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吕小阳带赵钰茗去了后山——那边更加偏僻,草木茂盛,有一些人迹罕至的意思了。
吕小阳带着赵钰茗一起翻过陡峭的岩壁,来到了山谷中,沿着一口泉眼流淌出来的山涧往前走,途中经过了不少地方,他一一指给赵钰茗看,告诉她,自己当年在这里是怎么游玩的。
“你看这里!”
吕小阳手指着一块光滑的岩壁,上面有些许刻痕,隐约能够辨认出字迹。
“他年我……”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这是黄巢写的一首诗,我八岁那年,用刀子刻上去的。”
赵钰茗有些吃惊的说道:“你才那么大点,怎么会喜欢这种诗啊?”
“那一年,有龙虎山的两个个宗师路过茅山,来到山上仿古,我师父一向不在法界里混,但是面对道友,也还是热情的接待了。那两个宗师,可是傲慢的很,各种出言讽刺,大概就是说茅山当年与龙虎山并立,为道门三山之一,没想到今天破败到这种地步……”
“我师父倒是不在意,但我听了就很不爽,怼了他们几句,然后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龙虎山小道士,偏要跟我斗法。据说,他是龙虎山百年一遇的天才,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没打过你?”赵钰茗想也不想,便开口说道。
吕小阳笑道:“你对我的实力这么有信心的吗?”
“那当然,虽然我也不认识几个法师,但我相信你是最厉害的。”
吕小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虽然有点粉丝滤镜,但的确,他不是我的对手……但他快要输的时候,恼羞成怒,用了一手很厉害的法术,简单说,就是道门的一种禁术,只能对付邪物,不能在斗法中对法师使用的。我被他打伤了,我师父当时很生气,就赶他们下山。”
“那几个宗师临走的时候,各种阴阳怪气,意思像我这样的天才苗子,放在茅山这种地方算是白瞎了——他们这么说,可不是为了捧我,只是故意打击我们宗门。我师父那么自信的一个人,那天也很难受,特意问我说,要不要去龙虎山修行……”
“实话实说,在资源方面,我们这间小道观,跟那种道门第一大宗,差距实在太大了,就像你从小能接受最好的教育,而我只能在山里一个民办小学上学。”
赵钰茗听了这番话,很有感触地说道:
“我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家世而看不起别人,但我知道,阶级的确是存在的!”
吕小阳点点头,“所以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有逼数的,龙虎山的排场,你不知道有多大,他们有上百名外门弟子,等级森严,炼丹采药、各种系统的修行手段……如果把他们比作大型工厂的话,那我们茅山,就是一个家庭作坊,人家嘲笑我们,是有资本的。”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赵钰茗满心疑惑的问道,
“你之前也说了,你们在古代地位是差不多的,为什么……”
“那是因为,茅山经历过一场浩劫,才变成今天这样,这个……就不太好说。”
赵钰茗连忙声明:“我没有打探秘密的意思,你觉得不方便就不用告诉我。”
“也没有不方便,你我的关系,这些秘密也不算什么,就是说起来比较复杂,等你无聊的时候,我可以慢慢的讲给你听。”
赵钰茗开心的点了点头。
“那还回到之前的话题——在那种情况下,你还愿意留在茅山,没有去更好的地方修行,这对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来说,也很难得了。”
吕小阳笑了笑,实际上,哪怕抛开情感因素,他也从不觉得留在茅山是一种委屈,反而很幸运,遇到了张七手这么一个师父……
吕小阳带着赵钰茗在小溪边坐下,从脚下捡起了一些小石子,往前丢进溪水中,悠悠说道:
“当时我给师父发誓,说等我成年之后,一定要打上龙虎山,将他们二代弟子全都暴打一遍,以证明茅山不输给他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才在石壁上刻下了这行诗,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那股中二的劲头,还真有点小尴尬……”
赵钰茗拉着吕小阳的手,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并没有这么觉得,有的时候,人是需要这种动力去逼迫自己努力的!”
“嗯,我师父当时没有说什么,直到我半年前下山的时候,他突然提起此事,问我还有没有当年刻下这句诗时候的冲动,实不相瞒,我当时是打算上龙虎山去挑战的,但我师父说,现在不是时候,他要我解决了自己的身世问题之后,再去干这件事。”
“什么身世问题?”
“就是与苏罗的……所谓婚约吧,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定时炸弹,不把这个炸弹拆了,我的确很难集中精力去做这种大事。”
赵钰茗听到这里,也沉默起来,过了好一会说道:
“可是我听你给我讲述的那些,他好像她也没有那么坏,甚至,她还救了你几次。”
“这才是让我最为难的地方。”
吕小阳叹了一口气。
两人在山里游玩了半天,每到一处,赵钰茗都听吕小阳讲述自己小时候在这里所经历的一些趣事,无形之中,对他又多了几分了解。
——对于热恋中的男女来说,只有当一个人愿意跟另一个去分享自己过去的经历,两个人的感情才算到了新的阶段。
赵钰茗也由此感受到了吕小阳童年时的孤独,直到跟郑汐汐成为密友之前,吕小阳的生活之中,就只有一个师父,没有亲人,甚至没有朋友。
虽然师父很亲,毕竟不是同辈的伙伴,替代不了朋友的角色。
赵钰茗也因此明白了,为什么吕小阳对郑汐汐那么好,为了她,不惜忍辱负重,最后干掉整个王家……
就算抛开两人之间懵懂的感情,郑汐汐,也是吕小阳从小到大唯一的玩伴。
“我可能没办法抢占她在你心中的地位,但我会努力,在你心里占据一个位置!”
站在山顶的时候,赵钰茗面对面的搂着吕小阳的脖子,十分动情的说道。
吕小阳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跟她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