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筱以为这种事不会这么凑巧就发生,然而事实证明,她的预测又一次与事实南辕北辙的离谱——就在她拨通电话的那一瞬间,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刹那间像是忽然翻脸了似的变得阴沉起来......
厚厚的,毫无规则可循的积雨云,像是缓缓张开的巨大扇面似的,毫不留情地便将太阳遮了个严严实实,周围瞬间就暗了下来。即便还能借着微弱的,矗立在人行道两旁的街灯的灯光看见远处对面街道的模样,但是这点光亮反而让视野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渐渐失焦的迹象。
最终穿过将两条街道分隔开的马路的车流,都不由得打开了那亮得让人不由得觉得刺眼的车头灯。紧接着,接踵摩肩似的喇叭声就仿佛一直没有消停过似的此起彼伏般的响彻着。
直到他们被迎面浇来的滂沱雨声淋了个透湿之前,四面八方仿佛都可以清晰地听见这种声音。而此时此刻则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给掩盖得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幸好,没有踏出那一步——筱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暗暗觉得松了口气。只见她一边看着石阶下被毫不客气打湿的柏油路面;一边再次将手机贴到耳边。紧接着重新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
“你现在在哪里?忧?”
只不过这次她得尽可能的使劲儿提高音量,以保证对方能够听清楚。而且还要想方设法让它盖过眼前那越来越密集、嘈杂的雨声,所以回过神来的瞬间,这已经不是在普通的说话,而是不知不觉在歇斯底里似的呐喊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有路人觉得奇怪,当然他们也不会觉得筱的举动应该被责怪。大家这会儿都各自忙着找寻能够避雨的地方,有人躲在已经关门的大排档前拍打着看似已经完全湿透的上衣;有人则一头钻进了旁边紧挨着的理发店里,表情与模样都显得狼狈不堪。
有的人则躲到了距离这里更远些的,已经被废弃的旧屋里。
它们就孤零零的分布在街道两旁斜后方,靠近排水沟的地方......
总之人们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浇了个措手不及。继而纷纷抬头仰望着天空露出阴阳怪气似的表情。——躲雨的人群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他们大概都在抱怨着天气预报吧?
抱怨它怎么错得这么离谱,紧接着异口同声似的叹着气。
“我?我现在在彤老师家啊,有什么事吗?”
忧的声音略带着点儿像是没睡醒似的困意,脚步有点儿摇晃地走出卧室,左转来到放着鞋架与橱柜的走廊上。然后在自动饮水机面前停下了脚步,接着面向它,拧开旋钮给自己倒了杯水。
不过就算是一副没睡醒似的样子,他也听出来听筒里那阵同样有些提不起劲儿的嗓音是谁的了——
就算是筱特意压低了嗓音,但是那阵悦耳的痕迹还是没被完全抹去。
“前几天你找我妹妹商量的那件事,我听她说了。所以,想问问你现在有没有空?”
这时候,雨滴打在屋檐上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响声也越来越大。而她却像是完全不在意似的仍旧自顾自般的将话题进行了下去......
“有空是有空,不过那么大雨你准备怎么过来啊?”
随后,他紧接着又朝窗外描了一眼,雨滴砸在窗户玻璃上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职业拳击手在比赛中毫不留情向对手挥出的拳头一样。如果,被那样的雨点落到脸上的话,一定会非常疼吧?
在意识到筱的提议有多么荒唐后,忧的睡意顷刻间就仿佛跑得无影无踪了。
他不由得立刻清醒了过来,毫不犹豫似的反问回去。
同时,隐约觉得有些焦躁。
当然这不是由筱引起的,只是纯粹出于对现状感到头疼不已罢了。
“这方面你就不用担心了,总之山人自有妙计——!”
“啊?”
有些傻眼的忧,好半天才不由得从喉咙里挤出这样一句仿佛直冒傻气,慢了半拍似的回应。
表情看上去也有点儿僵。然而在他追问前,对方已经抢先挂了电话。虽然有点儿唐突,可是这的的确确像是筱会做的事。
想到这里,他也只好一边哭笑不得地将电话听筒放回原本的位置;一边连连叹气。同时又觉得筱这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性格简直像是孩子才会有的特质。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但是就算她真的说了那种话,忧也不觉得她真的会冒着这种程度的大雨登门拜访。然而就在他转过身刚想要迈开脚步回房继续睡回笼觉的瞬间,门铃突然像是故意要阻止他往回走似的响了起来——
“不会吧?!”
顿时,忧觉得一股恶寒像是爬山虎似的缓缓攀上后背,霎时间他甚至有点儿自欺欺人的以为这是错觉。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或者隔壁邻居按错了门铃。
但是,过了许久,它一直在响——那简直就好像在说:我知道你在,而且也没按错门铃。如果你不来开门的话,那么我就会一直锲而不舍似的响下去哦?
忧总觉得如果不去开门的话,变成那样的可能性真的非常大。
可偏偏这时候,彤老师因为宿醉的缘故根本对门铃声充耳不闻。即便她的卧室,就在离玄关不远的对面。而且,澪这时候也没有兴趣为了这种事而必须得合上看了一半的书。最终,她连出来看看情况的兴趣都没有。
也就是说,她讨厌在看书的时候被打扰。
所以,综上所述如果要给现在正在门外的家伙开门的话,那么那个人肯定只能是自己......想到这一点的刹那,忧不由得再次叹了口气。
紧接着他穿过客厅来到玄关,卸下门把手上挂着的防盗锁,然后把门稍稍打开一点儿缝——“是你?”
