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说,原定次日举行的双方会谈,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推迟。推迟后的具体时间,待双方再议。
等了这些日子,还得继续等。
殷持衷发牢骚说,早知道要等这么久,还不如抽空去一趟北美呢。
苏星儿知道殷持衷现在离她不远,但她并没有提出过来看看殷持衷。
殷持衷从素素嘴里得知,她的儿子还没有女友,喜从心来。至少,那个经常出现在苏星儿脸书上的亚洲面孔的男孩,也就是胡安,并不是苏星儿的“男友”。
他在想着,要不要把在素素家看到苏星儿照片的事告诉她。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更喜欢让灯光照着别人,而自己呆在暗处的感觉,这样让他觉得更安全、更舒服。
苏星儿问他,是不是看过给他发过去的东西,殷持衷始终未能明白,苏星儿给他发那些东西的用意。
他也不想问,只是实话实说自己的感受:不爽。
苏星儿以为他觉察出了什么,问他究竟。他说,在暗网上,看到了酷似他小救命恩人的那个黑人孩子小哈桑,被人卖去做童子军。面貌看上去非常像,但是无法确认。这让认识小哈桑的几个人,都非常难过。尤其是他殷持衷。
苏星儿也没想到,殷持衷他们居然还能在这样的“地方”碰到“熟人”。
她考虑再三,还是把自己第三次遇险的事咽回到了肚里,没有向殷持衷说。
殷持衷当着唐志伟的面说自己想去看苏星儿,其实不过是说说,并非真的有打算。
首先是工作不允许,吉尔伯托人的说变就变,让团队的每个人都把头脑的弦绷得紧紧的,不敢有稍些的放松。生怕跟不上人家的变化,把事情耽误了。
团队的几个人,恨不得一个萝卜几个坑,哪个人不在,业务上就相当于塌了一大块,这个分寸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殷持衷当然也不会造次。
他内心里最期待的,还是苏星儿能够主动提出,来吉尔伯托探望自己。这是他心里的小九九,但他没跟苏星儿挑明,他希望苏星儿能够明白他的心思。
而这个时候,苏星儿那边,完成了配合警方和检方所做的各种调查之后,她的情绪陷入了强烈的抑郁、焦虑和恐惧之中。
殷持衷没有等来苏星儿来南美“投奔”他的消息,一肚子委屈。
常鸣提议,反正也没什么事,出去玩玩。
想想也是,来吉尔伯托这些日子,除了公务活动外,基本就是在酒店等通知。说起来,这些天最好玩的事,也就是那几天上“暗网”看的那些刺激新鲜的玩艺了。可最后,还因为看到了“疑似”的小哈桑,倒让人更不爽了。
两人说妥了,便一起去游说唐志伟。
唐志伟的身上也快呆出毛了,遇上吉尔伯托人这种慢性子民族,想着家里班上还有那么多需要他去处理的事,他的心里真是火急火燎的。
不过,既然是领导嘛,还得有个领导的样子,他不得不强压着烦躁,假装心平气和。
殷持衷和常鸣提议出去玩玩,他也想出去透透气,把这些天的苦恼、压力和郁闷疏解一下。
“疑似”小哈桑的照片,对他内心也是个刺激,让他想到了儿子唐唐,也想到其它很多很多。
唐唐的岁数比小哈桑略大些。前段时间唐唐得的那场“怪病”,以及给唐志伟、霜霜夫妻带来的压力,让俩人几乎精神崩溃。
他无法想像,假如唐唐被人拐走,自己会怎么样,更不能想像,如果唐唐被人强迫充当童子军,充当战争炮灰,霜霜又如何能够活得下去。
那几天,他夜做梦,总是梦见唐唐跟小哈桑在一起玩。这个梦象征什么,他不懂解梦,说不清楚,但他隐约当中,总觉得这不是好梦,怕是有什么不祥的预兆。
无论如何,科利亚那边的事不算了结,以后总还会有再去科利亚的机会。到时候,一定要争取去小哈桑家看看。躺在床上,他在内心祈愿,但愿在“暗网”上看到的那个孩子不是小哈桑。可转念一想,谁的孩子去当童子军也是一件悲惨的事啊。于是,他把祝福换成了,“愿天下所有的孩子都不要遭受病痛、苦难和迫害的折磨”。
