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尼维尔看着下方长跪不起的银甲骑士,她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波动,似乎已经猜到了,自己做出这样的选择,这位自己一手提拔起来,一心为平民做贡献的草莽骑士,会心生动摇。
不过,能够讲出来尚好,就代表他虽然内心矛盾至极,可还是选择绝对忠诚自己。
哪怕知道这样做会冒犯自己,也选择义不容辞的力谏。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忠言逆耳吧。
邦尼维尔沉默的看着下方,良久,朱唇翕动,道:“我答应你,起身吧,此后不要再质疑我的决心了,你们是我少有的心腹,如果连你们都动摇,那么我这个教皇,也没有坐下去的必要了。”
银甲骑士低头道:“请邦尼维尔恕罪!”
说罢,起身,收剑。
他抬起头来,和皇座之上,驾临天下的女教皇对视,即便如金,这种君臣的对视,仍能够让他心中悸动。
这个全天下权势最高的女人,他宣誓永生效忠的教皇,永远都有着让他心悸的力量。
即便自己俨然已经是她心腹中的心腹,可每每遇到难题,她所思忖出来的解决办法,仍是自己永远难以企及的高度。
她理智冷静的令人发指,那深邃如星海的眸子,似乎有无穷的魅力,让人仅对视一眼,都甘愿沉沦其中。
没人能够知晓邦尼维尔的底细与心思,她永远都有你难以想象的底牌。
即便她亲口所说,如果自己等人也开始动摇,她这个教皇之位,不坐也罢。
可银甲骑士却知道,即便自己选择背叛,这个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女皇,也绝对有应对的办法。
她不会将筹码压在一个人身上,也从来会想好后路。
虽然不论自己如何冥思苦想,也难以得出? 如果一切消息暴露之后? 她将如何收场。
但是银甲骑士始终对邦尼维尔有着难言的信心,她绝对在心中预演过无数次,自己等人背叛之后的应对策略。
届时? 不可能是背叛者胜利? 势必会被她打上永远的耻辱柱? 生不如死。
邦尼维尔轻声道:“恕你无罪,谨记使命……还有什么说的吗?”
银甲骑士后退一步? 低头道:“暂无。”
身侧,那乌衣大主教走上前侧? 道:“邦尼维尔冕下,如果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将再无退路可言,您已经决定,我便不再劝诫于您,可我想知道,您会如何处置那些? 向无辜商民挥去屠刀的死士?”
邦尼维尔思考一阵,道:“由银甲全程监督? 不允许遗失任何一个成员? 在掀起战火之后? 死士全员撤回教廷? 受教廷监督。
届时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自刎,拥抱主之荣光,他们将会被葬入英灵殿? 被永世朝拜。
要么选择留下性命,继续为教廷效力。”
乌衣大主教犹疑一下,道:“如果不选择全员抹杀,那么继续效力的人,或许是个难言的弊端。”
“呵……”
邦尼维尔笑了,她道:“我什么时候说了,要给他们自由选择的权利了?”
“这……”
乌衣大主教不解道:“请邦尼维尔解惑。”
邦尼维尔淡淡道:“选择自刎保密者,皆留下性命,官升两阶,受教廷监管,永生为吾服务,受人敬仰。
选择苟延残喘者,皆授予毒酒,让他们拥抱神灵,葬入英灵殿,同样被世人朝拜。”
此话一出,银甲骑士和乌衣大主教,皆心头一惊。
原来这才是邦尼维尔的目的。
即便那些死士,是千挑万选,永远不会泄密的人,可往后额岁月里,变数实在太多,难保不会有人心生异端。
所以那些有丝毫心志不坚者,只要选择了苟活,全数抹杀!
宁杀错,不放过!
唯有那些心智绝对坚定,甘愿立马为保守秘密赴死的人,能够顺理成章的活下来。
并且被官升两阶,得到邦尼维尔的重用。
再加上永生受到教廷的监督,那些人会泄密的可能,基本上就是零!
他们甚至连日记都不准写,不,是连笔都不能碰,遗嘱都不能拟定!
因为要避免一切暴露的可能,难保他们不会在书信当中,留下暗号,被外人得知这一系列事情。
一切都在邦尼维尔的掌控之中。
看似给完成任务的死士自由选择的权利,但是选择死,则活,选择活,则死!
这才是挑选出绝对忠诚死士的办法!
乌衣大主教沉声道:“一切听由您的吩咐!我和银甲,会竭力将一切做的天衣无缝!”
邦尼维尔点点头,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乌衣大主教犹豫一下,又道:“请原谅属下的冒犯,但是仍有一个疑虑便是,高阶见神者,已经触及到了意识的门槛,吾不知道邦尼维尔您,是否已经具备提取意识的手腕。
可如果我们死后,是全尸的话,包括那些死士……也包括您……
或许会被人提取出我们的部分记忆,如果那样,世人将口风倒转,您将成为有史以来的最大……
所以,我们是否应该定下规则,所有知晓各项机密的人,都将在教廷的监控下,进行即时火葬,不能留下全尸。”
邦尼维尔突然眉头一跳,让乌衣大主教以为自己真的冒犯到了教皇,立马跪倒在地,道:“吾多言了。”
但是邦尼维尔却目光莫名,道:“无妨,和你无关,是另外的事情,起来吧。”
她感受到了,在自己皇椅之后的内殿,出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
悄无声息的降临,唯有自己能够感受到,似乎是神眷屋的来人了……
乌衣大主教茫然的抬起头,与邦尼维尔对视。
然后在不可置疑的眼神中,缓缓的起身,苦笑道:“是我等过于敏感了。”
邦尼维尔摇头道:“无妨,和你们没有关系,刚才说到哪了?”
乌衣大主教压制住悸动的心绪,道:“说到知情者,皆应死无全尸,包括我和银甲,这才能够将一切黑暗,都掩埋在历史长河之下。”
“呵……”
邦尼维尔闻言却笑了起来,道:“乌衣,你想多了,无须如此,英雄,至少是我的英雄,理应有自己的选择,不管是全尸还是化为齑粉,全凭你们的意志。”
乌衣大主教不解,道:“可这可能会让您在史书上的名声……”
邦尼维尔难见的目露轻蔑,摇了摇头,道:“无妨,无惧,无不可,一切事情,本来就是我做得,有什么值得全数掩盖的,世人赞我又何妨,骂我又何妨?
只要不在我活着的时候给我使乱便足以,谈何流芳百世、恶名远扬,于我而言,毫无意义,死后功过,全凭后世。
乌衣,你要知道,绝对光辉万丈的圣人是不存在的,如果存在,那实则都是些看似豪情自负,实则内心自卑自怜的可怜虫罢了。
即便后世人人唾弃于我,却也需得感叹一句,她乃人雄,乃人皇,这就够了。
何须要刻意在史书上,编纂一个本不是我的人,却占据着我名字的虚假之人,被后世盲目崇拜呢。
一切,都是我做的。
死后,我全数担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