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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炊烟笠民之沧桑岁月 > 第63章 芳菲回乡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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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芳菲从省城回到了奶奶和父母身边,亲人见面,格外亲热。

她将陈家带来的人参、虫草等献给老人调养身子,——如今她耳濡目染,也已成了半个医生了,还亲自为家人调制药膳呢。

夜幕降临,她登上绣楼,重开轩窗,丫鬟们替她铺床舒被,伺候她歇下。

夜里万籁俱寂,她反倒不习惯一个人冷冷清清地睡了,辗转反侧之际,她忽然想起巧儿来,——不知她守寡的这两年,日子过得好不好?

第二天,她先给奶奶请了安,又去娘房里问安。她娘让她坐在榻上,亲自为她梳头,还给她编了小时候的小辫儿,她揽镜照了,笑得咯咯的,说:“小时候有这么丑吗?”

她娘端详着她的模样,笑着说:“俺闺女可从来不丑,再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呢。你今年十七岁了,正是最漂亮的年纪,在城里也数得着!”

芳菲听了,又勾起事来,便问:“还有个漂亮的呢,就是巧儿。她十五岁那年出嫁,我去陪她说话,也许是她上了妆,我觉得她比画上的人还漂亮呢,连依莲嫂子都夸她,她那可爱的模样我总忘不了。”

她娘叹口气说:“唉,漂亮有啥用?她是个苦命人,一辈子也享不到福!”

巧儿说;“眨眼间我出嫁也一年了,离家也远,也没法问问她,她过得好吗?”

她娘说:“好什么?那里的乡绅要给她立贞节牌坊,这可把你达礼叔喜得不行,逢人就说。不料她公婆却不愿意,说她是他家未出嫁的黄花闺女呢,早认了她做女儿了,将来还要给她招个女婿来养老呢,立什么贞节牌坊?那里的乡绅们不依,说他公公婆婆真要让儿媳改嫁,那就是伤风败俗。大伙儿不依不饶,生生地把她公公婆婆气死了。如今她家的田产也被他公婆的侄子们分了——因她没有生养啊,自然由人家侄子继承。巧儿在张家孤男寡女的住着不方便,无处可去,只好投奔娘家来了。可你达礼叔却觉得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再回娘家过活就是不祥之人,整天对她冷言冷语的。说得她也自己觉得无脸见人,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从不与外人见面,直接成了个木头人了。你俩好了一场,后来她连你出嫁也不知道呢。”

她娘说到这里,已带了哭腔,芳菲早已泪如泉涌了。

芳菲自从听娘说了巧儿的境遇,天天吃不下、睡不着,她想不到乖巧娇美的巧儿姐,如今真会遭受那种厄运,她不敢想象她那漂亮的容颜会蜕变成何等模样。

她想去见她,却又不敢见她,她知道她也不敢见人的,她已经被大家遗弃了,她也遗弃了大家。

就这样过了半月,芳菲日日牵挂巧儿。

终于,有一天她对母亲说想去看看巧儿姐。乔金宝在一旁听了说道:“去看她做什么?达礼叔说了,她是个不祥之人。”

他爹也叹了口气,说:“她实在苦命!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都是她的命。”

芳菲懦懦地说:“看在姊妹情分上,我还是去看她一眼吧,这样也了却了我的牵挂。”

乔广善点点头,对乔金宝说:“你去账房拿几两银子来,让你妹妹给她带上。”

芳菲由奶娘陪着来到孟达礼的家门前,见他家宅院越来越破旧了,大门楼年久失修,缺了几页小瓦,还长了几棵枯草,随风晃动着。

奶娘让芳菲在门外等着,她上前扣了扣门环。

不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个老女人的脸,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芳菲依稀认得,那就是婶子,——巧儿的母亲。大概是女儿的遭遇愁坏了她,她苍老得有些让人吃惊,原本有些驼的背,如今已是佝偻着了,再也直不起身子;看她身上的衣衫,褴褛而且肮脏。

婶子倒是认得芳菲,一下子坐在了门台上。奶娘赶紧扶住她,芳菲问了安,三人一起来到堂屋里。

婶子用衣袖擦了擦桌凳,让芳菲坐,然后去找茶碗,要给她沏茶。

芳菲忙止住她,拉着她的手一起坐到炕沿上,芳菲觉出她一直在颤抖着。

芳菲看了看屋里,隐约可见墙角结满蛛网,古老的家具上面落了一层灰。

婶子说:“你叔和你秋生哥下地干活去了,巧儿一个人在后罩房里呢,从不轻易到前面来,要不我去叫她?”

