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负其责，尽其事
在他的眼皮底下，冯家狗胆包天，竟然敢对沐英下手。
沐英已经没有几日的活头的，这些人，竟然连最后的时日，都容不下，不肯给沐英吗。
将蒋瓛领命离开，朱元璋缓缓阖上了自己的眼睛，往椅背上靠了过去。
果然是他老了，现在已经震慑不住这些人了。
如今不管是新人还是旧人，都蠢蠢欲动了起来。
现在的朝廷，暗潮涌动，那些阴谋诡计，又重蹈覆辙起来。
朱元璋心中是后怕的，知道这些人竟然现在敢对沐英下毒手，他又愤又恨。
巨大的情绪冲击下，让他疲累不已。
“爷爷。”朱烨有些担忧的上前，扶住了朱元璋。
“你父亲没事吧？”
朱元璋摇摇头，缓了缓，随即看向沐昂问道。
沐昂点头，将朱烨的计划和朱元璋说明白之后，朱元璋才放下心来。
“你先回去，好好看顾你父亲，咱有话要和他说。”
朱元璋指了指朱烨，开口说道。
沐昂默然，转身离开了奉天殿。
朱元璋将沐昂走了，这才转头看向朱烨：“咱一直觉得你是个稳重的，现如今怎么又突然转了性子。”
“你可知道，今日这件事情，传出去，你的名声可不好听。”
朱元璋叹了口气，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情发脾气了。
看着眼前的朱烨，朱元璋有些感慨。
朱烨没吭声，他知道朱元璋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们对沐家下手，也确实是留不得了。”
朱元璋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爷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孙儿从入宫的那日，便已经没了选择。”
“他们针对沐家，又何尝不是因为孙儿。”
朱烨嘴边尽是苦笑。
“大孙儿，咱希望你明白，不要因为命运而拿着一国百姓的性命当儿戏。”
“若你执意不愿意继承咱这个位置，咱自然会想办法，让你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你毕竟是咱最珍视的大孙儿，咱不想勉强你，让你为难。”
“可同样的，大明的江山百姓，比咱对你的感情更为重要。”
“你若是决定要接替咱的位置，就要肩负起一国百姓的责任。”
“若你勉为其难，只是因为目前你自己要面临的状况，而选择接替咱，那这江山，咱不交予你也罢。”
朱元璋的语气，越发的严肃，看着朱烨的眼神，也郑重不已。
“爷爷，我省得。”
朱元璋的用心，朱烨是可以理解的。
朱烨也清楚的很，大明的天下是朱元璋亲手建立起来的。
朱元璋自然不能容忍，一个对于大明的珍视程度低于他的人，去接手大明的江山社稷。
“在其位，谋其政，负其责，尽其事。”
朱烨的话落在耳朵里，朱元璋脸上的郑重，这才转换为满意：“说的好！”
“既然如此，从今日起，你便承担起储君的职责。”
“咱尚且还有精力，好好教导你，你定然会是大明最英明的君王。”
朱元璋眼中的阴霾一扫而空，爽快的笑了起来。
朱烨点头，不知道为何，作出决定之后，自己心中，反而多了几分的轻松。
“冯家这件事情不能外传，冯家就算是治罪，也不能用今日这件事情当做由头。”
“你只想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对那些对你敌视的人，只想除之而后快。”
“可你却不想，你确实是痛快了，可旁人怎么想？”
“自古君王也好，储君也好，最在乎的无外乎是声名。”
朱元璋明白，按照朱烨的性格，怕是走到这一步，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
可到底手段还是有些稚嫩，有些事情，只会放在明面上去做。
到时候留下的口舌，足以毁了朱烨未来的道路。
“咱年轻的时候，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过得多了。”
“死在咱手上的人，没有成万，也有上千。”
“哪怕那些人该死，或是不该死。咱手上送到燕王那里的人命，能让史官照实了写吗？”
“当然不能。”
“为什么，你可明白？”
朱元璋注视着朱烨的双眼，认真的冲着他说道。
朱烨点头。
“所以，你对冯家做的这些事，若是流传了出去，哪怕冯家是自作孽，可你最后还是会落下一个容不下臣子的骂名。”
“储君的位置，咱给了你，可能不能坐得稳，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朱元璋站起身来，语重心长的冲着朱烨说道。
“现在这个时候，你最需要的便是臣心，这也是一直以来，咱为你铺垫的。”
“可如今，风口浪尖之上，你更是要注意影响。”
“你身处的这个位置，逃不过任何人的眼睛。”
“你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他们评定你的标准。”
“有些事情，哪怕必须为之，你也要学会借刀杀人，不能脏了自己的手。”
“更不能让旁人知道，哪怕这人是你亲近之人。”
朱元璋这话，暗指的是谁，朱烨明白。
但是朱烨没有回答，他没有把沐家的人当外人，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沐家对大明，对朱家的忠心。
见朱烨没有吭声，朱元璋知道朱烨这是没能把自己的话听见心里去。
也是，他这个孙儿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于感情用事。
可朱烨不是普通人，在皇家赋予他责任和使命的同时，也会剥夺他的其他东西。
身为皇家之人，尤其是要继任皇位的储君，感情用事只会害他。
哪怕朱元璋如今信任沐英，可没有人知道，他对沐家的戒备，也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他希望朱烨明白，可是他也知道，这种事情不是单靠嘴说说就可以改变的。
“陪咱出去走走。”
朱元璋叹了口气，双手背在身后，先行走出了奉天殿。
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朱橚被人喊了起来。
冯诚和冯胜被抓，冯家上下被锦衣卫接替看管。
这么大的事情，手底下的人自然不敢瞒着朱橚，所以哪怕朱橚就寝了，仍是冒死将朱橚喊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朱橚身上的衣服都是匆忙穿上的。
冯家被抓的消息，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弹，他人到现在都是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