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师兄师姐们比完,就轮到了她们这种新入门的弟子,胜者也会有奖励和进入秘境的资格,只不过不像师兄师姐的名额那么多。
今年每个峰有三个名额,只要打败其他的新入门弟子,取得前三,就能和师兄师姐一起入秘境。
许昭昭突破了中阶,前三的可能性很大——
夏温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昭昭,你如果进了秘境,能不能给我带点里面的果子?算我求你啦~好师姐!”
许昭昭:……
夏温言憋了半天,就是想吃果子?
—
“瑜儿,这样真的行吗?”林婉说话时靠近江瑜儿,神色动作颇不自然。
江瑜儿握紧了手中的玉牌:“慌什么?出了事也有我担着,况且只是改了个分组而已,你让你哥动作干净点,别留下什么痕迹。”
江瑜儿从小娇生惯养,父亲走得早,全家都依着她的性子,真说在背后使些手段,她也不擅长。
但许昭昭……
此女不除,后患无穷。
—
子时,沐清峰被夜色笼罩。
峰主的亲传弟子自然要和峰主一样居于峰顶,许昭昭在寝殿的东西不多,傍晚就告别了夏温言。
但她根本没去晏淮所在的峰顶,又或者说本来今天晏淮也没有叫她住进峰顶。
玉牌被她捏在手里,抛上去又坠回手中。
新弟子的宗门大比初选阶段采取淘汰制,两两一组,胜者晋级,败者淘汰。
大比的分组结果已经出来了,只要往玉牌内注入丝灵力就能看到自己的分组。
许昭昭和江瑜儿一组。
虽然她们两个一前一后报名,但分组是随机的,真的会那么巧合吗……
许昭昭不信,但无所谓。
不稳定的因素,就直接解决掉。
新弟子的寝殿分布在东南西北各个角落,江瑜儿的寝殿就在北边
女子的身影融入暗色,向北缓步而去……去不了一点。
“师尊。”
拦在面前的男子似乎已等候多时。
“白天和她在人前起了口角,晚上就动手杀她?”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金手指”啊,怎么这么清楚她的动向?
“她死了宗内调查来调查去的,多麻烦,我为何一定要杀她?”
晏淮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你连我都敢杀,何况是她?”
“你死了不会有痕迹,连遮掩都不必,但她不一样。”
许昭昭吞噬过六个攻略者的魂魄,但那些魂魄其实只是他们的一缕精神力,一旦消失,攻略者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也就不复存在。
没人会知道他们来过,除了许昭昭。
“是啊,杀了江瑜儿容易,但她背后的江长老、江家都不好处理。”
许昭昭嗤笑一声:“你是时空管理局的新人吗?来攻略也不了解清楚,我的修为,别说江家,这天极宗在我眼里也不过是蝼蚁。”
天极宗是下界大陆首屈一指的修仙门派,多少凡人求神拜佛希望自家孩子能被天极宗看重收入门内。
但站在这个世界顶端的天极宗掌门也不过元婴高阶的修为。
魔域的看门犬修为都比这高。
“是啊,蝼蚁而已,你却不得不扮作水灵根弟子,从练气期修习,参加大比。”
男人眸底的笑意淡了几分,语气里暗藏的情绪令人心惊:“若不是伤到连一成实力都发挥不出,这天极宗秘境你完全可以强行打开。”
晏淮逆着月光,影子斜照下来,恰好把女子笼罩其中。
许昭昭睫毛轻颤,话锋一转:“所以我为何要杀她?”
“她是变数,要么杀掉要么逼问出背后的隐情,”晏淮停顿一瞬,“但你现在不能轻易地逼问出来,除非使些手段,但那样难免会在她身上留下证据,江瑜儿正好可以借此让她叔叔对你出手。”
晏淮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但语速不快,就像在闲谈天气。
“所以还是杀掉稳妥些,对吗?最好先逼问出背后隐情再杀掉,这样更安心……”
许昭昭的嘴角彻底拉平成直线。
晏淮说的完全就是她今夜的打算。
“所以师尊是来阻止我的?”
