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们该谈谈。”
乌合觉得她一定忘了很多。
其他两个人不明所以，荣珴却大概知道她想做什么，就点点头。
这时一并跟上来的何丘总算听明白了状况，连忙从楼梯后探出头来：“加我一个！加我一个！”
四个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他，而何丘在这几道目光下又弱弱缩回去一点：“……我，我这也不算偷听……”
“咳——不如去我家？”
荣珴看了一眼乌合身后的那扇门：“这……”
她有些担心，看乌合这个态度，一定是那个罗伊有什么问题，万一对方发现乌合不见了，于是产生怀疑怎么办？
“没事。”
她看见乌合露出一丝安抚的笑意：“它睡着了。”
诡异融入普通人类身体后，就连体质也与人类如此接近。
————
————
“喵~~”
灰色的猫从沙发上跳下来，在角落围成一团盯着这群陌生人。
何丘过去摸了摸它的脑袋：“都是自己人，别怕。”
荣珴环顾了一下周围：“哦哟，你这个房子不错哎。”
何丘：“咳，那是当然。”
虽然跟过来，但是什么也不知道的荣景和司琛互相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觉得对方很不顺眼，但记忆里他们明明也没有冲突的点。
这时乌合将目光移到他们两个的身上，沉默几秒，还是没有和他们说什么，而是直接询问荣珴和何丘：“麻烦你们两个说一下自己记忆里的事情，我想我的记忆有些混乱。”
说完，她往下一看就看到了右手手上的兔子戒指。
乌合将其摘下来，不过没有冒然丢掉，而是扔进了口袋里。
“记忆……？”
“就比如——荣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住在408呢？”
“啊……”
“不能说觉得……只是我记得——就是我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五个人刚进来后，我们是互换过消息的，我记得你当时说你在408——应该没记错吧？”
她看向何丘，而何丘也点头：“是。”
“还有就是，我记忆里，第一天我们坐在这，来接你的是……”何丘指了一下司琛。
而司琛：？
他有些不明白，接她？什么意思？
在他记忆里，他和她明明是没有交集的。
但更令他震惊的是，乌合忽然“哦”了一声：“他是我本来的‘丈夫’啊。”
“等——”什么意思？
什么叫本来的……？
但巨大的疑惑之余，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的怀疑，那莫名的对现实的排斥与不适，还有有些时候总觉得自己不该是自己。
不该是老老实实工作的小职员，整天为了生计去奔波，一出差出大半个月，回来之后就蜗居于这小小的房间里。
司琛一时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想听听他们之后的话。
而荣景听着他们的话，第一时间与自己对司琛的排斥感与厌恶挂上了钩。
如果是因为这个……
好像这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荣景惊讶于自己居然现在还能沉默的站在这听着他们沟通，但是乌合总不能是错的吧？
“啊？”荣珴和何丘一脸迷惑。
他们不太懂，因为开头的记忆是如此，可仔细一想——罗伊？对，他是四楼的住户，他和乌合住在一起，这没错，不用怀疑。
除最开始之外，他们记忆中的那个人都贴上了罗伊的脸。
如果他们第一时间的感觉是正确的，那么后面那个罗伊就是假的了。
他们的记忆……有问题？！
三层记忆陡然出现一条裂缝。乌合让他们说一下什么最开始，什么聚集在一起——现在虽然她明白自己记忆有问题，但之前的东西确实都忘掉了。
“然后呢？更早之前的呢？”
“更早之前……”
荣珴和何丘有些犹豫，不由自主看了旁边那两个人一眼——这俩人……不管他们是本土还是被同化，总之都不太值得信任。
司琛看了一眼何丘，那冷漠的眼神有如实质的刺了何丘一下。
而荣景则：“嗯？”
一和这个“哥哥”对上，荣珴就赶紧收回视线。
见到两个人为难的表情，乌合就看向那两个人。
他们表情很无辜很无害，就这么看着她，说：“如果需要我们避一下，那也是可以的。”
荣珴：“……”虚伪！
何丘：“……”嘴脸！
“哦，那就太好了。”乌合扬起笑容，伸出小臂，指尖冲门：“那就麻烦你们两个避一下了——顺便，有人过来请帮忙敲敲门。”
司琛和荣景：“……好。”
撒娇不管用，他们又抗拒不了乌合的要求，于是只能点点头，走到门外。
门关上。
乌合重新看向他们：“现在我们继续——那两个人，我先找回点自己的记忆后再处理。”
于是两个人就分别说了一下开始的情况，互相核对，发现并没有什么错误，这说明他们这段记忆是正确的。
毕竟何丘这种小心谨慎的，都不给诡异入侵他的机会。
“对了，之前我还看见你和那个罗伊……好像是罗伊？或者是司琛？反正我过去打招呼，结果就看见了你手上的兔子戒指！”
何丘大倒苦水：“还有下去取物品就看见你的背影，跟上去发现你蹲在莲花池那摸兔子！你还拍了它一下！”
乌合：……
她视线移到别处，指尖剐蹭了一下脸颊，有些尴尬道：“哦，看来那个时候我大概就有问题了。”
“还有耿思枫和严朝，他们两个也全都完蛋了！”
何丘叹了口气，不过又高兴起来：“不过现在至少还有一个清醒的，一个似乎可以清醒过来的。”
乌合点点头：“好，我们略过——”
他们讲了最开始的那个机械音，据他们说，她给那个机械音起的外号是“播音腔。”
“……好，那么至少说明这个‘播音腔’是好的。”
在他们的记忆中，只有最开始“播音腔”出现的那段时间是没有被更改的，是完整的。
那么就可能说明了一点：“播音腔”对诡异有某种克制或屏蔽作用，或者说它能够争取出一段不会被诡异发觉或污染的时间。