芳菲说:“那咱就到后面去看她吧。”

婶子点点头。

三人绕过堂屋,来到低矮的后罩房里,窗户糊着纸,显得昏暗,窄窄的院子落满树叶。房间里面鸦雀无声。

婶子敲了敲门,说道:“闺女开门,你妹妹来了。”

无人答应,她推门进去,空无一人,她娘便知道她在哪了,——她肯定在佛堂里,隔壁房间就是女儿的佛堂。

巧儿自从来家,她就连佛像也请回来了,她在婆家时早已吃斋念佛两年多了。

巧儿听见有人来,忙出门来看。

她一眼就看见了芳菲,登时愣在了那里,眼泪随之就像断了线的帘珠,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她万万想不到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妹妹,这时会来看她,她以为别人早把她忘了,没人会记住她的。

虽然她回到娘家后依莲嫂子曾经来过,那天她正要到前院见嫂子的时候,却听到父亲大声对嫂子说:“看她做什么?她是个不祥之人!人家给她立贞洁牌坊,她也不要,真不知好歹,我只当她死了!”

她听了如同五雷轰顶,连自己的亲爹都这么嫌弃自己,她怎敢与外人见面?

她也真怕给别人带来晦气。

那天她哭着跑回后罩房里,插住门,用被子蒙了头抽泣。

嫂子随之来砸门敲窗,她死活不应。

嫂子没办法,只好留下了些吃的用的,含着泪回去了。——那时乔向廷家正遭难呢,不然依莲也会给她带些银两来。

除了那一次以外,依莲过后又来过一次,这次却见前面大门也上了锁,原来是叔叔婶子让秋生套了驴车,一起到西乡寺里烧香许愿去了,一者为了尽快让儿子成就一门亲事,二者也让女儿回心转意,快去婆家立牌坊,以光耀门楣。

依莲嫂子这次来,巧儿在后院并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敢见面,她总觉得自己晦气。

她在家除了做针线,有时瞅爹爹和哥哥不在家时,也帮着母亲做点家务,其余就是念佛诵经了,因她小时候是跟父亲识过字的,故而能认得佛经。

这次母亲悄无声息地带了人到后院来,她猝不及防,碰了面,万万想不到竟是这个妹妹。

芳菲见了她,也不由得一阵阵心酸,只见她整个人精瘦精瘦的,原来的鸭蛋脸儿,变成了窄长脸,无半点血色,蜡白蜡白的,原来水灵灵的那双俊目,虽然依然透着秀气,却是眼窝深陷,似乎饿了许久似的,身子也像刀削似的纤细,以至细得令人担心,担心一阵风吹来,会把她像片树叶一样吹走。

芳菲向前走了两步,搂住巧儿,呜咽着叫了一声“姐姐”,两个人都无语凝噎。

芳菲的奶妈也落了泪,劝她俩说,在院里站着干吗,还不屋去。巧儿这才回过神来,泪中带笑地往屋里让。

来到屋里,只见桌椅床铺,一尘不染。

大家坐了,巧儿倒了两盅白开水来,芳菲接了,说声:“有劳姐姐,姐姐瘦了。”

婶子与奶娘听了,只觉伤感,大家静坐无语。

奶娘说:“老嫂子,咱俩前头喝茶去,让她姐俩说说话。”然后两个人就到前面去了。

待她俩走了,巧儿看看芳菲,颤声说:“妹妹,你不该来看我,我是个不祥之人,怕会带给你晦气,连累你找不到好婆家。”

原来她竟不知道芳菲已然出嫁,虽然芳菲已有三个月身孕,但她天生身材婀娜,故而一点儿也不显身子。

芳菲笑笑,说:“姐姐说哪里话来?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哪有见人一面就会带来吉凶的?再说,你咋地就成了不祥之人了呢?当初明明是大伙儿把你往火坑里推,推进去了反说你是个不祥之人,这不明摆着害人吗?”