天极宗的服饰简单,弟子往往会在衣摆做些文章,比如江瑜儿就在上面坠了火红流苏。
但许昭昭没在上面添任何纹饰,素白的衣摆在晚风里微微晃动,纤弱的身形定定地立在那。
“是啊。”
晏淮承认得很快。
“为什么?”
晏淮根本就不在意江瑜儿的死活,他作为攻略者,想取得她的好感,帮她一起解决江瑜儿不是更好?
“我死了不会有痕迹,连遮掩都不必,但她不一样。”
天极宗的修仙者以养浩然正气闻名,往往喜静,上至掌门,下到新入门的弟子,门庭前皆无侍从。
偶尔几声灵蝉嘶鸣,衬得夜越发寂静沉谧。
月黑风高。
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修仙者虽然体质远胜普通人,但仍然需要进食与睡眠来维持身体机能。
只不过他们的食物是灵植和灵兽,而所谓睡眠则是在身体自动吸纳天地灵气的时候进行浅眠。
此刻,正是诸位仙门子弟休憩的最熟时。
她的好师尊当然也不例外。
天启大陆分上下两界。上界灵气充盈,物华天宝;下界则灵气稀薄,万物贫瘠。
修仙界按修为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渡劫、大乘八个境界。每个大境界又分初阶、中阶、高阶和大圆满四个小境界。
每个修仙者出生根骨不同,称为灵根。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根是最常见的,除此之外还有风、雷灵根,以及……名门正派讳莫如深的暗灵根。
突破化神的修士会飞升进上界大陆,所以哪怕是作为下界大陆首屈一指的门派,天极宗的掌门也不过是元婴大圆满的修为。
而她名义上的师尊晏淮,只是天极宗的一峰峰主,修为在金丹大圆满。
啧,好像还是个难得的水木双灵根。
门框上刻着天极宗的标志,细雕的五朵祥云代表屋内之人一峰之主的身份。
许昭昭随意地推开门,步子不疾不徐,动作散漫得像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却没有造成任何响动,甚至不如窗外的蝉声引人注意。
床榻上男子一身单薄素衣,睡姿沉稳安详,容颜俊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泼墨的画中仙人。
月光从窗棂洒下斑驳的倒影,更显得他轮廓分明,恍然若神明。
晏淮倒是有副好皮囊。
许昭昭轻嗤一声。
之前的六个攻略者,又有哪个不是生了张昳丽绝色的脸呢?
这不过是个话本世界……那些攻略者怎么叫来着……
哦,小说世界。
这些攻略者“穿书”而来,只是因为她这个反派脱离了原书设定的轨迹,有毁灭世界的风险。
温柔好哥哥、开朗小修士、风情妖族男……他们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接近她,无非是想攻略她,取得好感度后再杀了她,继而守护这个世界的稳定。
只可惜,她许昭昭不仅没对这些别有用心的人产生一点好感,反而吞噬了他们的魂魄,知道了更多内情,比如时空管理局的存在。
要不是上一个攻略者的魂魄有点难啃,她一时不察被上界大陆那些老东西暗算,也不会落得神魂受损的下场。
为了躲避上界的追杀、寻找治疗神魂的灵草,她从上界来到下界,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许昭昭微微勾唇,纤细的手指握着匕首,毫不犹豫轻巧地落下。
银白的金属反射着寒光,刹那被鲜血浸润,却丝毫未溅到她身上。
她的修为已至大乘,即使神魂被重创、即使受到下界法则约束,不能施展超过化神的灵力,杀掉一个金丹修士也绰绰有余。
“正面刺杀易生变数,不如下毒来得隐秘妥帖。”
清越的男声低沉而不闷哑,倏而打破一室静谧。
刚刚被匕首穿透心脏的人,眨眼间好端端地坐在了她面前。
分身术?替身?障眼法?
明明都不是,她很确定刚才亲手断送了晏淮的性命。
所以到底为什么?