忧之所以表情看起来非常意外的样子,原因全在那抢先一步跑进他视线里的银发上。因为,拥有这仿佛银装素裹一般发色的人,在他所有认识的人里,有且只有一位。
“没错,是我。”
奏瞬间和他四目相对,不过没过一会儿又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扭头避开了视线。
今天的她穿着一件浅色棉外套,戴了顶棒球帽,除此之外脖子上还围着条茶色格纹围巾。裙子是浅灰蓝色调,而且好像也比她平常穿的那种沉稳风格稍有不同。
非要说的话,就是下摆稍微短了一点儿。
脚上则穿着一双栗色的平底乐福鞋。鞋面几乎湿了一大片,尖端部分还沾了些像是淤青似的泥水。
总之非常显眼......这时候只见她叹了口气问道:
“我能进去吗?”
话音刚落的瞬间,觉得身体有些冷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而且语气也温和了不少。见状,忧连忙把她让进玄关。紧接着又去浴室拿了块毛巾给她。
“谢谢。”
用左手接过的奏小声道谢后便用它不停地反复擦着直到现在还湿漉漉的头发,以及外套袖口、肩膀的部分——
“要不你把外套脱下来,我去帮你烘干?”
眼前的棉外套被雨水打湿的面积实在是有点儿惨不忍睹。甚至下摆还在不断地滴水到眼前的地板上,所以忧才提出这个建议。可他没想到的是,话才刚说完就遭到了奏毫不客气地反驳:
“不用了!”
瞬间,那语气;那态度,顿时充满了狐疑与轻蔑——
“我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可没有其他想法。”
忧一脸哭笑不得又困惑不已似的替自己辩解着......
“仅仅只是想要帮你把这件外套给烘干而已。”
顿时,他露出无辜的表情继续说着,同时,也不知道对于自己的话,奏到底相信了多少。然而从她那起初满是戒备慢慢变得柔和起来的目光里,大概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吧?
最终,她还是将外套脱下轻轻卷起交给了忧,并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
说着,就转身快步消失在了走廊另一头的转角。同时,奏也将右手直到刚才为止都拎着的,像是旅行箱的袋子放在鞋架旁边,然后才想到换鞋。这之后大概十五分钟,忧重新出现在了客厅里,并且把烘干的外套伸手递给了她。
“谢谢,说实话,直到刚才按铃之前我都还在想到底要怎么办来着。”
伸手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过的她表情自然地看着忧解释着。然后才又坐回沙发里。这个瞬间,奏的表情好像才真正的缓和下来似的。这时候背对着她的忧一边打开冰箱;一边问道:
“你要喝点儿什么吗?”
“咖啡就好。”
于是,忧一边拿着包装;一边再次转身走向厨房......没过多久,整个客厅就几乎都隐约飘着淡淡的咖啡香味了。他们俩一人拿着一杯放到嘴边一小口一小口似的啜饮着。
“话说这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只见忧将才喝了没几口的咖啡轻轻地放回眼前触手可及的茶几上,然后指着这时候正安静地躺在奏脚边的纸袋问道。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困惑。这也难怪,毕竟以“纸袋”来说,它实在是有点儿大得过分了。
“这个啊,你之前不是说想拜托筱......找找有没有适合CosPlay的服装吗?”
“没错是没错,可是我应该没和她直接说过才对——”
“难不成那家伙真的直接替我向他姐问了吗?”
就在忧为此而不禁感到困惑又按耐不住心底的激动的瞬间......
得到了回答的奏像是要打断他那一瞬间的疑惑似的继续补充道——
“我想,事情应该就像你想的那样。然后,嗯......姑且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说完,就将纸袋整个塞到了他怀里!顿时,那份不可思议的重量霎那间便压得忧两只手的手臂迸发出了绝望的惨叫!而奏这会儿却故意装作视而不见似的模样,若无其事地再次端起刚才放在茶几上的咖啡不慌不忙似的送到了嘴边。
“你还真是谢谢了......”
眨眼间,忧一边将纸袋放到里侧的沙发里;一边有点激动的握住了奏的手道了谢。目光都像是星星似的在闪闪发亮......然而,被他紧紧抓着右手上下晃个不停的奏这时候的眼神却有点儿飘忽起来——
明明打定了主意不插手这件事,可是到头来却做出与决定完全相反的行动?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而且,我这么做,到底是想要在这个男人身上得到什么?
渐渐的,她越想越发觉自己仿佛像是走进了死胡同似的,到处都找不到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这时候,门铃又再次响了起来——
“我去吧。”
忧刚想要站起来,霎时间却被奏重新按回沙发里......
“不用说都知道一定是筱。所以,让我去吧?”
瞬间,忧觉得她在这一点上好像非常坚持,所以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好吧。”
紧接着便点了点头,之后便重新去厨房泡了杯水。当然,由于之前筱事先联络过。所以她的目的,忧大概也能猜到。因此他把水放在茶几上后便走向理莎的房间......
之后只挑重点和她简单地说明了情况——
“真的吗?!”
让他没想到的是,理莎的兴奋与雀跃这一类的感情,瞬间就如同脱缰野马似的不受控制的爆发了!
“理莎!冷静点儿?!哇啊......!”
只见原本趴在书桌上,上下眼皮不断打架的她瞬间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刹那间朝着站在她身后完全来不及后退并作出反应的忧猛扑过来!结果当然是两人就那样重重地摔在了硬邦邦、凉飕飕的地板上!
顺便,还把身后原本挂在墙面上的衣架也给带得掉到了地上。
紧接着,后背有一瞬间传来像是生锈的齿轮拼命牟足劲儿想要转动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的麻痹感,那之后才是明确的,像是潮水一般的痛感不停地冲击着中枢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