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明忽暗的灯光从天花板上倾泻下来,仿佛潺潺流水似的落在桌子上。窗外,风声与雨声不由得混合、纠缠在了一块儿,听上去总是让人静不下心来,有点像是不断地用锤子敲打木桩的感觉。
“哥哥,关于这事儿,你是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这时,坐在对面的澪捧起放在桌子上,喝了一半的橙汁,又抿了一小口。然后才慢慢抬起视线问道。“怎么了?你觉得我在说谎吗?”见状,忧慢慢转过脑袋,像是开玩笑似的轻声反问了回去。
“不,只是觉得你好像没什么干劲儿。”
听完他那像是故意装作没听懂似的回答,澪轻轻摇了摇头说,“而且,也好像还在犹豫——”紧接着,她又不紧不慢地微笑着做出了补充。没想到才刚说完就听见了他那好像死心了似的叹气声,而且持续了好一会儿。
“你啊,在这种时候不是都该装作没看出来吗?”
眨眼间,忧看向妹妹的眼神有点儿不甘心的样子,只见他苦笑着埋怨着。语气,也稍稍带了点儿责怪的感觉。“你希望我那样做吗?”
澪一边伸出手轻轻戳着他的脸;一边问,“至少你那么做的话,我可能会觉得轻松点儿。”话音刚落,被戳得有点疼的忧轻轻挥开了她的拇指。
“是吗?”
见状,澪又笑了一下。
然后,带着恶作剧般的表情认真地说:“那种事我可不擅长啊。再说了,如果在你面前都还要遮遮掩掩的话,那也太奇怪了吧?”话音刚落她又捧起还剩下半杯的橙汁喝了一小口。
顿时,露出了有些得意的表情。
不停地在桌子底下晃着脚丫子......
然后经过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忧耷拉着眼皮问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澪用手轻轻抵住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说:“总之答应了别人的事就好好完成——”说完,只见她伸手摘下了原本架在鼻梁上的红框眼镜,“要不然的话,恐怕你在筱姐姐心里的形象又要减分了。”
“而且,梓也会伤心的哦?”
刹那间,忧露出了就好像被戳到痛处似的表情,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说得也是。”
然后,尽管有些勉强,但重新抬起视线的他总算是接受了澪刚才的一番话。表情也渐渐放松了下来,看起来,似乎已经决定了。“嗯哼哼?这样才对嘛!”
见状,澪也悄悄地扬起嘴角,笑着说。
“把这当成一次难得的体验,或者经历也不错,对吧?”
听完妹妹的话,忧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头。也露出了只有她才能察觉到的微笑。
紧接着,只见澪用两手托着脸,稍微换了个姿势,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哥哥,我也有件事想告诉你——”她的口气依旧不紧不慢,听起来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似的。
“什么?”
即便如此,忧还是换了副比较认真的表情问道。因为,澪的语调虽然显得有些随意又冷淡,但此时此刻她的表情却非常认真,顿时弄得忧都有些紧张起来。
“你的表情总觉得有点儿可怕啊——?”
然后,只见他为了缓和现在的气氛,调侃了一句。“这事儿难道很严肃吗?”接着又打量着她的脸问。“嗯,你听了可能会吓一跳吧?”
澪慢吞吞地说。
同时,不禁咽了口唾沫。她自己好像也很紧张,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怎么可能啊?你哥哥我又不是被吓大的——”这时,忧原本想要继续装作若无其事似的模样,但是看见妹妹那有些难受又拼命装出若无其事似的样子后,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呼吸也紧跟着变得不如刚才那么顺畅了。
甚至,就连表情也......
“其实——今天我去了学校。”
这个瞬间,澪终于说出口了。
“诶?真的吗?”
顿时,忧不自觉地瞪圆了眼睛,非常惊讶地愣了好久才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这听起来好像含糊得不得了的话,“嗯,是的。”不一会儿,澪用力地点了点头,又把话继续了下去,“我拜托了彤老师,让她陪我一起去的。”
不过她的声音很轻很小,听起来甚至有些犹豫、动摇。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清晰地说出了每个字,“本来我是想拜托你的,不过那时候你还在店里。所以我就拜托了她......”听完妹妹的话,忧带着有些混乱的表情抢先打断她......
“为什么?”
并隔着桌子有些激动地问。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想要自己努力试试看——”
接着,又将那有些胆怯的视线投向了眼前已经快见底的蓝色马克杯中。继续说,“所以,我想先从道歉开始——”
不料话音刚落,又被忧那忍无可忍的声音蛮横地打断,“道歉?你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什么吧?!”瞬间,他的脸上仿佛只剩下了愤怒,“再说了,就算是要道歉,也是那些家伙向你道歉......”
“而不是你去向他们低头吧?!”
印象中,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哥哥发火,虽然有点儿吓人,但是只要想到他是为了我才会说出那些话,就不禁觉得很开心——老实说,这种感觉就好像吃到蜜糖似的!
“哥哥,冷静点儿啦!”
感到害羞而满脸通红的澪不由得用手轻轻捏住了忧的鼻子——顿时,他因为突然没办法顺畅呼吸而露出了非常反感又挣扎的表情,晃了晃脑袋,“你干什么啊?”
“都说了让你冷静点儿嘛!”
这时,澪也不禁露出了看上去有点儿生气的表情,可没一会儿她又笑了出来,“话是这么说,而且说真的你能为我那么生气我也很开心——”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仔细挑拣着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不过,我可没有向那些家伙道歉哦?”
