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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炊烟笠民之沧桑岁月 > 第119章 乔载禄负气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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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老田等乔向廷来厂里时,便跟在他的屁股后头,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这些事。

乔向廷如何不想兴利除弊?且他历来深受老族长家的厚恩,也深信乔金宝的人品,便欣然应允,郑重地当众说了:“以后厂里的一切进料和出项,都听凭掌柜的裁处,务必经过他的查验,柜上才可下账!”

乔金宝辞了又辞,乔向廷不允。乔金宝见东家这么信任自己,一时心里倒也挺感动,悄想:“管起来也好,不为别的,只为了替东家更加管好钱罢了。”

从那天起,他果然把进出钱物的事全拾揽起来了,未经他的允诺,皆不得进料、出货,若账目未经他的查验核对,均不得入账。

临近年关,有好些客商前来走动,都暗送些人情事物,乔金宝正眼也不瞧,一概婉拒。

月余,即大见成效,进料的再不敢以次充好了,送货的也不敢虚开账目了。

载智在家里度假,尽享团聚之乐,心里却时刻关注着自家工厂的运营。没事时他也时常去厂里走走,其中的变化他都体察入微。

他回家跟子晗说起来,子晗笑道:“所有的营生,都须建立起一套互相制衡的规矩才好;不然积习日久,久则生弊。幸而金宝叔叔是个可靠的人,由他统管起来了,这样也可以祛除许多积弊。你转告爹爹,让他尽管宽心好了。”

乔载智把这番话跟爹爹说了,他爹笑着说:“子晗这孩子心思缜密,为人处事也有一套,以后掌柜的要是不在家,管家主事还得多靠她呢!”

自从载智回来,家里的那三个孩子读书就不太安心了,尤其是载禄,他最喜欢二哥,整天盼着他回来,而今回来了,他恨不得和他形影不离;庆勤、庆俭因见二叔比爹爹还亲热、和气,又带回来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自然也喜欢他,总想和他多待一会儿。

期间载禄为了二哥逃学一次,被爹爹知道了,狠狠打了他一顿,要不是二哥拉着,屁股要打两瓣了!

三个孩子好容易熬到学堂里放年假,一个个就像放飞的小鸟飞到乔载智的身边,叽叽喳喳围着他玩闹。他从津门带回来的小特吃早分给孩子们了,载禄因为嘴馋早早就吃光了,又偷吃了庆勤的那一份。庆勤发觉后不乐意了,就去找奶奶告状,又哭又闹的。好在乔孟氏哄着庆俭匀出了一些给哥哥,算是小叔赔他的,这才平息。

除了吃的,每个孩子还各得了一个玩具,分别是洋舰、洋炮、洋枪、洋车的模型。载禄因觉得洋炮厉害,就挑了个洋炮;庆勤喜欢坐船,就要了那个洋舰;那个短枪模型就归庆俭了,庆谦要了个洋车,庆逊太小用不着这类玩具。

怎奈载禄有些得陇望蜀,又常仗势索要三侄子的玩具。乔孟氏又怕四个孩子吵架,再三劝告他仨说:“可别跟你小叔争抢啊,换着玩好了,——玩够了再换回来。”

不料才十来天的功夫,庆俭的短枪却突然不见了,也不知是他搁忘了地方呢,还是遗失在外面了,他急得大哭。奶奶毕竟心疼孙子,就里里外外帮他找。

后来庆勤回忆说,他记得小叔曾拿枪瞄树上的小鸟来着。依莲听了,认准是他拿了藏起来了,就追着载禄逼问,非要他把二侄子的玩具还给他!载禄见娘一口咬定是他拿的,气得直蹦高,再三说自己没拿,那次玩过以后就还给庆俭了。

他娘不信,就要拿笤帚疙瘩来打他。载禄急了,一下将二侄子推到在地,冲着娘叫道:“他没了东西就赖我!往常他得了什么东西,怎么不赖我呢?”说完,也哭了,一边哭,一边赌气跑出家门去了。

依莲知道他也跑不多远,不过是去作坊或者溪边玩耍一会儿,气消了就回来了;加之载智、载德等人也没在家,也就没怎么管他。

不料天傍黑了,大人们都陆续回家来了,独不见载禄的影子。她这才害怕起来,就和乔向廷说了上午的事,乔向廷还没觉得咋的呢,载智一听先急了,他知道弟弟天生牛角左性,别是想不开吧,河湾井塘的,怪吓人!

