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发舞如蛇夜风劲、血债一身、霓裳一襟
崇王爷并不笨,听到了这番话之后沉思了良久,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看来那个沈渊,心机智谋远远胜于你我,”王爷阴沉着脸对蓝姑娘说道:“既然如此,就再听他一回。”
“这一次本王看着他到底想怎么做,看他有没有本事把我的羽棋找回来!”
等蓝姑娘如释重负地从王爷的内宅离开后,她久久地站在廊檐下,手扶着柱子沉思了半晌,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一路走出了王府,她径直向着江都县衙而来。
……
想找到江都县衙里放尸首的地方,一点都不难,只管向着味道浓郁的地方走就是了。好在今天晚上夜风猛烈,这股尸臭味并不重。
蓝姑娘有意地没有走大门,而是从院落的西面轻轻越过了院墙。当她身躯纵越在空中的一瞬间,已经看到了院落里的情形。
院子中间摆着十七具尸体,廊檐下还有一个活人……沈渊!
利用花木隐藏着自己的身形,蓝姑娘小心翼翼地不让脚下的树叶发出声响。当她慢慢地来到了院落中心附近后,就在一丛茂盛的花树后藏住了自己。
随即她就见到月光下的沈渊,如长鲸吸水一般饮下了碗中酒,然后大骂了一声!
“我艹你大爷!”
这一嗓子把蓝姑娘吓得全身一震,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然后当她看到沈渊陷入了沉思中,这才又放下心来。
此院落中树影摇动,尸臭若隐若现,沈渊坐在檐下低眉沉寂,就像一尊睡去的弥勒。
不知他在想什么,这年轻人就像深渊一般难以测度!
……
陡然间,沈渊“砰”的一声在桌案上敲了一记,又把蓝姑娘吓了一跳。然后她听到沈渊居然开口唱起了一首奇怪的曲子:
“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
这一声浑朴厚重,苍凉悲怆,一句就不知勾起了蓝姑娘多少沉眠的记忆、泛起了她旧日的伤痕。
歌声犹如醇酒,霎时醍醐灌顶!
这个男人究竟经历了多少人世悲欢,看透了多少人情冷暖,他才能唱出这样的味道?
耳听得沈渊“砰砰”地敲着酒碗,一高歌荡气回肠,渐趋高亢。蓝姑娘的心神也渐渐被拉入了另一个世界,她的心潮就像夜风般不住盘旋激荡!
陡然间!
就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了来。
蓝姑娘的全身刹那间变得冰冷……在院子当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就在那十七具尸体中间,多了一个站立的黑影,让蓝姑娘差点儿以为那是其中的一具尸体,猛然活了过来!
这个人身穿着一身黑衣,身材玲珑有致,似乎是个女人。
她过腰的长发披散着,被夜风中吹得犹如黑云狂舞、墨莲怒放,完全看不到她的脸!
……
“我等你好久了……”
半醉中的沈渊,带着莫测的笑意看着这个女人,直到这女子的口中说出了一句话:
“居然敢摆弄我的东西……你想死?”
沈渊带着七分酒意笑了笑道:“就知道你受不了我这招……我既然找不到你,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来找我!我聪明不?”
在这一刻,蓝姑娘的心里就像闪过了一道惊雷,她的心神刹那间就被照亮了!
在瘦西湖边,沈渊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她终于还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
原来那个杀人者的行径落到了沈渊的眼里,究竟还是被他找到了破绽。
而且他从今天中午开始,就不再被那个杀人者牵着鼻子走了,而是主动设下了一个圈套,终于把凶犯引到了自己面前!
那个杀人者杀人藏尸,而不是将这些尸体毁去,就说明她极其重视这些尸块。沈渊要做的不过是把自己身边所有的人全都遣走,故意给那个杀人者留下一个可乘之机就行。
之后他只要把那个杀人者十分看中的物品,也就是那些尸块放在院子里来回摆弄。这个凶犯就再也无法忍耐,自己跳出来……这个算无遗策的沈渊!
其实蓝姑娘不知道,沈渊决定今天把杀人者引到此地,还有另一个原因……今天正是月圆之夜。
根据后世的统计结果,满月不但可以影响海水的潮汐,也能影响变态杀人者的情绪。在月圆之夜的晚上,很多杀人者都无法压制自己的心潮。
由此可见月圆之夜、狼人出没的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沈渊正是抓住了这个契机,一举把这个案犯引到了自己面前!
对面黑衣女子一言不发,一步步慢慢前行,走到了沈渊前方一丈之地……在这一刹那间,沈渊竟然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她竟然是……死去的云霓夫人!
那个曾经鲜活美艳的庙祝媳妇,那个身中五刀,被人一刀封喉的夹道女尸。
那个临死前依然怒斥杀人凶手,身受刀伤也不肯屈服的女子,她竟然活着站在了沈渊的面前!
……
在这一刻,蓝姑娘的身体簌簌而抖。
她在弥勒像肚子喷涌尸体的那天,曾经亲眼见过院子里中云霓的尸体。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杀人凶犯居然是她!
“你不是云霓,”这时沈渊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当年调戏过她……还挨过她的巴掌。”
“云霓没有你这样的武功,也没有你身上这股邪异的味道,你到底是谁?”
“其实我也当过一段时间的云霓……”
这时,那黑衣女子慢慢地从袖中抽出了一把尺余长的短剑。她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淡淡说道:“我们姐妹俩是一胎所生,从小到大都是一模一样。”
“那倒是怪了!”沈渊闻言眼中寒芒闪动,向着这女子问道:“既然是两姐妹,你们两个又怎么会变得这般截然不同?”
“你想听的话,就告诉你也无妨。”这时那女子冷笑了一声:“让你死个明白。”
随即就听她毫无感情的声音沉沉说道:“嗯……那是七八年前,我家遭了水灾,大家吃树皮、吃观音土,到后来饿得不行就开始吃人……”
“那年我跟云霓十一岁,我们的姐姐云锦十六岁。在逃难的路上爹妈全都饿死了,又被人剁碎了放在锅里,煮成了肉块。”
“要不是我们姐妹三个跑得快,也早就变成了饥民口中的肉……”
“后来我们三姐妹的藏身之地被人发现,眼看着我们就要被人从土洞里拉出来。外面的大锅里翻着水花。”
“我现在还记得那一双双瞪得通红的眼睛,还有吞咽口水的咕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