那它将人类投放进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破解这怪谈规则？
“现实生活中，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破解方法吗？”
荣珴摇摇头：“不，在论坛上发过的世界，没有人碰到过相同的。”
啊……
它抽取这个世界的人去破解那些诡异，一个破解完就又抽一个去破解新的，来回往复。
为了什么？
这个乌合暂且不知，实际上她也无需知道。
她只将自己想的东西说了出来，然后得到那两个人的沉默。
这确实有些残忍，他们在无时无刻不担忧自己是下一次怪谈的参与者，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死在那游戏中。
可除了他们自己外，无人在乎。
荣珴惨笑一声：“先活着吧。”
“……”乌合转移话题：“距离除夕还有几天？”
“明天和后天，两天。”何丘回答。
他将日期牢牢记在心中，只是为了距离那个回家的时间更近一点，就算可能结果是坏的。
“好。”
乌合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放在他们的肩膀上拍了拍：“会没事的，至少在这一次游戏中，我们都会没事。”
两人一愣。
不论未来是如何，至少现在他们确实为了这一刻而感到一点安心与鼓舞。
他们凑过来抱住她，或者说，彼此抱住彼此，像是安慰。
…………
…………
“所以……”
回去的路上，司琛欲言又止。
他也很想参与进他们的谈话中去，无论是对他曾经是乌合的“丈夫”还是那份割裂感的记忆。
荣景没像他这样欲言又止，而是直接问：“所以，我们之间的回忆是假的吗？”
那细碎的信息中，他还是拼凑出几个关键词来。
荣珴不出声，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乌合不知道，但她知道他们的……额，好听点就是偏执，难听点就是死变态。
他们有一个专门的上锁房子，她某天偷偷瞥了一眼——那一眼的冲击感是巨大的，一整个墙面都贴着乌合的照片，她也不知道他们这是怎么办到的，反正她当场快吓飞了。
在网络上她为这些剧情欢呼，但真到了现实，她那一刻差点就报警了。
……
“是。”
乌合也没拐弯抹角的意思，直接道：“不论是什么结婚，还是你们脑子里关于我的记忆，全都是假的。”
“或者说，你们也可以怀疑一下自己目前的身份，那可能也是假的。”
目前的身份……
在司琛回想之时，荣景忽然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我是谁，是干什么的。”
“虽说这个被母亲一个人拉扯大，励志要成为有钱人的人设也不错，但我觉得还是我本来的那个身份似乎更让我高兴一点。”
“嗯？”
乌合讶然：“你原来——”
“只因我这个家太怪异了，在‘母亲’她还没搬过来的时候，她就压抑不住自己的本性，犯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却不知道是因为她自己善后善的好，还是你们说的那个‘它’的原因，我们还是完完整整的来到了这里面。”
“所以我才说，你旁边的那个东西真的令人讨厌——那熟悉的气息让人作呕。”
突然被骂的司琛挑眉，他故作恍然：“哦，我就说查你资料的时候怎么那么奇怪，还以为是我阴暗了，没想到原来是确有其事。”
“真可怕啊，这种人，乌合还是要离他远一点。”
本来荣景只是一时起兴说了这个事情，现在他才想起来乌合可能会对此产生负面情绪。
“……乌合，你以为那个人就是什么好人么？我想，能让我产生共鸣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好先生。”
“荣先生，你这就是纯属污蔑了吧？乌合，如果按那些来说我曾是你的‘丈夫’的话，那我的秉性你最清楚，比起知根知底的我，那种来路不明却大献殷勤的人更为可疑。”
两个人盯向对方，齐齐想：果然是个让人厌恶的人。
而目睹一切的荣珴：“……”这……这就是所谓的修罗场吗？！
一直都是在小说里看，现在现实一出来，她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恨不得自己赶紧遁地跑掉，连围观这场“战争”都没兴趣。
同时她又感叹乌合真是稳坐不乱，她一个围观者都觉得不自在，作为当事人的她面对这种情况依然就当没看见一样。
甚至——
“对了，荣景，你们家到了。”
她很早之前就想说了，但看他们彼此怼的那么起劲，就耐心等了一会儿。
荣景：“……”
司琛微笑着向他挥了下手：“拜拜。”
荣景有些不甘，他终于忍不住问她：“为什么……我不行呢？”
“你指的什么？”
“……爱、吻、拥抱、牵手。”
他有一个好嗓子，失落低声呢喃时就像奏响的小提琴，缓缓诉说着自己的情感。
司琛皱眉，觉得这个男的在孔雀开屏，过于心机。
不过……
他看了看乌合，说实话，他虽然没了与她相处的记忆，但莫名觉得这种情况不需要他来嘲讽他，她也能毫不留情的打消对方的想法。
果不其然，她听完就道：“谢谢你的喜欢，但是不行。”
“那些东西你要说我给过别人，那只是因为情形所迫，或者记忆迷失时做出的举动，所以你如果想要这个，你不该询问我，你该去问问‘它’为什么剧本是这个样子。”
荣景一时无言，说实话，他们的容貌与狡猾足以让他们在异性，乃至同性之间都大受欢迎。
毫不留情的人不多见，她是那少见的人之一。
“……抱歉。”他最终还是用了老套路，以“道歉”来结束自己的无礼，争取让对方对自己的印象不要下降。
“没事——那么，再见？”
她晃了晃手，得到应答之后就和司琛上楼。
……虽然她狠狠拒绝了荣景，但司琛却开心不起来。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她也不爱他。
她不爱他，所以也能以同样的方式拒绝他。