一家人听了,这才心里发毛,忙出去找,村里村外哪有他的影子?

家里人怕了,又惊动起老魏、铁担、大黄、小黄等人来,分头去野外河边去找,折腾到大半夜,也没找到。

载智和铁担跑回家一说,把依莲和乔孟氏几乎吓死了,拍腿哭起来。

子晗劝道:“亲娘啊,大嫂啊,这半夜三更的哭个什么呀?让村里人听见像什么样?三兄弟跑出去大半天了,他机灵古怪的兴许去走亲戚了呢!这功夫在那里早就吃饱喝足睡大觉,也未可知。再去亲戚家找找。”

载智说:“可是夜深了,要搅得亲戚家鸡犬不宁,那不更翻天了一样?”

子晗道:“嗨,还用得着到处去找吗?他平时和谁最好,只去问他好了。依我看,别处甭去,就去二姐家就是。”

载智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忙和魏铁担骑了骡子去问。

他俩一路加鞭,跑到二姐家里,敲开了门,夏叶一见吓了一跳,忙问怎的了?载智就将载禄离家出走的话告诉了一遍。

夏叶说:“这个我知道,他赌气来我家了,是搭乘马车来的,让我替他付的车钱。我听他说了跟娘赌气的事,骂了他一顿;又怕爹娘挂念,忙打发他吃了点东西,就让你姐夫送他回去了。亲娘哎,鸡叫好几遍了这是还没到家吗?”说着也就带了哭腔。

载智松了一口气,说声:“来了就好,好在有千银和他作伴,不至于跑丢了。”

魏铁担也说:“姑姥爷和他投脾气,许是走到半道人困马乏的,住了店也说不定。既是这么着,我俩快回去跟家里说声,就说找到了,免得大家挂念。”

夏叶听见二弟的肚子咕噜咕噜叫,知道家里宅翻人乱的,指定是没吃饭,忙去下了两碗面让他俩吃。吃完饭天已蒙蒙亮了,他俩也顾不得歇息,就要起身回去。

夏叶送出门去,还没骑上牲口呢,却见晨雾中走来两个人,仔细一看,不是王千银和载禄是谁?他俩手牵着手,哈欠连天地回来了。

夏叶见了就气不打一处来,张口骂道:“你这个天杀的坏熊,你不送俺兄弟回去,这是又领着他到哪里鬼混来?”

王千银揉揉惺忪的眼睛,正要还嘴时,却见内弟和魏铁担在门口站着呢,吓得他赶紧撒开载禄的手。

载智铁青着脸也不搭理他,载禄却满不在乎地笑嘻嘻跑来,一拍自己的腰包,对哥说:“二哥,你猜这里头是啥?——银子!我自己挣来的!回头给你和爹娘买好吃的。”

夏叶听了更生气了,指着三弟呵斥道:“载禄,我叫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有家不回跟着个孬种胡混,看回头我不告诉爹爹打断你的腿!”

载禄却反驳道:“干嘛又要打我?我又没输了钱,我赢了钱呢!大家该高兴才是!”

王千银听了也说:“就是呢,小弟就是我的福星!每次他来了,我赌场上手气就好得很,总能赢。这下好了,以后就让他常跟着我,咱们家翻本儿就有望了。”说完,也拍拍鼓囊囊的腰包。

夏叶依旧骂:“呸,来路不正的钱,花着也不安心。你这号贼熊不走正道,把个好孩子交给你,也让你带累坏了!”

王千银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大大咧咧地在那赌气。

载智看了,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突然向前一步,伸手抓过三弟,不由分说,扯开他的衣襟,将他怀里的银子扔在地下,然后就像拎小鸡一样,一下把他拎到骡背上去,自己也翻身骑上,又招呼魏铁担上了牲口,他俩看也不看王千银,扬鞭哒哒哒地跑了。

这里王千银也不再顾及夏叶的责骂,忙弯腰拾起地下的银子,一时喜笑颜开,独自走进家门去了。至于他夫妻如何怄气,这里按下不表。

且说载禄在二哥的怀里骑着骡子赶路,因他赌了一夜,又困又乏,颠簸之中磕头仰头地想睡觉。载智怕弟弟睡着了栽下去摔着,忍不住问他:“你姐夫不是送你回家的吗,你俩怎么反倒去赌钱了?”

