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老汉看到两人的举动,眼睛都瞪直了。
这是几个意思?
这对夫妻俩压根就没有生病,也没有受伤,更不是残废,就是两个健康的人坐在板车上,让人推着他们!
脑子是有问题吗?
他可还记得呢,刚人家兵士介绍了,这对夫妻,男的是当今的战神高伯懿,另一个是他的新婚娘子,也是什么安乐侯府的嫡长女。
祖上三代直到汪老汉这一代,都是在这个荒芜萧条的北境生活。
汪老汉从小到大就没有离开过宁古塔。
而他们莲花村位置实在太偏僻,也因为进出不太方便,也就导致他们的消息是比较闭塞的。
其实不只汪老汉,莲花村的其他人同样如此。
对曾经叱诧风云的战神将军,他们是真的几乎没有耳闻。
如今人流放到了这个地方,这些人跟前,更是跟普普通通的流放犯没什么不同。
至于安乐侯府……那他们就更不知道了。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都成流放犯了,怎么还这么懒?
这两个人真的会种地吗?
汪老汉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后面背着书箧的顾忠,和负责推板车的顾义身上,心想:该不会后面种地,也全都推给这两个人做吧?
还没有拿到准确答案,汪老汉自己就先激动起来了。
他以前是没怎么见过流放犯,但是的他仍旧忍不住地质疑道,“你们流放犯都是会这样带下人过来帮忙干活的吗?”
这流放不都是故意要让他们一路受罪到他们这里来的吗?
让人受罪还能带下人的吗?
再看这对夫妻俩的形容,啧,怎么看也不像是遭了大罪流放过来的啊!
汪老汉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步瑶应道,“那自然不是这样。跟我们一块来的其他流放犯们都已经被折腾得不像样了!”
“那,那为什么你们看起来……”
“好好的?”步瑶自然地接过对方的话,然后说道,“嗯,天机不可泄露。”
汪老汉都已经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了,没想到最后竟然等来了步瑶那么一句。
当时心里面的感觉气闷得不行。
再看步瑶笑眯眯的样子,汪老汉确信,步瑶在逗自己玩,故意不说!
这什么人呀!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呗,不带这样逗人玩的!
知不知道尊重下他们这老人家啊?
汪老汉没听到想听到的内容,心里很是郁闷。
他忽然不说话了。
步瑶见他不说话了,有些忍俊不禁,“老人家别多想。”
“多不多想的,也不那么重要,反正我也不知道什么。”汪老汉闷闷地说道。
步瑶忍着笑不说话了。
汪老汉也不可能因为气闷而不搭理他们了。
这到底还是他们家以后的一笔财源呢。
于是,他还是客客气气地请两人进屋坐下了。
汪老汉本来是想跟步瑶他们再闲谈几句的,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老汪氏的声音,“老汪!快过来给我帮忙!这么多东西,你别跟我说想让我一个人收拾!”
听到妻子带着恼怒的声音,汪老汉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匆忙地跟步瑶他们说了一声,就脚步飞快地跑过去帮忙了。
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了步瑶他们四个自己人。
高伯懿看了眼顾忠和顾义,说道,“你们也过去帮忙吧。”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齐声应了,便也跟过去帮忙了。
那两个一走,屋子里就剩他们夫妻孤男寡女了。
步瑶好整以暇地看着端坐着的高伯懿,笑道,“相公这是要跟我独处?”
高伯懿看了她一眼,“这是有心情了,要撩我了?”
步瑶,“……”
忽然间觉得,这个男人开始厚脸皮了。
哦不,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突然间这样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步瑶的思绪有点跑偏了,开始走神起来。
高伯懿见她如此,轻咳了两声,把她的注意力给唤了回来。
步瑶问道,“怎么了?”
高伯懿说道,“这老汉的家看起来是挺大,住得下我们。可是我们也不能一直在这里住下。对于接下来的生活,你可有什么想法?”
步瑶想了想,说道,“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反正生活嘛,就是过日子。过日子嘛,就是衣食住行呗。咱们现在衣食行都不用太操心,就先把住的问题给解决了吧。”
这话说得,非常的干脆,也非常的务实。
高伯懿点头,“嗯,很在理。那房子你可有什么想法?”
步瑶眨眨眼,“房子能有啥想法?那自然是越大越好,越耐住越好啊。”
这倒也是。
高伯懿又点点头,接着再次问道,“你会种地吗?”
步瑶愣住了。
不是在说衣食住行吗?怎么话题突然跳的这么快,这就说种地了?
不过她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很快就顺着种地的事情想了想,回答道,“不知道会不会。”
“不知道会不会?”
高伯懿被她这个回答给弄懵了。
“我知道一些种地的方法,自己也下地种过,可是明明是同样的办法,我教别人种,都种得好好的,可我要自己种,就总是种什么死什么。你说,我这是会还是不会?”
步瑶摊开自己的双手,真诚地回答,也真诚地发问。
高伯懿,“……”
这还真是不好回答。
步瑶又问他,“那你会种地吗?”
高伯懿很坦然地摇了摇头,“不会。从未种过。”
步瑶并不意外地点点头,笑道,“我猜也是。”
其实压根不用猜,她往世就见识过了。
如果说自己是种地杀手的话,那高伯懿简直就是种地毒物。
她是种什么死什么,他则是种什么什么半死不活。
从这一点上看,他们两个真活该是夫妻。
那一世,她还想过,若是他们哪天死了,多半是因为种不出粮食饿死的。
当然,后面他们并不是饿死的。
而是被算计死的。
唉,往世不堪回首,人还是得活好当下的。
至少如今的她肯定比最开始接触种地的那一世要能干些的。
毕竟她已经知道自己种什么死什么了,只要自己不亲自种,那肯定不至颗粒无收。
如果最后还是颗粒无收了,那多半是高伯懿插手了。
屋子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收拾好的,步瑶和高伯懿便坐在这里闲谈天。
步瑶单手托腮,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说道,“相公,我们现在是不能离开这个村子吗?”