巧儿一听就哭了,说:“只有你才这样说,就连我亲爹也从没说过这样的话,反倒嫌弃我不在婆家守着石牌坊过活,让他丢脸了。我回到娘家以后,爹爹见我吃斋念佛,才稍微欢喜些儿,就去西寺里给我抱来了这么高的一摞佛经,让我天天诵经念佛,以免移了心性。这不,我正在佛堂诵经呢,赶巧你就来了。幸亏爹爹不在家,他要知道我私自见了外人,怕是还不乐意呢!”

芳菲说:“叔是老糊涂了,婶子又不当家。不过你也别难过了,天下哪有父母不疼自己的孩子的?”

巧儿说:“唉,也许我真是个扫把星,来到娘家,害哥哥也寻不上媳妇。可也是,人家听了我这档子事,谁家的姑娘还敢上门呢?唉,公婆去世以后,本来在婆家也能呆下去的,谁知我相公的堂弟却来收房子,他是由族长开了祠堂,合族公议来继承家产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年轻守寡,跟他住在一个院子里,出出进进也不方便,只好回娘家来了。谁知娘家又是这样!”

芳菲听了,也连声叹息,问:“你婆婆公公怎地这么快就下世了?”

巧儿道:“还不是立贞节牌坊闹的?两个老人家心里只拿我当女儿,族人知道了公婆的心意,怕我改嫁,有辱祖上门风,因而公议上报官府,非得要给我立贞节牌坊。连俺娘家爹也乐意,只有公婆不依。俺爹还去跟公婆吵了一架,族人也常到俺家里罗唣,活活把公婆给气死了。他家侄子又乘势霸占了俺的家产,俺只好不顾脸面投奔娘家来了。可是来了也没脸见人,当初虽是爹爹同意把我嫁过去的,可今儿回来了却也不待见俺。如今俺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唉,要不是为了一个人,天天为他吃斋念佛,我早就悬梁自尽了。”

芳菲吓了一跳,赶忙说道:“可不敢胡说,年纪轻轻的,咋能这么想不开呢!再说你若寻了短见,可让叔叔婶子怎么活?”

巧儿道:“唉,爹娘的大恩来世再报吧。爹娘虽有生身养育之恩,可爹爹如今拿俺当个不祥之人,俺也知道爹爹的心思,俺实在不想拖累家里人。唉,要不是为了一个人,俺早死了八百回了。”

芳菲很纳闷,就问:“那个人是谁呀?”

巧儿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见过一面,是向廷哥领去的一位年轻先生,他医术高深,救了我母亲,救了我公公,也救了我。只因他的一句话,公婆从那起对我知疼知热的,我才能过上像人一样的安稳日子。”

原来乔向廷领着青桐去给她家看病的事,芳菲一直还不知道呢,她那时也不知有青桐这个人啊,过后青桐又不说。

芳菲因久在医馆抓药,对行医得事也早看懂了,就说:“医者仁心,悬壶济世是应该的。”

哪料巧儿一片痴情地说:“他不只是俺的再生恩人,他更是我心里无可替代的人。以前我不敢讲,但自从看了佛经中的石桥禅,现在我敢讲了,当然也只敢对妹妹你一个人讲,因为你是真心对我好的人!还有就是依莲嫂子,我真后悔把她拒之门外,没能当面说说话,也许我令她伤透了心呢。”

芳菲听了,有些不懂,问:“什么石桥禅?”

巧儿瘦削枯黄的脸上竟然一时现出红晕,羞涩地说:“就是佛经上说的:佛陀的弟子阿难尊者,有一天他对佛祖说:‘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子,我愿意为她献出一切。’佛祖问阿难:‘你有多喜欢这女子啊?’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经受那五百年的风吹,五百年的日晒,五百年的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佛陀说:‘阿难,某日等那女子从石桥上经过,那也便只是经过,此刻你已化身为石桥,注定只与风雨厮守。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还是看开放下,跳出尘缘吧。’可阿难仍痴心不改,日日向着那女子的方向张望,苦苦地等待。”

芳菲听了,感动得掉下泪来。

可巧儿又说出了一番话,一时惊得她目瞪口呆。

欲知后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