。
他似乎是被熊给吓傻了,只是讷讷地站在那。
直到熊跑到自己面前,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角田所长,快、快开枪把那头熊给赶跑!”
“是...”
角田所长下意识地想要掏出腰间的小左轮。
可就在手摸到枪把的那一刹那,他却不知怎的,犹豫着停了下来。
而他这么一犹豫...
那头几百公斤重的棕毛巨熊,就已经以一个泰山压顶的姿态,把吓得无法行动的林新一给轰隆扑倒在了身下。
“啊——”
林新一发出了一声惨叫。
他被那头巨熊压在身下,那张血盆巨口里的两排锋锐獠牙,离他的脑袋只有咫尺之遥。
“角、角田所长...”
“你快点开枪啊!”
林新一似乎是在绝境中爆发出了求生的力量。
他额上青筋直爆,浑身肌肉绷紧成棱角分明的线条,用尽所有力气,伸手抵住了棕熊随时将要咬下的大脑袋。
而这样的僵持显然维持不了多久。
林新一看上去处于绝对的下风,随时都有可能脱力失手,命丧熊口。
所以他只能绝望地向角田所长求救。
而角田所长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慌张:
“我知道...我现在就开枪...”
“可、可恶——我怎么连枪都拿不住!”
角田所长瞬间患上了帕金森。
他哆哆嗦嗦地打着颤,一只手都握在枪把上了,却怎么也握不稳,更掏不出,举不起来。
就这样,又过去几秒...
林新一眼见着就要坚持不住了。
角田所长那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表情,才终于变得镇定下来。
不仅仅是镇定。
还多了一抹冷漠,一份戏谑:
“真是都...”
“我还以为你是特意安排了人手在旁边埋伏,想拿什么假证据来诓我。”
“现在看来,你这是偷偷带了录音机,想要把我的话录下来?”
“算了,不想了...”
“等你被熊咬死了,我自然会仔细地检查你身上的东西,想办法验证的。”
要是旁边真埋伏了什么人手,看到林新一陷入这即将命丧熊口的危险境况,他们是不可能不现身的。
所以,角田所长可以确定,现在在场的就只有他和林新一两人。
这让他觉得自己很稳。
“你在说什么啊?!”
林新一被巨熊压在身下,拼死与之角力。
那重压使他脸色涨得通红,似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快、快点开枪救我!!”
“呵呵。”角田所长报以冷笑:“这是你自找的。”
“想在没人的地方用假证据套我的话,却阴差阳错地把自己给送进熊的肚子里了。”
“看来老天爷都在帮我啊!”
“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套话...我带来的证据明明是真的啊!”
林新一艰难地抵抗着那只大仓鼠的熊抱,那目眦欲裂、青筋虬结的骇人模样,看着好像体内的血管都要承受不住地爆开:
“快...快点救我。”
“呵呵。”角田所长冷笑不止:“装听不懂?”
“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地相信,你会把这么重要的证据带到自己身上吗?”
“而且,你明明都已经在怀疑凶手是我们派出所的人了...”
“可当我说出自己昨天下午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时候,你竟然对我连怀疑都不怀疑一下。”
“装得这么明显,蠢货...”
“不要太小看人啊!”
“你....”林新一彻底绝望了:“你果然就是那个凶手!”
“没错,哈哈哈哈...”
角田所长得意地笑道:
“凶手就是我。”
“之前的7个人,也都是我杀的。”
“整整7个人啊...那些高高在上的酒囊饭袋,竟然连一点察觉都没有。”
“这就是曰本的警察。”
“像我这种真正有才能的人只能在山沟的派出所里发霉发烂,而那些靠着侦探才能破案的废物,却能安稳地在府警本部升官发财!”
这番话他已经压抑很久了。
现在看到林新一,这位年纪轻轻级别就比自己大上几阶的警视厅管理官,竟然如此狼狈地在自己面前哀声求救...
角田所长不禁快意地笑出了声。
而他笑着笑着...
却是有些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林新一已经保持着“下一秒就完蛋”的姿态,撑过去好多个一秒了。
“你怎么还有力气?!”
角田所长心中愈发觉得不妙。
而他这话一说出口...
林新一就突然不挣扎了。
他的手仍然牢牢地摁着熊的脑袋,一双腿也如蟒蛇一般,紧紧地缠在那熊腰之上。
动作姿势都和之前一样。
只是林新一现在不动了,只有熊还在挣扎。
角田所长:“???”
此时此刻,角田所长才骇然发现...
之前看着,好像是林新一在抵抗熊的啃咬。
但实际上,却是棕熊在抵抗林新一的束缚。
他就像是一把钢铁铸成的巨锁,死死地锁住了那头巨熊。
不仅不让它走,还牢牢地摁住了它的头,让它时不时地作出朝下方啃咬的假动作。
“你说我是在用假证据套你话?”
“那你可真的猜对了。”
林新一缓缓把身上压着的巨熊推开,那动作看着沉稳,就像是掀一层稍显厚重的被子。
然后,摸着棕熊毛茸茸的大脑袋,他微笑着站了起来:
“角田所长,我来之前就秘密调查过了——”
“昨天的景区派出所就只有你没有不在场证明。”
“如果凶手是派出所警察,那就只能是你!”
“所以我设了一个局。”
“我让已经发现棕熊下落的警员不要声张,然后设计让带队警官安排分散搜索,把你引到这里。”
“结果证明,你的反侦察意识的确很强,心思也远远比常人更加缜密。”
“我用假证据钓鱼的计谋,马上就被你发现了。”
“但是,很可惜...”
林新一笑摸熊头,声音愈发凛冽:
“你没有想到,这头熊也是我安排的演员。”
“当你以为周围没人可以放心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掉进了我的陷阱!”
话音刚落,原本寂静无人的树林里,陡然闪现出数道身影。
有毛利兰、服部平次,也有被请来作见证的,大阪府警本部的警官。
他们手里甚至还拿着录音机和摄像机。
角田所长:“.......”
什么玩意?
把自己的脑袋放在棕熊嘴里,让他放松警惕?
这踏马是人能用出来的计谋吗?
角田所长有点想哭。
而在他之前,棕熊先生已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