然后,换了副比较温和的语调,“刚才我说的道歉,只是向老师道歉而已。”说完,刚才脸上紧绷的表情已经渐渐消失了。“只是对方到底有没有接受我就不知道了——”
紧接着又调皮地眯起眼睛补充了一句。
“是吗?”
澪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说起来,我把这个决定告诉彤老师,并拜托她陪我一起去的时候,她真的吓了一跳呢!”说着,只见她又捂着嘴咯咯笑着说,“还一遍遍向我确认——手忙脚乱的声音真的是太逗了!哈哈哈哈......”
边说边比划的妹妹有那么一瞬间,让忧看得有些恍惚出神。
“真的很有趣的!”
说着,只见她轻轻抓住了自己的手,“而且到了那里,还耐心地陪着我一起道歉,她明明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的。”说完,打量着忧那有些难为情的视线问道:“果然她会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我是你的妹妹吗?”
话音刚落,只见她露出了像是恶作剧般的坏笑。
“......和这个没关系吧?”
顿时,有些心虚的忧不得已只好撇开了视线盯着地板,有些脸红地大声强调了一遍,“你不会是想说......老师她喜欢我之类的吧?”不料话音刚落回过头就看见澪捂着肚子,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幸灾乐祸般的笑声。
“你啊——?!”
见状,忧只能用双手捂着脸,转眼间被扑面而来的羞耻感折磨得想要凭空消失......只见他连耳朵根都不可避免地变得通红了!而且温度仿佛还在无休止的攀升当中。
同时,在奏那边,也正被筱的这个决定吓了一跳——顿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似的愣了好久才重新拿起话筒——“你为什么事先不跟我商量一下啊?!”
不过,不一会儿,严厉的责怪就从听筒里冲了出来!
顿时吓得筱赶紧嫌麻烦似的将听筒拿远了些,然而那声音仍旧毫不客气地一遍遍冲击着她的鼓膜。“这种事,我觉得只要他们俩觉得没问题就行了吧?”
然后,等听筒里只剩下那听起来因为来不及整理而显得有些混乱的呼吸声时,筱才又把它贴到耳边。
“虽然是这样,但是也得考虑各种事儿的吧?”
奏强压着自己的怒火,一边摇头一边叹着气说,“比如说,婚纱你准备怎么办?”
这下,筱哑然了。
“街上应该有......试穿的店的吧?”然后,沉默了好久才试探着小声说。“即使有,考虑到梓的身体状况,想要顺利到那里也很困难啊......”
说完,她好像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挑一家离医院近一点的店不就好了吗?”说着,只见筱厚着脸皮笑了起来,“然后,让忧和她一起去就行了吧!”紧接着,又自信满满地说。
然而,没想到奏不假思索地就无视了她的话,“就算是可以这么做,可是人家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蒙混过去的,你知道吗?”
听她说完的筱,后背不由得隐约泛起一股恶寒,“什么意思?”
并且,它现在正沿着脊柱慢慢地向上爬。
偏偏这时,表情也有点儿僵——其实她已经想到了奏要说什么,可是却想不出比较好的,同时也能让她接受的回答。“恐怕店里只能允许真正打算结婚的恋人进去,如果到时候人家向梓,或者忧要证据,你让他们俩怎么办?”
说完的瞬间,只见奏仿佛连肩膀都好像失望地垂了下去。
“哎?还会有这种要求吗?”
筱非常惊讶,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想,至少也会让他们写下名字的。”不料,刚说完,就听见听筒里传来了像是哽咽似的细小悲鸣,“怎怎怎怎......怎么办?!”
只见此时此刻的筱,目光渐渐开始变得浑浊,并慢慢失去了焦点。表情也变得混乱不堪,看着就像是被煮烂了的一锅粥似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能怎么办?”
说着,奏在阳台上一副受不了的模样转了个身,把背轻轻地靠在格栅上,“只能让他们尽量表现得‘是一对恋人’,要不然的话,肯定得搞砸的。”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但筱觉得她好像故意强调了“是一对恋人”这一点。而且不知为什么,自己就是有点儿不爽。
“筱,你在听吗?”
忽然的沉默,让奏感到有些异样与奇怪。所以她不由得又喊了一次筱的名字,“在听!当然在听啦!”没想到,只是这样,居然让她吓了一跳,声音也变得有些故作镇定的感觉。
“哼嗯?你,难不成嫉妒了?”
“啊?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让人感觉到迎面扑过来的压力与怨念......
顿时,表情也能看出明显是在生气,同时那语气也摆明了是在告诉奏“我很生气”。瞬间,连她自己也只能苦笑着轻轻摇头,只坚持了没一会儿就承认了。“说实话是有那么一点点!”
“不过也只是一点点罢了!”
可是,又忙不迭嘴硬的表示,“你啊,既然那么难受,告诉梓不就好了?”
“不要——”
不一会儿,筱就抢先打断了她那劝告一样的态度和口吻......用很不情愿的语调。就好像在和自己较劲儿似的......
听着她那有些不甘心却又硬要装作若无其事似的话语,弄得奏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安慰了。“没事没事——只是形式上的嘛!”紧接着,筱又用好像真的毫不在意的声音说。
听起来就好像,在安慰自己一样。
“唉。”
所以,奏也只能一边苦笑一边轻轻摇头,“既然你都你说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有事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说完,顺势就把电话挂了。然而在她做出这个决定前,听筒里似乎已经只剩下了“嘟嘟嘟......”这样既单调又机械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