载禄说:“二姐夫本想送我回家的,不料在街上又碰见了咱村的那个乔二乖了,——他如今变成大财主了,听说他儿子是在道上混的,谁也不敢惹他爷俩。这回他一见到我和二姐夫,非得缠着俺俩去赌钱,还借给俺本钱!二姐夫一听他出本金,也不愿错过这个好机会,就领着我去了。起初二姐夫总是输,是我沉不住气,挽挽袖子也下了场,哈哈,没想到却总赢,最后把所有的钱又都赢回来了!二哥你说我手气好不好!大家都说,我因为是左撇子,天生就是个赌王呢!”

载智脸上却没一丝笑容,恨恨地说:“哼,你以为你怪能啊?那其实是个火坑,引诱你去跳呢!到时候人家抽老千,你把命赔进去都不知道!以后你要再敢去赌,我就剁了你的爪子!”

载禄见二哥这么凶,吓得睡意全消,再不敢吱声了。

载智领着弟弟回到家里,众人一见人都没事,也就放心了。

载智却仍忧心忡忡,悄悄跟爹娘说了弟弟赌博的事。乔向廷听了,暴跳如雷,就要动家法,却被依莲死死拽住胳膊,哭着说:“昨儿的事本已冤枉他了,要再打他,还不把个孩子给憋屈死了!”

原来,昨日合村人都知道乔载禄跑了,今清晨就有村里一个人送来了那把短枪玩具,说是自家孩子看的眼热,就从庆俭的书洞里偷了家去。众人听了这才知道其实冤枉载禄了,别人还倒没什么,一时却把依莲心里疼得豁豁的,就更牵挂小儿子的安危了。如今孩子回来了,她怎舍得再让他爹打他?

载禄免了一顿打,心里却依然在赌气,一连多日都绷着脸不跟庆勤、庆俭、庆谦说话,——他心里正记仇呢。载智及时体察到了他们小叔侄间的芥蒂,便从中说和,载禄却也是总不恕让;后来载智就故意领三个侄子出去玩,临走总约一下他,载禄初时不好意思跟着去,后来终于还是忍不住寂寞,便“看在二哥的面子上”也跟着一起去了。一来二去,他们叔侄之间才算和好如初了。

过了年,载智和子晗就抱着庆逊去走娘家了;载德和乔孟氏也带着庆勤、庆俭、庆谦去走亲戚。

载禄倒也盼着去城里走姥娘家呢,然而这回乔向廷却说路途太远,且孩子们也都大了,不宜再带孩子去了。载禄只好留在家里,也没个玩伴,只有魏嫂定时过来做饭,一连数日索然无趣,直到等着大家陆续回来了他才又欢快起来。

乔向廷家因这两年生意上的朋友多了,那些富商多有带着堂客前来拜年的,而乔向廷和依莲年纪渐大,时有倦怠之态,故不愿频频会客;载德和乔孟氏自来木讷口拙,尤其乔孟氏,羞口羞脚的不惯见人,故而总躲在厨下做饭。一切迎来送往,都是载智和子晗出面张罗。

男人们多在外面款谈宴饮,女人则在后面把些土物人情馈赠,这里头的事也多亏子晗当机斟酌,裁量酬谢,往来搭配无不妥帖。依莲、乔孟氏和魏嫂看了,都暗中称赞。

然而年假眼看就要结束了,载智须又回军火机器局去做事。再说村塾里也快开学了,家里人都深感聚少离多。其中最闷闷不乐的当属载禄,因他对二哥十分留恋,实在不愿这么快就过完了年。

子晗对丈夫的不舍,一点儿也不亚于三弟,只是不好表露出来罢了——他们小夫妻每次假期这短暂的团聚,都似白驹过隙,直教她心如刀扎。

在静夜中,她常难忍离愁别恨,泪水打湿了罗帕,载智每每爱抚娇妻时,也忍不住涕泪交加。

然而归厂的日子看看也就到了,众人直送到十里长亭。

子晗和载智都一步一回头,恩爱夫妻只得惜别。

因惠海通已帮乔载智疏通好了的,这次他回工厂后就要到炼钢厂做事了,为此他盘算了一路炼钢的事。“只要有了钢铁,还愁造不出洋枪洋炮来吗?”他想。

未知他炼钢是否如意,且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