黑暗中,他在心里念了无数遍,直念得自己泪流满面……
一大清早,大家穿好便装,开始了来吉尔伯特的头一次游玩。
北半球此时正值隆冬,南半球刚好相反,是盛夏,阳光很足。
走在街头,露着胳膊腿,唐志伟几人觉得老大的不自在。
他们周围的人,多数穿着比他们露得肉多,尤其是年轻女郎,全身只着三点,下面穿双高跟鞋或运动鞋的,比比皆是。
但大家露出来的皮肤的颜色,明显要比他们几人要深许多。
除了天然黑皮肤的,还有深浅不一的各种棕色红色皮肤,就是没有像他们几位这样白不呲咧的色儿。
说起来,在中国人的肤色当中,唐志伟属于那种白里透红的健康型,徐刃锋面色白偏微黄,殷持衷稍有些苍白,常鸣则是红脸娃娃。不过,整个冬天,他们并没有多少户外运动,基本上在室内捂着。即使到了阳光灿烂的南美大陆,头些日子也没想着出来晒晒太阳。
因此,这会儿突然窜到街头的这四位,另类感异常明显。
开始大家还都没觉得,回头率高了,也便有了感觉。
“人家看咱们,怎么都用那种怪怪的眼神啊?”常鸣明知故问。
殷持衷接茬:“人家满街是健美色,咱们哥几个都缺晒,所以颜色有点扎眼。”
徐刃锋笑说:“别急,咱们这样跑上一天,露肉的地方全得变得跟他们一样。”
唐志伟说:“我奉陪。”
徐刃锋也说:“我奉陪。”
接着,徐刃锋又补充了一句:“听费太太说,走在街头千万要注意安全,咱们得相互照应着点。”
唐志伟也说:“确实得留神。我之前一直不愿张罗大家出来转转,安全问题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在酒店虽然闷点,至少安全性更高一些。”
常鸣却表示不同意:“唐总,是福不是祸,是祸你躲不过。我家孙赛赛就是在酒店里被劫持的,说啥呀。”
殷持衷赞同常鸣:“遇到啥事,都是命啊。像苏星儿,在学校好好的上课呢,突然枪手闯进去,在教室里开枪,枪手当场打死了好几个人,苏星儿差点就被打中。这不是命是什么?不过,这样的事,人在一生中也难得遇到一回。我就安慰星儿,大难之后,必有后福。以后啥也不用怕了。”
几个人走到教堂广场。这里是城市的一个的着名景区,广场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在这里一站,唐志伟他们几个的肤色还算有了同盟军了。混在人群中那些肤色白皙的游客,估计都是刚刚从北半球过来的,还没有来得及充分吸收南美的夏日阳光呢。
不过,肤色上的差异,让游人的身份容易辨识,为某些特殊职业者便于“出手”创造了条件。
果然,远处一对年老夫妻,白白的皮肤非常醒目。俩人在相互拍照当中,一错眼珠的工夫,高档相机就让人给拿走了。
唐志伟想冲过去,无奈人太多,还没跑几步,远处的那个贼就消失在人海中,没有踪影了。留下老夫妻在原地顿足捶胸,好不心伤。
他只好退回来,叮嘱几位多加小心,互相关照,千万别让扒手得手。
广场上这座教堂是典型的哥特式风格,远处看时,高耸峭拔,走到近旁,从下往上看,则有一种陡迫的感觉。
“我一度很喜欢这种风格,刚到北京的时候,我还专门去西什库天主堂看过它的外貌。”唐志伟仰脸看着教堂尖尖的顶,随口说道。
“青岛天主教堂跟西什库的风格有点像,都不像眼前的这个教堂这么窄这么尖。”徐刃锋指着教堂的顶,说。
几个人仔细欣赏了外墙上的浮雕,以及门上精美的装饰。
迈进大门后,里面的感觉反倒没有像看外观那样有种逼仄的感觉,而是相当敞亮。
尽管外面酷热无比,教堂里却相当凉爽,气温很是怡人。
教堂内顶上没有灯,全靠各墙面那些窄长的玻璃窗采光,玻璃窗上都绘制着花纹,使得照进来的光线十分柔和,并带着神秘色彩。
常鸣看着看着,突然舒了口气般说道:“这里就不用像在外面那样死死护着钱包了,估计那些……”
唐志伟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在这种地方,别胡说八道。”