高伯懿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怎么?”
步瑶道,“我是觉得现在秋天了,这边已经很冷。在这个情况下不管是盖房子还是开荒,都很费劲。”
高伯懿点头,“嗯,确实费劲。”
步瑶见他认同,当即身体向他的方向倾过去,眨巴着杏仁眼笑道,“在这期间,咱们也不能啥也不干吧?”
“所以,你想干嘛?”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四处走走散散心?至少对宁古塔这地方多熟悉熟悉,你说是吧?”
虽然曾经在这个地方生活过,但是那一世的步瑶就是到死都不曾离开过村子,更不用说去宁古塔其他地方看看了。
步瑶觉得,既然以后要在这里生活挺长时间,那至少要对这个地方要熟悉熟悉。
何况,他们还揣着那位叫盛青云的县令写的书信呢。
既然都顺利来到这里了,总得帮人把书信给送过去吧?
毕竟他们这么的乐于助人。
高伯懿听了步瑶的话,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刚开始这段时间肯定是不行的。”
“那就是说后面可以了?”步瑶追问道。
高伯懿沉默了会儿,才回答道,“至少要等那些眼线撤走了。”
步瑶瞬间的绷紧了神色,她看了看门口,然后起身走到了高伯懿的身边,附唇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些人现在在屋外?”
“在院外。”
步瑶点点头,想了想,说道,“相公,你的暗卫不是也隐在暗处吗?他们没发现彼此?”
高伯懿道,“应该会发现吧。”
步瑶说道,“干脆让暗卫把他们干掉吧。”
高伯懿,“……”
他猛地看向她,眼神直接又犀利。
步瑶耸了耸肩,“你也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觉得有点烦了。”
高伯懿道,“不管怎么说,他是君。”
“愚忠。”步瑶撇了撇嘴,丢下两个字。
“步瑶。”
“哼,命都丢半条在他手里了,还那么忠心。”
“我忠的不是他。”高伯懿轻叹了口气,认真地说道,“我忠的是百姓。”
高伯懿深知,如果自己对皇帝的这些举动但凡做出任何有不满之心的应对,那么,就会彻底坐实了皇帝心中他有不臣之心的猜想,那么,他们也将彻底站在了对立面。
如此一来,皇帝定然对他赶尽杀绝。
可高伯懿代表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还有训练有素的十万高家军。
那场对立所引发的动荡不是百姓能承受得起的。
他如今虽然受了冤屈和折辱,但至少人还活着,那高家军就不会轻举妄动。
倘若他死了或者……
哪怕是皇帝,也不想看到那个情形。
也正是因为这样,高伯懿虽然能感觉到有皇帝的人在暗中监视,也并不太在意。
“……”
步瑶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这人这么有大义,她还能说什么?
“就冲他那多疑的毛病,你确定他的人盯我们一段时间就会走?”
高伯懿只略想了想,就应道,“应该不会吧。”
步瑶刚想说话,就听到他继续说道,“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盯得那么紧。”
“……”
步瑶皱眉。
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容忍这样被人随时监视的生活。
但是,步瑶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随即,她扫了眼高伯懿上下,说道,“既然知道有人在盯着,你怎么刚才还自己下板车了?自己走进来了?”
虽然这是在汪老汉家的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但步瑶不相信那些人没看到。
高伯懿说道,“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
步瑶点头,心里面还蛮认同他的说法的。
总不能好好一个能干人,后面真要装长久的残废吧。
那不是白白浪费人力?
她看着高伯懿那淡然的样子,眼珠子转了转笑着问道,“知道你痊愈了,肯定很多人心里不痛快吧?”
高伯懿的眼睛带着深意地看着步瑶,说道,“夫人真的是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吗?你的见识比那些世家千金要出色许多。”
步瑶笑道,“怎么,看起来不像?”
高伯懿摇摇头,“确实不像。不过,夫人的有那样的宝贝在,倒也能理解。”
宝贝?
步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想了想,才明白他说的是自己所拥有的空间。
呵,他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她之所以会有如今这样的她,一方面是因为有商城,从里面可以看到不少书,知道许多道理,了解许多见闻,也学会了思考。
但还有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多次的重生经历。
想到自己重生,步瑶忍不住打量了眼高伯懿。
说起来,她会变成如今这样真是拜他所赐。
这段流放路程,她几乎跟高伯懿形影不离,偶有自己独自待着的时候,也很少有时间思考太多。
现在回想起自己的遭遇,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唉,多想无益,都走到这一步了,就努力活出自己想要的结果吧。
“你说他们知道你痊愈了,会不会搞些什么动作又来毁了你?”
步瑶压低了声音问道。
高伯懿笑了,“应该会吧。但不是现在。”
步瑶听到他的回答,想了想,点了点头。
现在确实不会。
毕竟都已经把人弄成这个境地了,堂堂的战神将军,一夜之间,几乎是被那些利欲熏心的人联手硬安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不管他是不是残废,这个结果,都已经够折辱人了。
何况,那皇帝还想着后面可能再用高伯懿呢。
他不会允许那些人再对他动手的。
而那些人再怎么大胆,再怎么想致人于死地,多少也要看看皇帝的脸色,这个时候不会再动手的。
至少一段时间内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