许昭昭的瞳孔骤然缩紧,指节蜷起。
屋内未亮烛火,但晏淮看得分明。
女子穿着天极宗常见的内门弟子服饰,丹唇抿起,杏眼内满是凌厉,简直像只受到惊吓的猫。
心口处好似还残留着被匕首贯穿的痛楚,奇异般令人觉得酥麻着迷。
晏淮眸色加深,在心底喟叹。
找到你了啊,昭昭。
*
天极宗的戒事堂独立于诸峰之外,负责掌管宗门秩序刑律。
今夜里当值的是管事崔凯,素日来无功无过,在戒事堂里也没什么存在感。
“江大小姐,时辰也不早了,您就别闹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崔凯咬咬牙,这江瑜儿是江长老的侄女,他一个小小戒事堂管事得罪不起,但也被她磨的有了几分脾气,话语里的不耐烦几乎不再遮掩。
“我已经说了好几遍了!那个许昭昭一定会在今晚刺杀沐清风的峰主!如果不是江叔叔外出历练,我才不会找你们戒事堂,再不去什么都晚了!”
江瑜儿娇俏的脸庞因愤怒染上绯色,她看了眼天色,心下焦急。
许昭昭用匕首刺向晏淮时的表情、随之而来的天极宗灭门、自己的惨死……梦中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不行,绝对不能让晏师尊死在许昭昭手里!
上天让她梦到这些,就是让她站出来阻止一切的发生。
“唰”
江瑜儿终于下定了决心,抽出佩剑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你若不马上带人去沐清峰,我直接自刎于此,等我叔叔回来,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崔凯扶额叹息一声。
这位小祖宗夜半突然闯入戒事堂,无凭无据就咬定一个仅练气初阶的弟子要刺杀一峰之主,让他们带人去擒。
沐清峰峰主晏淮,那可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差一步就能进阶元婴的强者。
修仙者一个小境界的差别就相隔天堑,何况练气和金丹,整整差了两个大境界,怎么会有刺杀一说?
想来不过是弟子间的嫌隙玩闹。
罢了,谁让他倒霉呢!
崔凯已经做好了惊扰晏峰主后赔礼道歉的准备。
“来人,去沐清峰!”
*
暗灵力凝作黑雾,缠绕在男人颈间,纯黑与冷白的强烈对比,视觉冲击力太强,尤其是他的神色——
薄唇微张,鸦羽般的睫毛随着呼吸缓慢起伏,给原本疏冷的眉眼增添了几分妖冶。
晏淮的视线太灼热,始终直直地落在她身上,给许昭昭一种“他很享受被我用灵力剥夺呼吸”的错觉。
不对——
不是错觉,晏淮就是很享受!
“怎么,你们时空管理局放弃这个世界了,派了一个疯子过来?”
许昭昭的语气恶劣又刻薄。
她倚在一旁,亲眼看着晏淮的脸色逐渐惨白下去、看着晏淮身上的生机被一点点剥夺……看着他断绝气息后又恢复如初?
……第二次了。
她!真的!杀不掉!这个男人!
以往遇到的六个攻略者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晏淮也不是什么书中的重要角色,不会受天道法则的保护。
许昭昭沉吟片刻,抬手收回了缠绕晏淮的暗灵力。
敌人不仅杀不掉,而且貌似很享受被自己杀。
真是让人火大啊。
“昭昭,许昭昭。”
晏淮的声音放得太轻,仿佛是在独自呢喃,但咬字很重,视线紧紧地望进她的眼里。
感觉太怪了。
晏淮的眸子里好像压抑着某种炽热的情绪,仿若蓄了能吞噬人心的火,让她有点看不透。
难不成是之前的哪个攻略者回来复仇了?
也不像,晏淮给她的感觉和任何一个攻略者都不同,就差把古怪写在脸上了。
冷笑一声,许昭昭一字一顿地说道:“师尊好、本、事。”
随着话音落下,灵力倾泻而出,晏淮身后的床榻霎时化作齑粉。
被修仙界大力吹捧的赤檀灵木,号称坚不可摧,但在她的手下如尘埃一样脆弱。
杀不掉你,还拆不了你的屋子吗。
她许昭昭不痛快,连路边的野狗都要踢上一脚。
晏淮笑出了声:“可以让你吞噬我的魂魄,”他顿了下,“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