常鸣一缩脖,赶紧收住话头。
踏出教堂大门的那一刹,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广场的人似乎比刚才又多了不少。
那边围着一圈人,挤过去一看,是三个小伙子在跳鬼步舞。这三个小伙子穿着一样的白背心,一样的黑色嘻哈裤,一样的板鞋,一个是典型的白人模样,一个是黑小伙,还有一个则是明显的印地安血统特征。三人步法轻灵,身形摇曳,伴着鬼步舞曲那特有的音色和节奏,跳得洒脱奔放,周围观众则看得如醉如痴,几近疯狂。
常鸣最喜欢看这个,正看着呢,唐志伟拍了下他的肩头:“你又忘了吧?差点让人家得手。”
唐志伟特意没跟常鸣和殷持衷挨着站,而是保持了一段距离,恰好能够观察到他俩和他俩周围。
常鸣看鬼步舞看得开心,嫌手机在手里不方便他鼓掌,便把手机放进裤兜。
这个动作,马上被附近的一个小伙子捕捉到,他边欢呼边鼓掌,身体则移向跟他隔着一人的常鸣。
常鸣毫无察觉,咧着嘴在乐,两手猛烈地拍着掌,和着舞曲的拍子。
唐志伟立即跟了过去,就在那人的手伸向常鸣裤兜的那一瞬间,他用身体轻撞了一下那人的胳臂,随即顺势堵在了那人和常鸣之间。
几个人挤出人群,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住,唐志伟教训常鸣:“你小子,要不是我上去,你的手机就丢定了。”
常鸣连说:“好悬好悬!真是防不胜防啊。”
就在这时,唐志伟一摸口袋,嘴里嘀咕道:“呀!难道我也中招了?”
果然,他的手机没了。一定是刚才“保护”常鸣的时候,被人家下了手。
这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好在,这是他的备用手机,影响倒不太大。
不过,常鸣又有了挤兑他的话把儿了:“某些领导的心里只有群众,唯独没有自己啊。”
唐志伟佯装生气:“没良心啊你,只顾着救你了,自己被暗算,你还讽刺我。回国以后,不,待会儿,你买个手机赔给我。”
常鸣笑了:“买就买,我买了谁不要谁就是……”
往下他没法说了,说是“孙子”,他没那个胆,说是“小狗”显然也不合适。
憋了好几秒他才说:“谁不要谁就不配当我领导!”
他知道,唐志伟丢的那部备用手机,就是在国内一百多块钱的那种老年手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那种。
“还想激我,你买了我就要。有种你给我买个高级的,我也要。”唐志伟不吃他这一套。
常鸣嘿嘿笑了:“真是越有钱,越抠门啊。你挣那么多钱,还惦记着我给你买。”
唐志伟不依不饶:“哎,咱们可得把话说清楚了,我挣多少啊?都在国企,能比你高多少啊?你说这话心里愧不愧啊。”
说着闹着,几个人不知不觉从广场走进了一条窄道上。
石板铺的路,有些坑洼不平。四周没什么人。
“这么走安全吗?”殷持衷问。
常鸣说:“大白天的,边上就是大广场,有什么可怕的。往前走走呗。”
唐志伟一想也是,便说:“走走看。”
两边的建筑有些陈旧,最怪的是,都关着门。
“哦,今天是周末,这里的店都休息了。”徐刃锋分析。
“原来如此。周末不正是挣钱的好时机吗,怎么都休息了呢?难怪这条街这么冷清呢。”常鸣四下打量着,说。
就在这时,离他们不远处的巷口闪出一个人影,大家一惊,被他手里那两个黑乎乎的东西吓着了。
这人身材高而瘦,看上去五十来岁,头上围了一圈白布,脸上一部花白的长胡须,身着一身迷彩。左手拿着一支黑色的AK47步枪,右手执一支手枪。这,这,这不那谁嘛……
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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